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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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戴沐芳就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辆失事的车上,前方是无垠的黑夜,脚下是看不到边的柏油路。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开着车,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车子停不下来,他心里很着急,着急去找一个出口,一个方向。
突然猛的一个颠簸,像是车撞到了什么东西,狠狠震荡过后,整个儿地飞了起来。
他汗雨如下,使劲拍着方向盘,费了好大的劲儿呐喊:“六九!六九!”
有人掀开了他的被子,使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做恶梦了?被魇着了?鬼压床?”
戴沐芳抬起手,摸着自己脑门上全是汗。
“你睡觉喜欢把自己蒙被子里?”贺一宁说,“得亏我昨天晚上懒得动就在隔壁睡了。”
戴沐芳住的是个套房,这点倒是很方便。
他仍然没有说话,失了智似的,整个人看着都显得木讷。
贺一宁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傻了?”
“我梦见我出了车祸……”戴沐芳感受到自己的后背也湿透了,黏在背上,现在有点凉飕飕的。
这还是他重生之后第一回和别人谈到那件事。
“车子撞上了护栏,就那样飞了出去……”
贺一宁:“那就摔成肉酱了。”
“是啊,”戴沐芳捂着眼睛,像是后怕,带着些恐惧的意思,“是挺惨的。”
因为那个梦,戴沐芳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几天下来,吴导也看出来他心里有事,给他做开解。
但这并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通的情况,戴沐芳嘴上应承了,心里却明白这可能是经历过一次死亡以后,身体和潜意识给他的直觉。
因为马上就要到那个日子了。
上辈子的他在吊威亚时,机器突然故障,让他从接近三楼的高度摔下来,造成了骨折,在病床上躺了四个月。
那也是他和谢文生在一起的契机之一。
谢文生为了过来照顾他,推掉了大部分的工作,几乎为了他耽搁了前程。
在那之后他和文生的感情就迅速升温,即便中途有靳元驹捣乱,他们也还是在一起了。
那时他深陷其中毫无自觉,现在想想总觉得疑点重重。文生那么冷静自持的一个人,真的会为了爱情牺牲那么多东西吗?
说不定当时的他也和贺一宁一样,自以为掩藏得很好,但实际上早就已经暴露了身份……
文生会是那种人吗?
他一边有点愧疚,一边又无法控制地这么想。
无论如何,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再出意外事件。因为他暴露了身份,所以急需作品来证明自己。
该来的还是要来,老间谍陈琏又一次踏上逃亡之旅。在拍这场吊威亚的戏之前,他和吴导几次确认要保证机器没有问题,因为他很怕高。
在贺一宁的监督之下,工作人员认真检查了防具和操作台,确认没有问题,戴沐芳才敢上阵。
他本来以为贺一宁要嘲笑他,但意外的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再定睛一看,哦,原来是陆禺过来了。
吊威亚对于演员和工作人员来说都是有点吃力的事,尤其是工作人员。所以戴沐芳想着尽量一条过,不给别人添麻烦。
但心理阴影还是让他发挥不稳。上到半空时他就开始冒冷汗,手脚也忍不住哆嗦。
吴导喊了几次停,问他需不需要休息,因为他看起来是真的怕高。
陆禺也让他不要逞强,尽快恢复状态才好拍戏,这一幕可以让替身上,尽量避开正脸镜头。
戴沐芳不是不动心,但是他心里有一种倔劲儿,总觉得自己非克服这个阴影不可。不然他以后的人生里,都要这样避免高处拍摄吗?
刚才吊了几回,他终于算是习惯了,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抽出精力去思考演技方面的事。
六九舒缓着他紧张的神经,令他不再紧绷,开始放开了手脚去演。
这场戏有惊无险地过了。
戴沐芳坐下来时,仍然觉得双腿发软,疲惫不堪。但他的手指却激动地发着抖,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感。
他躲过了那场灾难。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正正地意识到,自己的人生轨迹,已经完全被改变了。
陆禺给他递过来一杯水,温和地笑道:“是个爷们儿。”
戴沐芳笑着接了过来,拧开喝了两口。
“吴导让你先不要拍摄了,缓缓再说,别那么拼,不然也是浪费胶带。”
戴沐芳:“……我知道了。”
这时他的脑子里开始响起了电子游戏里的bgm,六九扭着腰在播报:“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获得经纪人的青睐!奖励:五十积分点。当前积分总额:一百八十积分点。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哟!”
戴沐芳叹息了一声:“这凑到一万得猴年马月啊。”
六九疯狂暗示:“主线任务的奖励很多呀。”
戴沐芳又一次选择了装傻。
他逃避的方式就是尽量不去想那些问题,所以靳元驹的种种怪异行为,都被他选择性地忽视了。
六九说:“只要你愿意,你很快就能完成第一个主线任务了。”
戴沐芳面红耳赤:“我要听贝多芬。”
“哦?好的,你要听哪一首?命运交响曲么?”
戴沐芳自暴自弃了:“随便吧。”
陆禺下午就回了公司,他也还有一场戏要拍。这一场相对来说简单很多,就在一间工厂里,他饰演的陈琏在暗处和他弟弟接头,兄弟俩产生了一点意见分歧,开始争执。
演弟弟的演员推了他一把,就把他逼到了一个高台下面。按照动作设计,这里他是要愤怒地抓着“弟弟”的领口吼回去的。
但这件事还没来得及行动,他们就都听见了“吱呀”一声,像是两根固定结构的零件分离的声音。
他们两个抬头看的时候,导演组里爆发出来一阵惊呼。
那个高达三米的高台,居然就直接冲他们压了下来!
戴沐芳几乎是拔腿就跑,但他的腿却像被放了慢放键,很难挪开步子。
“弟弟”的演员也是被吓傻了,半天反应不过来,他拉也拉不动,只能一把把他推了出去。
等他自己再跑却有点来不及了。
最后是一个人从腰间抱住他,猛地把他向后拖。高台直直倒下,最上头的一块铁片蹭在了他的小腿上,刮开了一片皮肤。
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戴沐芳看着那个直直倒下来的高架,还有紧紧地抓住了箍着他腰的贺一宁,惊魂未定。
以及一个可怕的设想,也在他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这绝对不是意外。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