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刚刚在城市降临, 他们已经看完了一场电影，刚从精致的小餐厅出来。

    不担心那么巧会遇上家人, 所以他们的手牵在一起。

    “现在送我回家吗？”卫紫疏问。

    她已经到了会接触化妆品的年纪, 刷了睫毛, 一根根纤长而分明，嘴唇像色泽通润的番茄。

    “如果你不想回家也可以, 喏，那我们就去那儿。”

    卫紫疏看过去, 见到的是一家酒店的旋转门。

    她气也不是, 笑也不是，小皮靴一脚踩上他脚尖。

    他“啧”了一声, 低头看看自己白色的球鞋，眼里划过报复的意味，转变步伐, 逼得她不断后退。

    卫紫疏被迫贴到墙上，无路可退。

    他们是正走在商场前的广场上，身后是深灰色墙砖, 另一边, 玻璃橱窗内, 人性模特展示着当季衣物。

    当然, 周边也不乏来往行人。

    她紧张地推他, “走开, 要被人看到了！”

    猜到他是要吻她的, 卫紫疏迅速提醒：“你忘记我们的规定了？”

    岳星湛手放在被她两手推着他胸口的手背上, 看着他，把冲动压着下去，轻轻松松地起开。

    咬着牙说：“卫紫疏，考完试有你好受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卫紫疏笑着打发他，视线从他肩上越过，定格，告诉他：“祁天宇。”

    岳星湛向后看去。

    祁天宇一看就是刚陪女人逛完街，东西却都是由女伴提着的，即便这样，女伴的神情看似仍乐不可支，仿佛天上掉馅饼。

    他绕到另一边去开车门，从车顶看到他们。

    在见到卫紫疏时，露出一个轻淡的微笑，然后钻进车中。

    拉风的跑车轰鸣一声，随后开走，吸引旁人侧目。

    卫紫疏回头，岳星湛刚好也已收回目光。

    问她：“他有再去找过你吗？”

    卫紫疏摇头。

    继续走在路上，一串串彩灯挂在光秃秃的树梢，眼睛大致一扫，会以为树木长出了发光的叶子。

    卫紫疏主动去牵上他的手，笑盈盈地问：“你知道祁天宇当初为什么会看上我吗？”

    岳星湛询问答案时从不会开口问，总爱看向她，等着她自己说。

    卫紫疏知道他这一点，自问自答道：“因为我漂亮啊。”

    说完一仰脸，还歪了歪头。

    岳星湛一笑，轻轻摇头，看回前方。

    “你这是什么反应。”

    他说：“你说得对的反应。”

    卫紫疏没话了。

    她对自己的长相一直自信，可在一起后，总觉得自己也并不是那么好看。

    现在她心里甜丝丝的，想从包里翻出小镜子自我欣赏一番。

    又想起那天安攸宁说了一半的话。

    便问起他来。

    男孩子立在冷风中，挺拔清朗得像株冬松，看着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不紧不慢地回答。

    “我好像没和你讲过，我刚到美国的事情，对吗？”

    在卫紫疏点一下头的时候，他继续说。

    “八岁到美国，身边除了家人，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更别提伙伴。”

    “所以，我经常想起在国内的事情，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占据了回忆里所有女生的成分。”

    卫紫疏做出一个受宠若惊地惊喜表情。

    他捏捏她的小鼻尖，“保姆烤好的曲奇饼上桌，我会想，这是紫疏喜欢吃的，如果她在，一大盘就全要落到她小肚子里，圣诞节和学校的同学朋友们互换礼物，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真正喜欢，但我知道，如果是紫疏，一条裙子一个发卡就能让她高兴半天。”

    卫紫疏不再像刚才那样嘻嘻哈哈，她的笑褪去一半，展现的是温和动情的模样，静静聆听。

    岳星湛说：“偶然我妈妈会往过内打电话，我听到是智阿姨，问起你时，她总说你去上了各种各样的兴趣班，要么就是在房间里补作业。”

    她忍不住说：“我妈真是的。”

    他看向她：“你从没出现在我身边，可我却觉得你像一直都在。”

    “那你梦到过我吗？”

    他暂时没回话，一会儿唇角微妙地弯了一下，“梦到过。”

    “我在梦里长什么样子？”

    “我认为好看的样子。”

    “比现在还好看？”

    “没有。

    “真的假的？骗我的吧。”

    “不信算了。”

    ……

    声音越来越小，越走越远。

    ^^

    期末考试成绩下来的时候，刚好是周五的下午，也刚好下了雪。

    雪是美的，但在今天应了一句名叫“雪上加霜”的话。

    卫紫疏从书包里拿出卷子，岳星湛刚沏了杯椰奶给她。

    她两手捧着杯子接过，很认真地问：“你会模仿签名吗？”

    岳星湛扬扬一边的眉毛，坐下时卫紫疏给他腾地方，然后把考卷拿到他面前。

    他一张一张翻过去。

    语文90分，数学70，英语88，文综总共167分。

    他头疼地撑了撑额头，“卫紫疏……”

    卫紫疏一双大眼从飘雾的杯沿上看他，小心翼翼不发声。

    她后悔了，也不该拿给他看的，原来这样的成绩摆到他眼前，和面对自己爸妈一样紧张。

    但，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你就帮帮忙吧，帮我签个字。”

    她欠身一指，“在这里。”

    他仍紧着眉头，直到她把笔塞到他手里，才说：“成绩的事，我不能帮你隐瞒。”

    卫紫疏重重往腿后坐下，眉间也皱成川字，“你怎么这么无情，到底是不是我男朋友。”

    她压着嗓子说话，一句抱怨的话多由气发出，实打实地气冲冲。

    岳星湛无奈地说：“我喜欢你是一回事，但我不能因为喜欢你而包庇你的错，反而是害了你。”

    “你现在才是害了我啊，这样的成绩拿到我妈跟前她一定会打我的，是真的打，我不骗你。”

    其实岳星湛也了解智芸的铁厉手腕。

    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才看了一眼就叫他动摇。

    卫紫疏察觉出来，又机灵地把笔往他手里塞了塞，声音也软下来几度：“你就帮我这一次，我保证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次考试一定好好考，其实也死这次题目太难了，班里平均分都不高。”

    明白这是她的理由，一定也在父母面前这样说了无数回，岳星湛还是执起笔，在试卷左上角唰唰签下卫昌名三个字。

    他坐在沙发上，递回笔的时候，卫紫疏欣喜地看着他模仿了八成像的签名，粉色长绒毛衣把小脸衬得娇俏，他用笔杆挑挑她的下巴，像逗弄小动物那样，他太喜欢她的模样和小表情。

    卫紫疏看过来。

    “我给你一个奖励吧。”

    见她说的时候眼睛飘向书房，梁瑜荣在书房忙公务，他当即就明白她的“奖励”是什么。

    岳星湛后背躲到沙发上，她已经起身靠过来。

    他也往后看，笑着说：“别闹。”

    卫紫疏就纳闷了，问：“白给你也不要啊。”

    她就坐回去，等着看他懊悔再说。

    岳星湛则郑重其事道：“你的成绩比上个月还要糟糕，我认为就是我们在一起的缘故。”

    卫紫疏挑起眉梢，量他没辙地笑，“怎么了，难不成你还要分手？”

    他往前弓着背，两手合拢在膝间，神色认真，“我寒假后开始补课，已经找好了家教，你一起？”

    卫紫疏端起杯子喝一口椰奶，“梁阿姨和我妈说了，你的家教会制定你专属的学习进度，我就不凑热闹了。”

    “放心，我会去考艺术的。”

    好一会儿没听他说话，卫紫疏跪在地毯上把卷子装回去，问：“怎么了？”

    “后悔。”

    “嗯？”

    “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早表露，耽搁了你。”

    卫紫疏一笑，和他一起坐到沙发上，“没关系呀，我又不赖你。”

    岳星湛难以启齿地说：“我真没想到，女孩子第一次谈恋爱能把全部脑子都占满。”

    好似满脑子除了粉色的泡泡，其它什么都没有了。

    卫紫疏脚翘上沙发，曲起的胳膊架在他肩膀上，“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是第一次？”

    “是啊。”

    “那你怎么就……是我魅力不够？”

    “我有自制力。”

    “哼。”

    一转身，她又冒出个点子。

    “如果你实在担心的话，那么这样好了。”

    看过来。

    “从现在起，我们回归正常的朋友关系，我不把你当成男朋友，你也别把我当作女朋友，渐渐我的心思就回到学习上了。”

    “如果回不去呢？”

    “那你就冷落我，别和我讲话。”

    他叹息，“这是在折磨你还是折磨我？”

    “那就这样决定了？”

    “好吧。”

    她又把声音放低，温温软软，像被窝里的棉花。

    “那我们按个中止键。”

    他凑过来，离她近一点。

    女孩子还没到用香水的年纪，身上的香味是毛衣上的柔顺剂，是青瓜的气味，头发的香气形容不出来，他一直都很喜爱。

    情不自禁地，岳星湛手背抚上她的头发，低声呢喃：“你用的什么洗发水？”

    他们已经习惯了亲近，这一句话像电影中从主角身边走过的路人，气氛使然，不需被重视。

    “你不想知道中止键是什么？”

    “说说看。”

    她古灵精怪地说：“我亲你一下，代表我们先走到这里，考完试后，再亲你一下，就是解锁了。”

    而后分别在他一左一右的脸颊上戳一下，“左边关，右边是开，都由我的吻生效。”

    岳星湛倚在沙发上，笑得用手背遮住眼，一点光从刚拿起的缝隙露出：“你是在玩过家家吗？”

    卫紫疏甩开他的手，“你答不答应？”

    “好好好，答应。”

    他侧过脸，“亲吧，哦不对，中止吧。”

    卫紫疏满意地靠过去，软润的唇印在他脸上。

    想要感叹他皮肤真好，书房的门在这时打开，她惊得一瞬间动不了，睁大眼看着门内的梁阿姨。

    梁瑜荣温水一样的眼神错愕一秒，随后嘴角先露出笑意。

    美丽的的脸上笑容放开，语气像对小孩子说的：“打扰到你们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