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极度的期望后，迎来的却是极度的绝望。

    这半颗龙心，并未使段恒苏醒，甚至连身上的伤痕都未消去一分一毫。

    苍泽自残般地盯着眼前血肉模糊的尸体，脑子里白茫一片，眼神也失了焦距。

    苍泽不相信玄兔会骗自己，可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苍泽整个人都深陷在这个无解的问题中，无法自拔。

    他分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绪，究竟是愤怒，无奈，自责，还是悲伤。

    他自诩强大，无所不能，现在，却连一个人类也救不活，多么可笑而讽刺。

    龙族没有眼泪，苍泽宣泄情绪的唯一途径就是龙吟，几声过后，四周的树木无一幸免，连根倒地。

    如此频繁的龙吟，引得苍泽的龙丹一阵颤动，也带回了苍泽的一丝理智。

    “我刚刚究竟做了什么？！”苍泽疯狂地用锋利的龙爪刨地，试图减轻自己内心的后悔与愧疚。

    苍泽轻轻抚摸着微微发热的龙丹，突然似醍醐灌顶般，“玄兔姐姐说我的龙丹可以逆天改命，我还不信治不了这等皮肉伤。”

    然而这又不是件容易的事。

    龙心固然是肉，却始终能长回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龙丹，修炼出来已是机遇，无人可知能否再有第二颗。

    龙丹，是苍泽凝聚的灵力来源，没了它，苍泽的灵力将即刻分崩离析，随着时间，逐渐消散。一身修为，万年灵力，终将成为这世间的养料，而苍泽，也将一起，归于尘土。

    可不管怎样，即使修不出第二颗龙丹，要等他灵力散尽，至少也得上万年，说不定到时他已经厌倦了活着，死亡也许还算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尾。而段恒之寿不逾百年，要让他眼睁睁看着段恒才刚刚开始的人生毁于一夕，苍泽做不到。

    这是场豪赌，但苍泽不得不赌。

    他深吸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体内的龙丹呼出，置于掌心。

    晶莹剔透龙丹在夜空中闪出微黄的光芒，在庞大的龙爪上显得格外渺小，而又引人注目。

    苍泽轻轻将龙丹喂进段恒嘴里，生怕再伤了他一分一毫。

    随着龙丹进入段恒的体内，他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短短几秒，便恢复成了几个时辰前的公子模样。

    苍泽还没来得及高兴，便感到来自体内四面八方的疼痛，刺向他本就已经残破的心脏。

    他的意识正随着灵力不断流失，他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沉睡。苍泽很不喜欢这种不受控的无力感，仿佛自己是颗无用的棋子，被命运肆意摆弄，可他终究是无力反驳了。

    他吃力地抬起右掌，想借最后一缕清醒，触摸眼前的人，可想到自己尖利过刀剑的爪子，也只能怏怏放下。

    苍泽的意识几乎是飘散了，挣扎了两下，始终抵不过这千斤重的眼皮，便想一了百了地睡去。

    他的脑海里浮现很多以前的事，零乱错综，像是人们常说的回马灯，给苍泽一种已然故去的错觉。

    可不管回忆再美，他的心里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自己还有什么事，没有来得及做。明明是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会有些想不起来。

    苍泽忍不住皱眉，是关于谁呢？他想。

    “苍泽，苍泽！你没事吧！”苍泽耳边影影约约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

    “我没事啊，好得很。”苍泽在心里默默回答，却发不出声。

    “苍泽！苍泽！听得见吗？”那个人不厌其烦地喊着，好像还在往他身体里输送灵力，搞得苍泽浑身暖洋洋的。

    “苍泽，你别给老子装傻。你就把你所谓的好朋友往这一扔吗？等他醒过来，照样是死路一条。我绝不会救他。我路诤说到做到。”

    苍泽有些无措，意识也回笼了些。

    对啊，他还没来得及将段恒送上地面，等段恒醒了，照样是出不去的。

    苍泽强迫自己顶开眼睛上的千斤顶，模模糊糊还能辨认出眼前暴怒的狐妖。

    “你，来啦。”苍泽想扯出一点微笑，后知后觉想起现在自己这幅模样，微笑恐怕更加可怕。

    “我不来，你就想自己这样自生自灭吗？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为了区区一个人类，过去几万年的修为通通不要了吗？你真是鬼迷了心窍，我现在恨不得将你抽筋扒骨！”路诤气得不想看他，叉着腰生闷气。

    “别骂了，死不了”苍泽的声音越发虚弱了。“你帮我把他送，送到安全的地方，照顾好他，谢了。”语罢，便没了动静，沉沉地睡了过去。

    路诤刚想破口大骂，可看着苍泽现在千疮百孔的模样，也不忍心再生气，一声长叹，不知是恨他自己，还是恨其他人。

    他转身看向躺在地上的人，除了面容清俊之外，路诤也着实看不出什么优点，手无缚鸡之力，苍泽究竟是看上了他哪里？要说好看，自己明明是更胜一筹。路诤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将段恒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留下了足够的银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