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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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木匠家里气氛正热烈, 由刘木匠发起的口水大战正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老白进院子的时候, 刘木匠正在火力全开的怼老孙头。

    老孙头上句说道:“十里八村, 找不出来一个比我孙女俊的”。

    刘木匠下句就唏嘘:“就你长那大马猴脸,你孙女能俊到哪去。种什么种子结什么花,懂不懂?”。

    老白跟着笑了,这群一脚迈进棺材盖里的老头子们真是闲的, 天天夸自己孙女。

    那孙女在俊, 还不得送到别人家当媳妇。

    也不知道哪来的这股歪风邪气, 把刘木匠里家里弄的乌烟瘴气。

    老白扭头就要往树底下下棋那桌靠去,就听刘木匠吆喝他。

    “哎哎, 老白来了。老白, 你徒媳走了吗?”

    老白:“没呢”。

    刘木匠:“那正好, 一会她走时, 你让她在院外露一面, 让这几个老家伙都看看,什么叫花容月貌、村花之姿。一群井底之蛙,天天在这瞎蹦哒”。

    老白呵呵笑着, 明白了,歪风邪气的始作俑者就是刘木匠。

    刘木匠一个孤寡老头,真是带节奏高手。

    瞧瞧这边几个老头子,争得面红耳赤, 老白真怕他们急了眼一下过去了。

    刘木匠是屋主, 他能怼那些老头子, 老白却不能, 还想不想一起下棋、打牌了?

    不怕人家组团,灭他个外来户吗?

    说来这群老头子也怪了,刘木匠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天天准点来报道,风吹雨打都不怕。

    而且瞧着刘木匠越骂的起劲,他们几个越开心。

    谜一样的老哥们!

    -

    山上白小白屋里。

    白小白在门那里奋力推了半天,纹丝不动。

    这破锁还挺结实。

    师父得亏隐退山林了,要不然就这不靠谱的做派,早被江湖人士围剿了。

    话说回来,请君入瓮和愿者上钩能是一回事吗?

    师父大概是想孙子想疯了。

    他和方荷花结亲,那是板上钉钉迟早的事,用得着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吗?

    搞得他们家像是土匪窝一样。

    相处这些日子,白小白就发现这姑娘是个倔的,得顺毛捋。

    老白这一招请君入瓮,对她,还真不好使!

    他看了眼床上醉的不省人事的姑娘,罢了。

    这时候出去也没法下山,等她酒醒了再说吧。

    白小白放弃破门而出的想法,回到床边和衣躺下。

    老白的藏酒都是度数高的烈酒,那几碗下去,艺漾醉的厉害,一直睡到日落西山才将将醒来。

    屋里有些暗,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的余晖里,细细小小的灰沉在光里上下悬浮。

    额头上是温热的下巴,艺漾抬头,入眼是白小白的尖润下鄂。

    艺漾抬手就捏了上去,果然软绵绵肉嘟嘟的,手感超好。

    白小白没睁眼,低声‘嗯’了一声,抬手轻拍艺漾的背。

    刚开始两人是泾渭分明的各自安好,谁知没一会艺漾就嚷嚷着冷,拱着翻进了白小白的怀里。

    白小白当然是......来者不拒了,正控制不住自己手要去搂人家姑娘呢,没想到她自己过来了,那还不立马抱紧了。

    时隔这么多天,又一次同床共枕,还是在自己家自己床上,他心猿意马了好长时间。

    好不容易刚睡了一会,艺漾又捏他下巴,他下意识的抬手拍她背。

    艺漾却是手下没停,又捏了两下。

    白小白这才发觉不对劲,一睁眼,对上艺漾笑盈盈的眼睛。

    眼角眉梢,犹如春色撩人。

    白小白喉结滚动两下,“好玩吗?”

    艺漾坐起来,头还有些晕沉,环顾屋里,问他:“什么时辰了?这是你屋里吗?”

    白小白起身倒了杯水给她,心里纠结怎么给她说老白锁门的事。

    惹恼了她,恐怕自己连磨坊也回不去了。

    正要开口时,院里传来老白中气十足的声音:“小白啊,你要饿死师父啊,还不起来做饭。”

    老白正在院里喝茶,老神在在的。

    这一个时辰,门板都快被他看穿了。

    终是听到屋里说话声,知道人醒过来了,忙开口提醒白小白,门锁打开了。

    他知道以那小子的德行,即便把他和那姑娘关在一起,他也不会乱来。

    老白就是气不过他磨叽的性子,都一个月了,结亲的事还没提上日程。

    这么个龟速,猴年马月能抱上徒孙。

    于是他想着把两人锁在一起,等那姑娘酒醒了,逼那姑娘一把。

    姑娘家家的,不都重视名节,相信男女授受不清那一套女德女戒吗?

    等她醒来见两人同处一屋,必定会同意结亲的。

    老白自诩算盘打得准,可等艺漾淡定自若的从白小白屋里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这和想象的不一样啊。

    两人都习以为常的样子,丝毫没有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的羞涩和忐忑。

    艺漾见老白在树底下石桌那里喝茶,很自然的打了招呼,跟着白小白去了灶房。

    老白:......难道现在世风变了,自己久居山里跟不上节奏了吗?孤男寡女同处一屋合.....合情理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落日余晖洒在墙头的那一串葫芦上。

    远远看去,好似葫芦生出了金光一样。

    老白盯着那串葫芦,尘封的往事渐渐浮上心头。

    那年小白也就三岁,自己也还是而立之年。

    风流那个倜傥,英俊那个潇洒!

    夏日的济镇分外美丽,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

    小镇上家家泉水、户户垂杨,在城中有一个很大的湖,湖里荷花盛开。

    偶有清风徐来,飘过来阵阵荷香。

    彼时,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那天,她带着丫鬟在湖边玩耍的时候,在那里遇到了几个流里流气的小喽啰。

    仓皇逃跑时,摔在地上,脚扭到了。

    几个人把她团团围住之时,老白出现了。

    在她的眼里,此时出现的老白犹如天降的盖世英雄。

    老白三下五除二把小喽啰赶走,本欲带着白小白离开,就因为回头多看了一眼,自此便是一生纠葛。

    故事很老套,老白把姑娘送回家以后,姑娘却要以身相许报答他,一门心思要嫁给他。

    老白顿时吓跑了。

    姑娘一腔真心喂了狗!

    但她却是个一条道走到黑的死心眼。

    刚开始几年,他带着白小白辗转几个小镇,那姑娘就一路追着他。

    就这么追追跑跑的过了三年,后来不知从哪天开始,那姑娘突然就不在他面前晃了。

    两人自那开始就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见。

    从那以后,老白就告诫徒弟,万一哪天搭手救了姑娘,一定要堤防她们说出‘以身相许’这样的话。

    ......

    现在想想,挺对不住那姑娘的。

    也不知道她后来嫁人了吗?

    -

    白小白简单做了肉丸子汤,炒了两个菜。

    比起中午那顿饭,明显的敷衍了。

    忆起往事,老白有些低落,说不清为什么,没由来的。

    白小白只当他师父还在给自己摆脸色要徒孙,也没惯着他。

    他埋头吃饭,没搭理老白。

    艺漾也察觉老白情绪不高,等老白喝完一碗,便抱起坛子给他倒满。

    “师父,你有心事啊”

    老白一口闷了一碗酒,叹口气:“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面前,我却没有珍惜”。

    白小白暗暗翻了个白眼,又来了。

    师父这演技越发炉火纯青了,要不是自己知道,这二十多年来,他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那悔恨凄惨的表情连自己都要信了。

    艺漾抱起酒坛,又咣咣给老白倒满。

    出于礼貌,艺漾觉得这时候自己是该说句什么,安慰下老人家逝去的青春。

    “师傅,你......”

    安慰的话还没出口,老白突然出声:“喜欢过......心动过”。

    白小白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呛的差点没背过去。

    一时之间,艺漾也忘了要安慰老白的事了,手忙脚乱的帮着白小白顺气。

    老白一脸寂寥。

    看起来真的苍老了几分。

    到此时,老白才幡然悔悟,当时自己究竟是错过了什么。

    可惜,时间不能倒流。

    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姑娘啊,珍惜眼前人吧,错过了可能就是一辈子”

    老白语气凄凉无感,带着些看破红尘的味道。

    “小白啊,你比师父有福,好好对人家姑娘”。

    老白是知道两人的相识缘由的,他庆幸小白没听自己那套堤防姑娘‘以身相许’的屁话。

    白小白惊了。

    师父绝对是江湖高手里面,戏演的最好的!

    啧啧啧!

    -

    紧赶慢赶,等两人下山时,暮色已然消退,黑色笼罩大地。

    天边慢慢升起来一轮圆月,温柔的月光倾泻一地,给山上的草木蒙上一层柔弱的光。

    山坳里间或有野鸡的尖利叫声,有些骇人!

    出了院子,白小白就以保护艺漾为借口,霸道的握住她的手。

    认真算起来,这是两人第一次牵手。

    白小白的手温热宽大,紧紧握着她的时候,艺漾觉得面前这条黑漆漆的路都自带滤镜,变得可爱起来。

    暗色里,两人的嘴角都在无限上扬。

    这条下山的路,平日里老白也就用一刻钟就能到山下刘木匠家里。

    今晚这两人,硬生生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山下。

    那腻歪歪的架势恨不能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

    -

    夜里,艺漾辗转反侧,开始认真考虑两人结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