47.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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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灵觉得裴晚云说得很有道理, 决定适当执行。能活到现在的流民,谁不是心有成算, 主家太仁慈, 他们不会感激, 只会生出反心。

    裴晚云看王灵十分顺眼,心里却不敢全然放心,美其名曰权力与监督并行。

    两人十分默契相似一笑,眼神好似都在诉说信任与钦佩。

    “这是雁儿,她是我的心腹之人。眼看着年纪快到了,我想她学门手艺,日后嫁人也有傍身之技。你看缫丝厂哪里还缺人, 让她做一女工便是。”裴晚云指了雁儿出来行礼。

    王灵虚扶一下,笑道:“阿姊心腹人必定才干非凡,做女工太浪费了。阿姊刚刚说了要教女工官话,不如先让雁儿姑娘做个总管, 管理那些女工。待住房修起来,我们再议。”

    “可以。”裴晚云不指望一口吃成胖子, 她最坚持的住宿区已经敲定要修, 其他就暂缓吧。

    今天的谈话目的基本达到,裴晚云带着雁儿, 乘着牛车,缓缓回去。

    “小娘子, 雁儿今日是否太过无用, 话都插不上。”雁儿跪坐在车厢里, 小声问道。

    “已经很好了。我对你的期望是日后做厂子的二把手,现在你什么都不懂,跟着王灵多学。不要因为是从我身边出去的就骄傲或自卑,你连嫁人都敢驳,还有什么不敢的。”裴晚云最终决定把雁儿塞入缫丝厂,是因为雁儿主意正,推辞了与于嬷嬷小儿子定亲。雁儿如今才十几岁,能有这样坚定的想法,不为世情所动,这正是裴晚云需要的人才。

    “小娘子放心,雁儿必定勤勤恳恳,忠心不二。”雁儿俯身拜下去。于嬷嬷的小儿子被宠坏了,好吃懒做,并非托付终身之人。可于嬷嬷在娘子面前有脸面,选媳便连二等丫头都瞧不上。她父亲早亡,阿娘耳根子又软,凡事只能自己考量。本以为胆大妄为推了这庄婚事,小娘子会生气,雁儿都准备好说辞,决心自梳一辈子伺候小娘子。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这于她而言,就是再生之德。

    “王灵很有才干,你跟着他学,事事以他为先,若有疑虑,不要顶嘴,回来与我说,我会处理。”裴晚云不放心,又补充交待一番。

    牛车缓缓驶入裴家后街,裴晚云也不费事,寻常进出走后门,这里离她的院子最近。

    进了院子,果不其然,阿容和阿陈正等在厅中。

    阿容放下手中书卷,阿陈则抬起头笑了一下,又继续低头抄写书籍。阿陈不能规劝裴晚云,被裴夫人罚抄书,还没抄完呢。

    “阿裴回来了,香汤已经备好,先去梳洗吧。”阿容笑着迎上来。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裴晚云知道阿容也是职责所在,对这么个小姑娘讨厌是讨厌不起来,只是无奈,真把大人的话奉为圭臬,认真的小孩无法让人责怪。

    裴晚云先去梳洗,正在擦头发,却发现手法轻柔不少,侧头一看,正是阿容。

    “让白鹭她们来就是了。”裴晚云轻轻侧头。

    “姊妹之间相互帮忙又有什么,还是说阿裴不愿我帮你。”

    裴晚云能说什么,自然是:“没那意思,谢谢你。”

    阿容轻柔把发丝上的水分擦干:“阿裴,你向来有主意,旁人都是十天半月洗一次头发,平日里脏了就用篦子疏通,上了头油便光滑平整。你偏偏不,隔三差五就要洗头,也不怕生病。”

    “屋子烧得暖和些,不会生病的。”说起来,裴晚云也受不了这习惯。此时用的篦子梳齿十分细密,能把头发上的灰尘、头屑都篦干净,可她终究习惯了洗头。

    “是啊,你总有你的道理。那你能和我说说,一定要做生意的原因吗?还是和一个平民。”阿容突然剑锋直指,问起了这事。

    “阿容,你觉得裴家怎么样?”裴晚云没有回答,反而问起另一个问题。

    “当然好,千载名门,为世人所仰望。”

    “可是我爹爹不在了。”

    “还有族里啊!斐家族中叔伯,大多还在朝中任职,各地也有裴家人理政。”

    “我不是这个意思,换句话说吧。阿爹不在了,家里经济慢慢会变紧张,我现在不努力,以后就过不上好日子了。”

    阿容扑哧一笑:“真是杞人忧天,且不说伯娘嫁妆丰厚,养十个你绰绰有余,就是裴家也不会坐视不管。伯伯是为奸人所害,气节尤在,为世人钦佩。周刺史不就因为此收阿铸表弟在府上读书?阿裴,你想多了。”

    裴晚云摇头,她说的经济,不是吃饭穿衣,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裴父不在了,阿铸如今还是孩子,等他长大支撑门户,少说十年。在这十年之间,裴家凭什么立足。清名、气节,这些东西在强势的时候是锦上添花,等饭都吃不起了,不能雪中送炭。

    再说宗族,裴晚云只听说过宗族欺压,强制掠夺孤儿寡母,没听说宗族能帮扶的。就算此时的宗族与她印象中不同,真是纯洁无暇白莲花,那又凭什么帮扶千里迢迢之外的他们这一家。族中的疏宗、庶枝又是什么日子,裴晚云不想有一天沦落成封建宗族势力压迫对象。

    只有钱啊!在无数出头的路中,经商赚钱是周期最短的。有了钱才能支持阿铸的交际来往,为他请更好的名师,提供更好的条件。有钱才能请人,养得起看家护院。趁着裴家清名还有用处,先把架子搭起来,不然真的成落魄贵族。

    “你不懂。”裴晚云摇头。

    “我是不懂,就算要经营家业,阿裴也只需出出主意看看账本,何须亲自跑。裴家那么多人,世世代代调/教出来,还比不上一个外人?阿裴,你且听我一句,一个平头小子,实在不值得你冒险。”

    这话裴晚云不接,她之所以避开裴家另起炉灶,裴夫人不配合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想证明自己。若是她的产业,就干干净净只是她的。在父母对子女的天然的压制中,她没有话语权。很多时候裴晚云知道裴夫人是为了自己好,可她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只有自己清楚。而所想过想要生活,就必须说得上话。钱是穷人胆,裴晚云已经做好准备,万一哪天惹怒裴夫人,被赶出家门也能生活。

    裴晚云这番大逆不道的想法,阿容是不知道的。

    阿容把头发上大多数水分擦干,让人抬了熏笼过来,把裴晚云的长发搭在熏炉上慢慢烘干。

    安置好裴晚云,阿容出了里间,叫雁儿来回话。

    雁儿在阿容心中也是个刺头,不知裴晚云看重她什么。借着主子的势违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奔到外头去了。作为小娘子的贴身丫鬟,她也该自尊自爱,若是有心人借她污蔑阿裴怎么办?

    容娘子是裴夫人钦定的,雁儿身为丫鬟,自不能反驳。问什么答什么,只是能不说全的绝不说全,避重就轻,言辞简略。

    即便如此,阿容也听到了雁儿口中一个频繁的人名:王二郎。

    “这个王二郎就是上回救了阿裴的人吗?”

    “雁儿不知。”

    那就是了。阿容心里叹息一声,道:“伯娘信任我,让我陪伴规劝阿裴,既然阿裴一心往外跑,我也要见见这个王二郎才行。”

    雁儿诧异道:“这奴婢做不得住,还请容娘子与我家小娘子亲自分说。”

    “这是自然。”阿容点头扶着丫鬟玉兰的手往里面走,走到四处无人之时,玉兰才小声道:“外面腌臜,小娘子金尊玉贵,怎能冒险。”

    “阿裴去得,我也去的。玉兰,我有预感,转机就要来了。”阿容轻声感叹。

    话分两头,若说裴晚云家里对她做生意一事明面支持暗地反对,那王灵家里这边则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你日日在外游荡,家都不归,在干什么呢?”王阿娘敲着桌子问。放下碗筷第一时间就问这个,实在怕王灵眨眼就不见了,这些日子,王灵吃饭、睡觉都不回来,找人都不方便。

    “我爹不让我登台,自然要另外找营生。”

    王阿爹脸胀得通红,“你这是什么话,谁不让你登台了,你那是伤了胳膊养着!”

    王灵敷衍得点点头,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不反驳,真相是什么,打量谁不知道呢。

    王阿爹十分能屈能伸,被儿子撂蹄子撅回来,也能忍气道:“你在城里做什么?”

    “找了个活儿,帮忙跑腿。”

    “跑腿算什么事儿,你看,离了家里,能干成什么。还是回来吧,家里到底不缺你一口饭吃。”王阿爹叹息一声,好似十分心疼王灵。

    王阿娘也帮腔到:“是啊,是啊,看你这些日子,都瘦了。”

    “是啊,是啊,回来吧。”王大也跟着点头。

    不说王灵什么反映,只看老四张嘴半天合不上,他也觉得阿爹阿娘的反映基本是天上落红雨,反常啊!

    王灵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平淡无波道:“再说吧。”

    转身进屋,老三也跟着进来,王灵这才问道:“说吧,又闹什么幺蛾子呢?”

    “二哥,听戏的人少了,大家都在找王二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