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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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璇玑宫如今已经成了天帝所在寝宫,却依旧是整个天界最冷清的地方。润玉走过细碎的玉石子路,魇兽欢快地从林中奔了出来,迎接自己的主人,在润玉手边蹭了蹭去。

    润玉怜爱地摸了摸魇兽的小脑袋,魇兽却绕过他,东张西望起来。

    “你怎么了?”润玉奇怪地问道。

    没有看到那个欢快活泼的身影,魇兽有些失望似的,又闻了闻润玉身上的气味,轻盈一跃,向璇玑宫外方才润玉来的方向奔去。润玉无奈地摇摇头,是去找她了吗?真是没良心,自己这个养了它数千年的主人,还不如她刚来没多久。

    “良辰美景奈何天~”山石后传来一阵抑扬顿挫的歌声。

    润玉淡淡地瞥了一眼,便当没看见似的,径自向里走去。

    “喂,连口水都不招待我喝?”彦佑没好气地从山石后走了出来,“月下仙人都已经将来龙去脉同我说了。”

    润玉没有作声,同彦佑坐到石凳上,右手轻轻一拂,便化出了杯盏茶壶。

    彦佑叹了口气,“上古凶器重现这事,我在人间魔界游荡时,也有所耳闻。可没想到,竟要用这种方式去化解。”

    润玉给彦佑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新战神能降绝云剑灵这件事,目前还只有本座和月下仙人知晓,叔父告诉你,也是把你当做了自己人。知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本座怕被居心叵测之徒知晓,会对鎏金不利。”

    彦佑赞同地点点头,“那你……喜欢鎏金吗?”

    润玉沉默着,只缓缓喝着一口茶。

    彦佑有些急了,“喂,你若单单只是为了斗姆元君说的话,生一个战神出来,你是对得起六界,对得起你天帝之位了,可这样对鎏金是不是有些太不公平了?她以为她得到了你的爱,可等到知道真相的时候,她该多伤心?”

    润玉倒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你不说,她便不知。她一辈子不知,便也能一辈子开开心心。本座会给她天后的尊荣与护她一生安宁快乐。”

    彦佑用扇子敲了下头,“可你明知道她要的不是这个。她要的是你待她的真心。”

    “本座早已决意太上忘情,心中只系六界安危……”

    “你不要跟我说什么劳什子的太上忘情!你本就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学什么韦陀上神?你后来还不是偷偷去看过锦觅她过得好不好?三百年前旭凤和魔界凶兽打斗受伤,你还不是急匆匆地去给他渡灵力疗伤?如今我有难了,你还不是默许收留了?爱情、亲情、友情你一样都割舍不下,如何做得到忘情?如若干娘现在还活着,她也一定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而不是冷冷清清。”

    最后一句话似乎触动了润玉。

    “总之啊,我没你那么大的格局,我只希望鎏金不要受到伤害。这人间多得是为了一个国家利益,牺牲一个女子的事,似乎女子的幸福就不足为提。你若能和鎏金成婚,我自是高兴的。但我喜欢那是因为你们彼此真心相爱,否则,你也并不真正幸福,不是吗?”彦佑叹了口气,“唉,看来这天界还是不大适合我。我还是躲一阵子,便回我应该去的地方吧。”

    说罢,彦佑便甩着袖子,离了璇玑宫。

    “彦佑哥哥,彦佑哥哥?”

    彦佑正朝着姻缘府走去,忽听到有人在背后追着唤自己,回头一看,原是鎏金。

    “呦,这不老相好么?怎么,你那六界第一帅的天帝夫君不要你了?想起我这个老情人了?”彦佑白了一眼鎏金,没好气地抱臂道。

    鎏金讨好地笑了笑,“别这么说嘛,你也是六界出了名的帅呀!而且你还比他年轻!比他小!人缘也好!”

    几句奉承话一说,彦佑就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了,忍不住转过身,在鎏金的小脸上捏了一捏,“嗯,看在你这张小蜜嘴的份上,我姑且就理你吧。”鎏金忙朝后缩了缩,讪笑道:“嘿嘿,彦佑哥哥,这里是天界,你以后还是注意些吧。我……我跟你肯定是没什么啦,可万一传到陛下的耳中,我怕他会对你不利。”

    “啧啧啧,这还没嫁人呢,就开始向着他说话了。真是女大不由哥啊!”

    鎏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彦佑说出来的话也和爹爹说的一样。

    “彦佑哥,那个……小妹我有些事情想请教您,而且是非您莫属。”

    彦佑得意地笑笑。“说吧。”

    “有些事,你应当也听狐狸仙说了。我这和天帝呢,情况比较特殊。本来我是想待在他身边,跟他从师徒开始慢慢培养感情的。谁知道冷不丁地来这么个命定婚配,就把我跟他拴一块儿了。虽说,我本来的目的也是嫁给他啦,可……可我也知道,至少现在他还没喜欢上我。你……你不是这方面经验丰富么?”鎏金的声音越说越小。

    “哎哎,打住打住啊!什么叫我这方面经验丰富啊?说的我好像很风流似的。”彦佑不乐意了。

    “嘿嘿,夸你,夸你呢。”

    彦佑理了理鬓发,“算了,看在你我相识一场,你又曾经暗恋我的份上。我就指点你一二。”他想了想,道:“其实啊,你不需要刻意去讨好他,只要做你自己就行了。不是你不够好,是润玉那块石头又臭又硬、油盐不进、刀枪不入,怨不得你。以前有个上元仙子邝露,长得也挺美的,温婉又体贴,润玉还不是一样不解风情。”

    鎏金脸上的肉抽了抽,“是啊,我见过,长得比我美。那她那样的,都得不了手,我又何德何能?”

    “哈哈哈!”彦佑着实被鎏金逗乐了,“好好好,也罢,大抵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留人心这句话也还是有一定道理。要不,我带你去人间转一转?”

    “好啊好啊!”鎏金高兴地拍手,忽然转念又想,鎏金担忧道:“润玉他叮嘱过我,不让我出天界。”

    “无事,我们每天就出去一个时辰,他发现不了。再说了,我在你身边,一般人也欺负不了你。”彦佑冲她挤挤眼,将她的气息一隐,便消失在天界。

    “呀,这人间可真热闹。这是我第二次来人间呢。”鎏金十分欣喜,在各个小摊边东看看西看看,对一些小玩意爱不释手。

    “那第一次呢?”

    “第一次是润玉哥哥带我来的,不过上次去的地方,没有这个地方热闹。”

    “你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润玉哥哥?听得我肉麻兮兮的。”彦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鎏金却不以为然,她拿起一个香包,闻了闻,“哇,真香!怎么了,我不是也喊你彦佑哥哥?”

    鎏金扬起一个香包,“你说我把自己弄得花枝招展、香喷喷的,润玉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彦佑没好气道:“你若是那般,我猜他会把你丢出去。”彦佑忽然眼前一亮,“哎,前面有一个让你学本事的好地方,跟我来。”

    彦佑拉着鎏金的手,在一处楼阁前停下。

    “万花楼!”

    “妙音坊?”

    二人异口不同声地念道。

    “嗯?我说的是万花楼!”彦佑道。

    鎏金嫌弃地瞟了一眼门口那些招蜂引蝶的女子,“好俗气,我觉得还是妙音坊看起来比较不错。”

    “那是歌舞坊,光唱曲跳舞的。你又不是学舞,来此作甚?”

    “我不要去万花楼。”

    “哎呀,来嘛来嘛!”说着,彦佑拉着鎏金的手,就要往里走。

    大街上来往的人摇摇头,“真是世风日下,大庭广众就逼良为昌。”

    彦佑和鎏金尴尬地愣住了,“我,还是不去了。我先去妙音坊看看。”

    “那好吧,你去妙音坊,我去万花楼喝个酒。有什么紧急情况,你就叫我。”

    “嗯。”鎏金觉得如此甚好,便大模大样地进了妙音坊的大门。“咦,怎么冷冷清清地没人?”

    闻声,屋里赶忙来了迎客的人,“来客人了来客人了!”

    鎏金心里感叹道:我滴个乖乖,莫不是几百年没见过客人了?这声音听着这么饥渴?却见几个姿容清丽,抱着琵琶、笛子的姑娘袅娜地走了出来。见到是她,不由一阵失望,“我就说嘛,哪里来什么客人?原是个姑娘,还是位小姑娘。这年头,男人都去对面万花楼那种地方寻欢了,谁还来我们这儿纯听曲子装文雅?依我看啊,咱们这妙音坊迟早要关门喽!”

    “谁说要关门的?就我在,就有大家一口饭吃。”一个温柔的声音越走越近。

    待看清那脸,鎏金不由叹道:这人间的美人都是成摞的吗?一个比一个赛天仙!

    美人见了她,也十分诧异,疑惑道:“这位姑娘,可是走错了地方?我们这儿是歌舞坊,不是茶楼、酒楼。”

    “哦,没走错啊。我就是想……”鎏金想了想,灵机一动,笑道:“想跟你学!”

    想跟我学?美人愣住,旋即一笑“我知道了,你是想跟我学怎么吸引男人吧?”

    鎏金连连点头。

    “那你来错地方了,你应当去对面万花楼。我这里卖艺不卖身,教不了你。”美人淡淡说道,虽不浓妆艳抹,却别有一番风情。

    “可我不喜欢对面那些庸脂俗粉,我觉得你这里挺好的。”

    “我这里?”美人哑然失笑,上下打量了鎏金一番,估摸着是位闲得无事的富家千金。“也罢,我给你倒杯茶,你全当在这儿玩玩吧,反正我这里很久都没有人来了。”

    美人懒洋洋地唤了一声,“依兰、傲梅、青竹,出来练舞了!金莺、百灵,把琵琶拿来!”

    美人给鎏金端来一叠瓜子,便坐下来同她一起边嗑瓜子,边看姐妹们排舞。她似乎颇为满意,“怎么样?”

    鎏金看得聚精会神,笑嘻嘻道:“不怎么样。”

    听到她说话的几个美人,纷纷抛来白眼。

    “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好?”

    “虽很素雅,却没什么看头。而且每个人都打扮得差不多,一点特色都没有。不若借助一些戏本子,又有故事又能唱能跳,一个人主舞,其他的人陪衬,岂不会更好?”

    美人若有所思,半晌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鎏金。”

    “我叫翠荷。”

    “哦,好名字。你长得这么漂亮,一定有很多男子会仰慕吗?”

    翠荷苦笑笑,“我自幼无父无母,被这里的老坊主收养。据说本来我也是有一门亲事的,是我生前的一个远房亲戚家的表兄。坊主不希望我留在妙音坊,想让我嫁人生子过普通人的生活。可像我们这种穷丫头,又有什么人会愿意娶?我那位表兄很快便有了自己真正欢喜的女子,便与我解除了婚约,另觅幸福去了。老坊主走后,我便一直在这里。”

    听她身世坎坷,鎏金也唏嘘不已。原来并不是像自己一般,从小相貌丑陋便十分凄惨。至少她有爹爹、有娘亲,还有一些朋友。如此想来,润玉也不应当觉得自己可怜,他也有爹爹,有兄弟,有叔父,虽然都不怎么靠谱,可有总比没有好啊!再说,还有个曾经陪伴他那么久的上元仙子呢!每个人多和比自己更惨的人比比,瞬间就会幸福很多。

    “你呢?瞧你这打扮,当是位大户人家的千金吧?听姐姐一句,出来逛逛玩玩可以,还是早些回家为好。”

    她声音温柔,却透着一股沧桑,与她美丽的模样并不相称。

    “我快要成亲了,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我的夫君好,让他更喜欢我一点。”

    翠荷掩面嫣然一笑,“这有何难?无非就是替他做做饭、叠叠被、送他喜欢的东西,讲他爱听的话。若他欢喜你,你便什么都不用做。一切皆是水到渠成,何须想得复杂?”

    “哦哦,说的有理。多谢姐姐指点。”鎏金拿起茶,敬了翠荷一杯。

    “鎏金鎏金!时辰快到了,该走了!”门外传来了彦佑的声音。

    “他是你的少年郎?”

    鎏金哑然,“他才不是,我的少年郎比他要好看上几倍!”

    翠荷也笑笑。

    鎏金有些不舍,“姐姐,我要回家了。改日再来看你。等到我下次来的时候,姐姐你的妙音坊生意一定会比现在兴隆的!你也一定会等到你的缘分。”

    “走啦走啦!鎏金!”彦佑在门口催促道,“再不走,润玉发现非杀了我。”

    鎏金与翠荷告别,没好气地奔向门口,“知道啦,祖宗!别催了!”

    “你不知,如今我躲在天界,还得仰仗他,我可不敢得罪。”彦佑惊异一声道,“刚刚在屋里和你说话的美人是谁?怎么好生眼熟,在哪里见过似的?”

    “你跟谁都熟,但凡有几分姿色的在你眼里都在哪儿见过!”

    “说的也是。”

    彦佑和鎏金火速飞回了天界。鎏金赶忙整理整理衣物,向璇玑宫走去。

    润玉还在七政殿奋笔疾书,鎏金不由松了口气,看来他还什么都没察觉。

    “又去哪儿了?”

    鎏金刚要溜走,忽然听到润玉唤道,不由懊悔地挤挤眼,“哦,在……缘机仙子那儿,问她讨要些美容养颜的法子。”

    润玉深吸了一口气,“上回用了她的驻颜妙方,差点毁了自己这张脸,你怎么还是不长记性?”鎏金怯生生地走了进来,乖巧地坐在了润玉下首。

    一股凡间的气息扑面而来,润玉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戳破。

    她见他似乎不悦,心里也有些毛毛的。不晓得又是那句话得罪了这尊大神。忽然想起翠荷的话:无非就是替他做做饭、叠叠被、送他喜欢的东西,讲他爱听的话。遂半起身,十分顺从地给润玉倒了一杯茶,柔声细语道:“陛下请慢用。”

    冷不丁地听到她如此语气说话,润玉不由一愣,像打量什么奇怪物什似的,打量着鎏金。

    她却继续低着头,一脸娇羞,“陛下晚上想吃什么?阿金去替陛下准备。”

    润玉料想,她定又是受了什么言论的蛊惑,跑来故意扮贤惠温柔,殊不知她这副天真少女未长大的样子,扮起娇羞少妇模样,着实有种小孩子偷穿了大人衣服之感。不由淡淡一笑,讥诮道:“把舌头给我捋直了再说话。”

    “哼!”鎏金气得捶腿,“你这人可真难伺候!不玩了!”

    润玉忍俊不禁,“我几时要你伺候过我?”

    鎏金气呼呼地变换出一只橘子,三下两下剥开了皮,伸到润玉面前,“喏,橘子分你一半,你吃不吃?不吃我全吃了!”

    润玉淡淡看了那橘子一眼,悠悠道:“不爱吃酸。本座要吃,红毛丹。”

    “没、有!”鎏金动了气,轻哼一声,“那我晚饭要吃鱼。”

    润玉冷冷道:“没有。”

    “那我要吃鹿肉,我炖了魇兽!”话音刚落,一旁正在熟睡的小鹿惊得一激灵,两眼惊恐地望着鎏金,蹦蹦跳跳逃走了。

    润玉不怒反笑,道:“忙完这阵,本座就还像之前与你父王约定的那样,好好教教你法术如何?这幻化术已经是最简单的了,便是本座不教你,省经阁的书你也尽可以去读。多读点书,对你总没有坏处。你若以后真的跟了本座,学识渊博是免不了的。既你我缘分天定,本座也忙得很,无暇寻找旁的佳人,索性就遂了天意。你意下如何?”

    他那一番话,鎏金算总结出来了,大抵意思就是:本座很忙,无时间找对象。既然斗姆元君那算命的说本座与你有缘,干脆就凑合着成个亲吧。

    “往后,我便唤你作金儿。你也无需唤我陛下,叫我润玉即可。”

    “不好,在魔界的时候,他们都唤我毛毛,或者丹丹。”

    润玉浅浅笑道,“旁人叫过的名字,本座怎好再唤?”

    他虽浅颜微笑,却不怒自威,让人难以拒绝,鎏金生生觉得,自己落到他的手里,今后便是上了贼船再下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