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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义诚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 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被带到了天桥下, 手脚被绳子绑了起来,旁边就是水流湍急的河,稍有不慎翻个身就容易掉下去, 捞都捞不起来。
而罪魁祸首就坐在他面前, 手里拿着根钢管, 直勾勾地盯着他, 似笑非笑, 看起来病得不轻。
好汉不吃眼前亏, 张义诚憋出一脸假笑, 细声细语地说:“凡凡,你这是干什么呀?我的手腕好痛啊,放开我好不好?”
说着还拧了拧眉,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
“真的痛?”洛凡凑近他问道。
“嗯……”张义诚故作娇气地呻.吟了两声,就差倒进洛凡怀里了。
洛凡绕到他身后, 摸了摸他手腕处被绳子勒出的红痕, 怜惜地说:“都蹭破皮了呢, 你别挣扎了。”
“是啊, 你看我这么可怜,把我放了好不好?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张义诚楚楚可怜地看着洛凡。
洛凡轻柔地捧着张义诚的手,对着他破皮的地方轻轻吹着气:“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小欣欣。”
吹……吹你mb!张义诚胃里一阵翻涌, 对这样的亲密接触恶心得想吐, 恨不得剁了洛凡的小jj!
但迫于形式, 他只能硬着头皮:“你把我放了再吹吧?只要放了我,随便你怎么吹!”
洛凡歪了歪头,神态近乎偏执狂,阴阳怪气地说:“可是我放了你,你就会跑,我腿又不好使,追不上你怎么办?”
张义诚:“我不会跑的!”
“真的?”洛凡的手指在绳结处勾了勾。
“真的!”
“我不信。”
洛凡从后面环抱住心心念念的人,耳语道:“你这个小骗子,我才不会被你伪装的样子骗到,除非你亲亲我。”
张义诚的脖子被蹭得痒痒的,浑身难受得像穿了一件质地扎人的毛衣,他试着挣扎了两下,却被抱得更紧。
看样子这人是不会放手了,他也就不再装柔弱,怒瞪着洛凡:“你干的这事五年起步懂不懂?兄弟,我劝你最好清醒一点,听我一句劝,马上放了我,我还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绑架罪是十年以上,小学霸。”洛凡纠正他。
张义诚耐心已耗尽:“我他妈管你五年十年!你是不是有病啊,绑我干什么!我得罪你了吗!还有,你把我行李箱扔哪儿了,里面的衣服贵得很,老子心疼血汗钱!”
“好一副伶牙俐齿,我就是喜欢你这样。”
洛凡掰着他的脸就要吻下去。
张义诚情急之下只能使出铁头功,用力朝洛凡额头撞了过去,疼得眼冒金星还不忘咒骂:“死变态!离我远点!我对男人没兴趣!信不信我隔夜饭吐你一脸?”
洛凡揉着眉心,眼中难掩自卑和失落:“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我,之前对我的好都是在可怜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哥干的事了?当圣母替他赎罪来的?”
“我哥到底怎么你了?他都不认识你!”张义诚想得头昏脑胀都不记得以前跟洛凡见过面,又哪来什么深仇大恨?
洛凡突然露出一脸阴狠劲,咬牙切齿地说:“太不公平了,我绑架你就是十年起步,你哥肇事逃逸最多七年!还可以用钱来摆平一切,一天牢都不用坐!”
“肇事逃逸?什么时候的事?”张义诚莫名其妙,自己绝对没有开车撞过人,反倒是被撞过,还被撞变了性!
“什么时候?”洛凡的手放在自己那条残腿上下抚摸,“九年前,我这条腿就是他撞的。”
张义诚算了算时间:“等等,这里面一定有误会。我是外省来的插班生你是知道的吧?我哥九年前还跟我一起在西北农村,那时他才13岁,怎么可能跑到s市开车撞你!是不是搞错人了?”
洛凡紧捏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疲惫不堪的眼中布满血丝。
他用力咬了咬下唇,唇边渗出血珠,表情狰狞道:“他不是首富的小儿子吗!你为什么是外省来的我不知道,我只记得他那张脸和他的身份,不会错的!”
张义诚被他搞糊涂了:“九年前你就记得他的脸?”
“别狡辩了!反正不会错!”
洛凡不想再继续解释,这世界对他太狠,除了家人他谁都不信。
那时候爆料人给他爸说得很清楚,张家小儿子,随便调查一下就能找到照片了,张义诚,那么出众的长相,任谁看一眼都会记得住。
虽然不知道张义诚怎么变成孙艺欣的哥哥了,但这确实是个引蛇出洞的好机会。
他因为腿疾,疼痛起来时常失眠,医院给他开过安眠药,只需要拿出一颗来溶进水里骗孙艺欣喝下,这个计划便成功了一半。
被女神厌弃他也认了,只要能报仇,他不在乎失去一切。
洛凡拿着从张义诚兜里搜出来的手机,用他指纹解了锁,放到他面前:“给你哥打个电话,让他单独过来见你。”
“你把我当诱饵?”张义诚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这个洛凡把他误当成了复仇对象,不惜以身试法设了这个局。要是艺欣真的被他叫了过来,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这个男孩受了太多苦,积怨已久,已经失去了理智,做出的事可能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
“洛凡,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张义诚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只能出此下策,把张泽拉出来顶上。
“张向阳的儿子有三个,你以为的那个叫张义诚的模特,也就是我哥,在九年前还叫孙义诚,他是我父母收养的,直到四年前才被张家认领回去。所以九年前车祸发生时,张家的小儿子不是他,是现在的二儿子张泽!你找他负责去!找警察,找法院,找记者,随便你怎样!”
洛凡根本没听进去,仍旧固执的摆弄着手机:“少编故事了,你到底打不打电话?不打我自己打了。”
“你这人没脑子啊?”张义诚恨不得扇他两耳光,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见洛凡真的开始翻通讯录,张义诚挣扎着用肩膀撞过去,撞掉了手机。
当他企图用腿把手机扫到河里时,洛凡却先他一步抢到手,并翻到了署名为“哥哥”的联系人。
张义诚急忙道:“洛凡,你等等,我再给你出个好主意!我告诉你大哥的电话,就是张家的大儿子,你见过的,就是情人节那天校门口等我那个。他特别有钱,而且暗恋我!”
“你到底玩什么把戏!”
“你听我说!你给他打电话说你绑架了我,让他给你几千万。他怕我被害所以绝对不会报警,钱对他就是个数字而已!你拿着钱远走高飞吧,有了钱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听我的,就这么办!”
这主意真是太棒了!要不是被绑着,张义诚简直要跳起来为自己的聪明才智鼓掌。
若真是张泽肇事逃逸,这几千万就当张家的赎罪钱,洛凡应得的!
“我的提议很好吧?”张义诚腆着笑脸看着洛凡,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好个屁!叫你老情人来抓我吗?我没那么笨!”
洛凡拨通了电话。
“喂,哥,你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我都不敢给你打电话,怕你跟大哥正在吵架呢……你没事吧?”
孙艺欣并不知道打电话的不是她哥,在对面一时没有回应后,她又“喂”了一声。
洛凡被这段话彻底绕晕了。
自己明明是拿孙艺欣电话打过去的,怎么张义诚开口就叫哥?一会儿又是“大哥”?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兄妹俩都是戏精!
洛凡道:“张义诚,你妹妹在我手里,一会儿我给你发个定位,限你半小时内过来,只准你一个人!敢报警的话,我就把她扔河里淹死!”
“你……你是谁?绑、绑架?你绑架了他?我不信!”孙艺欣吓得浑身发抖。
“别废话,按我说的做。”洛凡把手机放到张义诚面前,示意他说句话。
张义诚冲着手机大喊:“你不要过来!打电话给张木林!”
“敢告诉别人你妹妹没命了!”
洛凡威胁完就挂断电话,那根钢管在手里拍了拍,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
张义诚朝他破口大骂:“你这个傻逼!给你出主意你不听,告诉你张泽才是凶手你又不信!就你这脑子,考个屁的名校!”
洛凡拿钢管戳了戳他肉嘟嘟的脸:“不要骂粗口,女孩子斯文点。”
张义诚:“男孩子,我劝你也善良点!”
洛凡耸耸肩:“我挺善良了,要换成真正的地痞流氓,早把你强.奸了。”
“……”张义诚缩紧身体警觉地盯着洛凡。
洛凡哈哈笑了两声,又道:“你哥也是命大,我爸开个大卡车都撞不死他。不过,今晚他就要死在我手里。”
张义诚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原来是你爸?那卡车是你爸开的?你们这样跟当年开车撞伤你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你太吵了。”洛凡拿出一卷胶带缠到张义诚嘴上。
被封了嘴的人只能躺下装死,幸好洛凡只是坐在旁边看着他,没有干出强.奸的缺德事,他只有祈祷艺欣会听他的话找张木林,而不是单枪匹马来送死。
最近真是太背了,张义诚仰望着漆黑的连月亮都看不到的夜空,等度过了这一劫,他一定要租个游轮出海去,听舅舅说妈妈的骨灰撒在某个还没开发的小岛,他要去岛上给妈妈立个碑,好好拜拜。
还要在岛上种满鲜花,让妈妈的灵魂栖息在花丛里,每天闻着花香,忘记这辈子的痛苦。
嗯……就是不知道岛上有城管不?会不会允许这样啊?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一扭头,洛凡竟不见了。
那根钢管也被他带走了。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预感马上就变成了进行时,他看到一个人影逐渐朝自己靠近,不需要看清脸,那异于常人的身材一看就知道是谁。
“唔唔……”
他想叫艺欣快跑,无奈嘴巴贴了胶布,只能冲她一个劲儿摇头。
“哥!哥!我来了!”
孙艺欣呼唤着跑过去。
哥哥的话就是圣旨,其实在出门之前,她就已经打了电话给张木林求救,虽然张木林让她在家里等哪儿也不准去,可她根本不可能坐得住。
张木林住得那么远,开飞车也不可能半小时赶到绑匪发来的地址,她只有先过去见机行事。
见哥哥一个人躺在地上,没有绑匪的踪影,孙艺欣才敢壮着胆子过去。
“哥,你没事吧?谁绑架你?”
孙艺欣蹲下来小心地撕扯着胶带,张义诚刚透了一口气便大喊:“注意身后!”
已经来不及了。
孙艺欣回头还没看清是谁,钢管就落到了她的头顶,意识瞬间就没了。
她倒在地上,鲜血顺着耳后沿着脸部轮廓滴落在地。
“你这个疯子!!神经病!!”
张义诚急红了眼,扭动着身体拼命想挣脱手上的桎梏,绳子勒进皮肉留下了一道道血痕。
洛凡轻轻一推就把他甩到一边,二话不说开始拉动自己“仇家”的身体往河边拖。
“你干什么!放开她!”
紧紧捆绑住的双腿乱踢一通,根本引不起洛凡的注意,张义诚只有像蚯蚓一样挪动,缓慢地跟在洛凡身后挪到河边,放声大喊:“我求你了洛凡,她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你有怨气都朝我来吧,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别动她!”
洛凡已经把人拖到了河堤边,只要稍稍往前一推,他便大仇得报。
“你们兄妹感情挺深的嘛。”洛凡转了转眼珠子,恍然大悟似的说:“哦!原来是这样!你们又不是亲兄妹,你爱这个人,是不是?”
张义诚不断摇头:“不是不是,我爱你,爱你!你放了我哥吧!”
“爱我?那另外一个呢?那个情人节来找你的男人呢?你们不也挺亲密的?”
“没有没有,我跟他没关系!真的!你放了她吧,我求求你了!只要放了她,什么都好说,你要我干什么都可以!”
面对心仪女孩的恳求,洛凡的神情却如同北极冰川般寒冷。
“你这个满嘴谎话的女人。”
噗通一声,水花溅起一米多高,洛凡最终还是被仇恨夺走了理智。
“不!!”
张义诚终于挣脱了捆绑自己的绳索,扑到河边伸长手往水里捞,触到的却只有冰冷刺骨的河水。
张义诚也跟着跳了下去。
艺欣就在他眼前下沉,失去意识的人沉得很快,他纵使水性好,想要在急速流动的河水里救起一个比自己重几十斤的男性身体也绝非易事。
不行,还要再快,再快一点……
艺欣,你等等我。
张义诚憋气已到极限,因为缺氧,手脚开始感到麻木,他几乎快把下半辈子的力气都透支了,才勉强触到了孙艺欣的指尖,再到手指,最后牢牢抓住她的手掌。
一口冷水从鼻子灌进来,顺着气管往里蹿。
开始呛水了……
张义诚凭经验判断,如果一分钟内两人不能上岸,便永远上不去了。
他一手搂住孙艺欣的身体,只有另一只手能划水,好累,身体好重,快要撑不住了。
迷迷糊糊中,孙艺欣感到了自己正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拖着。
这样的感觉好熟悉。
就像小时候被哥哥抱起来举高高转圈圈。
眼前是过往画面的闪回。
刚生下来时,她躺在小床上,小手掌抓着哥哥的一根手指。
一岁时,哥哥把她抱在怀里,给她喂小米粥。
三岁时,她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跑着跑着就摔了一鼻子灰,哭得稀里哗啦。
六岁生日时,哥哥用攒下来的零钱给她买了个小蛋糕,这是她第一次吃蛋糕,劣质香精的味道却是那样甜。
十岁时,哥哥为了她辍学,背着个大包离开家,她追着他哭了一路。
十四岁时,她偷偷画了幅人像画,准备在哥哥十八岁生日时送给他,可是哥哥却坐上一个有钱叔叔的汽车走了。
十五岁,她被哥哥接去s市读书,第一次坐火车,车窗外的景色真美。
十七岁,她竟然变成了哥哥,照镜子时不敢睁眼。
……
这就是走马灯吗?
我……要死了吗?
孙艺欣看着最后一个画面,张木林在她生病发烧的时候,来到她床边坐下,轻轻拍着她的被子哄她睡觉,低垂的眼眸温柔如水。
她伸出手,却什么都摸不到。
眼前的一切开始逐渐隐去。
她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