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芸在客厅看连续剧, 见她外套内裹着睡衣要出门。

    “干嘛去呀，这么快就泡好了？”

    “没浴盐了, 我到超市买。”

    “头发湿了, 出去戴上帽子, 省得受凉。”

    开了门，卫紫疏冷得缩起脖子。

    回头看了眼客厅的窗子, 然后往别处寻找岳星湛。

    没见到他身影，听到一声轻佻的口哨, 如同路边调戏小姑娘的痞子。

    他真是……海纳百川, 做出什么都让人不出奇。

    卫紫疏望过去，确定了一秒, 朝他走去。

    树叶黄得差不多了，笔直的树干之上，树冠刚好笼罩了一盏灯, 这棵树把自己装点成了一株金色的蘑菇。

    黑色的羽绒服也很配灰色围巾。

    在外面她还不由自主压低声音：“你怎么过来了，有事手机上说不行吗？”

    岳星湛摇头，“不行, 怕你生气。”

    看他很冷的样子, 出口的声音像经夜间霜雾发酵了, 说话时, 口中热气化成白雾。

    卫紫疏说：“我没事, 主要是, 你和攸宁说清楚了吗？”

    “说清楚了, 她愿意帮这个忙。”

    她声音小小的：“其实, 攸宁是有些喜欢你的。”

    说完打量着他的反应。

    最喜欢他半垂眼睛看她的样子，很安静，纵然偶尔说些逗弄她的话，她也喜欢。

    “别人喜欢没用，要我喜欢才行。”

    知道他在看着她帽子下的脸，她把头微微垂下。

    “攸宁是不是不太高兴？”

    岳星湛想了想，说：“她好像早就知道了。”

    顿了一下，又问：“你和她说的？”

    卫紫疏连忙撇清，“我怎么会说这些，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自己都不知道啊。”

    岳星湛眼中笑起来。

    她恨恨地说：“你太坏了。”

    他抬抬眉，两手心往外翻了翻，样子无辜。

    这样的神态是他在美国养成，老外好像都习惯做这样的举动，他身上也有着北美男孩散漫和自信的气质，知道自己的优势是什么，也明白卫紫疏吃哪套。

    他按了下她的脑门，弯下背，“我明明什么都还没做，怎么就坏了？”

    卫紫疏头往后仰了仰，抬头摸摸被他按过的地方，大眼一瞪，却笑着说：“那你还想做什么？”

    “能接吻吗？”

    “当然不能！”

    她的反应依然是他已料到了，露出一个不能就算了的笑容，同时提醒道：“紫疏，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是吗？

    几天前她还在考虑这个问题。

    和他，他们谁也没有表白，好像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一起了。

    他们的关系一直亲密，好像这样的发展是注定的，就像两条平行流淌的小溪，终究汇在一起。

    “我们立几条规定吧。”

    他皱眉，“女孩子谈恋爱都这么麻烦的吗？”

    “嫌我麻烦，好啊，你去试试别人，攸宁就一定不会麻烦。”

    在他哑口无言之际，她继续说自己的：“其实我妈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这段时间内，我们不能有非正常的接触，不然……”

    “什么是非正常？”

    一些没有体验过的事情，从纯情的少女口中说出都让人犯难：“就、就类似，手不能碰到我的身体，还有拥抱啊、接吻啊……”

    身边不时没有同学朋友谈恋爱过，她看着看着就了解男孩子的通性了，喜欢动手动脚的特征，谁也不能免俗。

    他舌尖抿了下唇瓣，低眼想了想。

    “什么时候可以？”很认真地问她。

    卫紫疏觉得自己像个把商品标出高价的商贩，知道对方会不满意，其实自己也考虑着他的想法，犹犹豫豫地说：“考完试吧？”

    岳星湛声音高了些，不敢置信地说：“高考？”

    是的。

    他看她的神情，像看鬼一样。

    卫紫疏轻咳了一下，“不能因为你，耽搁我的学习，不然得不偿失。”

    “你不想不就行了？”

    她能不想吗？哪有说说这么容易，那天只是被他抱了一下，回家碾转反侧到深夜才睡着。

    一个拥抱能引出多大的心跳和幻想？女生就是这样的，他一点也不懂。

    卫紫疏不说话，留他时间考虑。

    她清楚岳星湛，他想一会儿，总会依着她的。

    说了这么多，都忘记冷了。

    她朝家的方向转转身，那里依然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回头，对上岳星湛隐忍的目光。

    “什么时候生效？”

    “嗯？”

    “现在还不算吧？”他抿了下嘴唇。

    他视线下垂，看着她的唇。

    卫紫疏单纯，但她聪明，作为女生，对情愫的起和落都有感知。

    她似乎能猜到，他要做什么。

    岳星湛低下脖子，帅气完美的脸庞贴近，她闭了闭眼。

    又睁开来，虚空地看着他英气的眉形，记住嘴唇上的触感。

    他也记住了。

    尾音迷恋地赞叹：“你好软、好香。”

    卫紫疏捏着一小袋浴盐回家。

    智芸看的电视剧演到了广告，她看过去一眼，继续盯着新上的护肤品广告。

    “快回屋里暖暖吧，脸都冻红了。”

    ^^

    以前卫紫疏从不失眠。

    自从岳星湛回国后，她失眠了好几次。

    对于初恋这件事，别的感受先放一放，第一印象就是“失眠”。

    思政课结束，卫紫疏打个了哈欠。

    卓尔拧开被子喝掉最后一点水，准备出去接一杯。

    “你是不是看上那块表了？”卓尔朝黑板上扬扬头。

    “我和岳星湛在一起了。”卫紫疏说完看着卓尔，等待她大吃一惊，把嘴里的那口水喷出来。

    然而她一点也不惊讶，“意料中的事啊。”

    卫紫疏心想，安攸宁那天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的反应。

    卓尔起身，“我去接水，你去吗？”

    “我陪你去吧。”

    课间十分钟，女孩子们都喜欢靠在走廊栏杆上聊天。

    现在三中也是课间了吧。

    还有两节课能见到他。

    “嗨，紫疏。”

    身边靠过来一道清雅的声音，语调微扬，代表她心情不错。

    卫紫疏回头，冲安攸宁友好地笑了笑。

    安攸宁刚从隔壁班的后门出来，可能是看到她在这儿的缘故。

    女生们三两聚在一起，互相不打扰。

    安攸宁出来了也不说话，脸上带着没什么深意又像有什么深意的笑，就这么瞧着她。

    卫紫疏渐渐不好意思了。

    胳膊架在栏杆上，右手摸了摸额角的碎发。

    安攸宁本就没想让她难为情，体贴地开口道：“星湛一定和你说清楚了吧。”

    卫紫疏很感激地说：“是啊，谢谢你。”

    安攸宁歪歪头，好像在打量她。

    “我那天问岳星湛为什么喜欢你……”

    卫紫疏的好奇被勾起来，定定地看着她，等待回复。

    偏不巧，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安攸宁转身摆摆手，说了声拜拜，就随着身旁人流回班了。

    大姐，你话还没说完呢。

    卫紫疏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想叫住她，最终还是算了。

    她真的很想知道岳星湛为什么喜欢她。

    明明比她优秀的女孩子那么多。

    如果这样推想下去。

    甚至，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他。

    是因为他自身就值得人喜欢吗？

    不对，祁誉不也这样？

    或许是，知道了他喜欢自己，所以他们进入了双向吸引？

    也不太对。

    因为祁誉也是喜欢着她的。

    那么，感情这种东西，便不是随机配对的连连看。

    选择了他，却明明没有经过挑选，又觉得已是万里挑一、千载难逢，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

    觉得他真的像是一颗星星，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夜空中最明亮干净的一颗星星，就算宇宙浩瀚，也没有第二颗同样的了。

    保姆送来了果盘，是为让他们待会儿有更好的状态学习。

    而不是目前这样，彻底给了她钻空子的机会，托着腮，一只手不停地往嘴边递苹果块儿、橙子、车厘子……

    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看着岳星湛。

    他学习时候的态度很认真，根本没察觉到她的注视。

    修长的手握着的笔，在纸张上写下笔锋有劲的大字，轻轻松松，像画出来的一样。

    人和人真的不一样，她仅仅捏着笔都觉得手酸。

    书桌上，厚厚的一摞资料书被他翻过，又规规整整地放回去。

    在家他穿了件羊绒的白毛衣，黑色运动裤。

    很清爽，也很温暖。

    她忍不住幻想以后他成为男人的模样。

    “你还要看我多久？”

    岳星湛唰唰写着题，突然出声。

    一颗圆润的车厘子在口中裂开，果肉微酸。

    卫紫疏想也不想地顶回去：“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岳星湛勾起唇笑，也不抬头看她，笔尖不停顿地写出一串方程式。

    一起翻开的作业，他已写完一半，她却还只写了几十个字。

    算出方程式的答案，他刚好写完了这一页，翻过去前，放下笔活动活动上身的筋骨。

    他语重心长道：“紫疏，要专心。”

    她没办法地说：“你在我身边，我没办法专心呀。”

    话刚出口，脑筋略一琢磨。

    一起写作业，他却能专心，是不是因为他没她喜欢的多？

    卫紫疏神色微变。

    胡思乱想，是初恋中除失眠外的，又一明显特征。

    岳星湛叹息道：“你妈妈是对的。”

    “你的自制力太弱了。”

    他好像看着一个皮孩子似的看着她，屈指在她练习册上敲了一下，“看你今天也认真不了了，把这一页写完，带你出去玩。”

    卫紫疏很没面子，不想理他，却忍不住问：“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