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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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刘珂的小屋里短暂地住了两天。快开学了,叶沉也得回校。刘珂想让他住在她家,他不愿意,说她不在,他一个人也没意思。便算了。
上一次去梓乡,关系处于不尴不尬的阶段,只同他说过,他也仅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一路顺风”。这次,叶沉亲自送她上车。
叶沉说:“到了之后给我发消息。”
刘珂:“好。你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他头低下来,蹭了蹭她的额头,“上次都瘦了好多,好不容易养回来的,别再倒腾掉了。”
刘珂笑:“我会多吃点的。”
叶沉松开她,刘珂看了眼等在那边的车,司机和凌婧都在等她。她提起行李,倒退着,“那,我走了,再见。”说完又不舍,快走几步,踮起脚尖亲他。
互相吻别后,刘珂钻上车,不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凌婧明知故问:“叶沉?”
“嗯。”
“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夸张地搓了搓胳膊。
刘珂笑笑,不说话。
车子发动,站在原地的叶沉望着她们的方向,中间的距离逐渐拉远,人影越来越模糊,先是五官,再是身形。如她那日送他离开梓乡一般。
难怪自古送别多伤感,看着惦念的人,爱的人,逐渐远离的感觉着实难受。
刘珂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会绷不住,索性看着窗外发呆。
凌婧凑过来问:“见过家长了吗?”
“见了我父母。”刘珂说,“暑假找个日子,再去拜会他父母吧。”
“你父母能接受?”
“一开始,是接受不了。”刘珂笑,“但也没办法,他们拗不过我。”
“皇天不负有心人嘛。”凌婧也笑。
凌婧挪了挪,与她挨着,说:“其实我觉得很可惜。你条件那么好,不说找个高富帅,找个曲乔那样的,若是情投意合,也算天作之合。”
刘珂耸耸肩,说:“我只和他情投意合。”
凌婧怕她以为自己多管闲事,就说:“也不是劝你,只是感叹下。”
刘珂:“我知道。”
两人同寝也有几个月,天天同进同出,若说彼此的人,至少摸清了个六七分。不至于因这一两句话而怄气。
“你跟你丈夫,怎么认识的?”刘珂把下巴搁在手臂上,头靠着车窗,问她。
提到丈夫,凌婧的笑顿时软了。她回想了下,组织着语言:“是有次,全市数学老师一起去省会学习,当时他坐我旁边,就搭了几次话,后来回来,他就开始联系我。我对他略有好感,就答应了。”她撇撇嘴,笑得令人嫉妒,“那你呢?”
刘珂:“我找他搭的讪啊。”
凌婧吃惊:“哦?”
“很难以相信吗?”
“我一开始见你,”凌婧说,“就觉得,你是那种很沉稳的女生。看见可爱的男孩子,就按捺不住了?”
刘珂否定她的说法,“叶沉可不怎么可爱。”
“我以前与他说过话,他都不敢直视我,音量也低。多腼腆的男孩子啊。”
“是,”刘珂说,“不过你认识他以后,其实就会知道,他那时,也不是腼腆。”怎么说,自卑?怯懦?总之不是这类害羞的词汇。后来就好多了。
凌婧欷歔:“也是打击大。换做是我,我怎么也不会愿意来学校,和正常人一块上课的。”
“你有没有问过,他怎么挺过来的?”
“没有。”刘珂垂下眼帘,这种话题,无疑是强迫他回顾那暗不见天日的时光。与揭他伤疤又有何差别?不单是与他亲密无间的她,没有人敢触及这个隐秘的话题。
“出事之前,他应该也是一个阳光的大男孩。”凌婧看向后方,仿佛叶沉还望着她们似的。
刘珂曾经也这样想。
女孩子总要心思重些,不像他们男生,如宣纸上笔走龙蛇的草书,肆意张扬。
可是啊,就连万丈阳光,也穿不过暴风雨即将来临时的厚重的云层。
凌婧说:“你应该试着让他觉得,缺一条腿没什么。他应该自信点儿。刚才,他要是自信,就会走上前来,为你拉开车门,至少与我们打个照面。”
刘珂叹气:“我何尝又没努力过呢?”
以前,男生各有各的小圈子,要么一块打球,要么一块聊天学习,光叶沉没有。他也不会去参与那些小圈子。每天只有许心婕围着他转,像只鸟般,叽叽喳喳的。刘珂偶尔见他,不是独身一人,就是后头尾随了个许心婕。其实,按大家所传的,他应该会和许心婕在一起的。可他却固执地,不与任何人深入交往。
叶沉就像块沉水已久的巨石,深陷入泥土之中,要想撼动,不是一日之功。
回到梓乡,学校里多了个人。
是当地人,只有一米二五的个子,是个侏儒,名叫宋桃。年纪、身子不大,倒是手脚勤快。她只高中毕业,来学校帮帮忙,每月领不了多少薪水,但她也干得勤恳,每天笑嘻嘻的,让人也跟着莫名的心情好。因为矮,她走起路来的姿势,总引人发笑。她也跟学生混在一起玩,跳橡皮筋,跳格子,打球。是个开朗的、讨人喜的姑娘。
梓乡的人都认识宋桃,全打心眼里喜欢、心疼这个姑娘,如关翔,时不时掏出糖来逗她,便引得岳斐菲吃醋。可岳斐菲也喜欢宋桃。
宋桃扎着两条麻花辫,岳斐菲常恶作剧地拉着她的辫子,让她走不了。宋桃也不恼,仰着脑袋说:“关翔哥哥,你来啦。”岳斐菲屡骗屡上当,嚷完再也不相信这个小崽子的鬼话,下次依然会被骗到,然后让宋桃溜走。
学校上课时,宋桃会跑来教室外偷听,她听过刘珂的课,也听过岳斐菲、凌婧的课,最后下结论,刘珂讲得更好,可岳斐菲的课有趣些。刘珂听了,不甚在意。因为宋桃听的更多的,是刘珂的课。
宋桃说,她小时不爱读书,脑子也笨,勉强读到高中,觉得自己考不上大学了,不想为家里增添负担,读完高中,再没读下去了。但长了几岁后,她看了电视,说“知识就是力量”,她就想,还是要学点知识,于是来了学校做事。
同女学生阿简一般,宋桃也爱问刘珂,关于城里学校的事。不过阿简问的是她所就职的学校,而宋桃问的是她所读的大学。她坐在床上,手托着下巴,听得出神,人几乎只有一小团。
刘珂劝她:“有机会,一个人去城里看看。城里可以买好看的裙子,有便捷的公交车、地铁,比这里好多了。”
宋桃露出向往的神情,又摇摇头,“不行的,我妈生病了,爸爸要干活,我不在家,没人照顾她。”
其实,宋桃虽然在学校里做事,可有大半天,是在家照顾她母亲的。她家离学校不远,她每日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地跑。
那天,学校放假,宋桃请刘珂、凌婧、岳斐菲三人去她家玩儿。
她父亲也在家,坐在院子里剁红薯和红薯叶。这是要喂给猪吃的。三人与他打了声招呼。
院子里的鸡鸭到处乱跑,地上一坨坨的粪便,叫人下不了脚。宋桃过意不去,想去扫掉,刘珂说不用了,她打小乡下长大的,习惯了。岳斐菲、凌婧两人见刘珂坦然,便不好麻烦宋桃打扫。
宋桃邀请她们说:“我家屋后栽了桃树,正开着桃花呢?去看看吗?”
“好啊。”她们欣然应允。
难怪宋桃叫宋桃,她家屋后一大片的桃树,这时开满了花,粉白绿交杂,好看极了。山风大,刮一下,就纷纷扬扬地飘花瓣。
岳斐菲说:“想起《射雕英雄传》里的桃花岛了。”
宋桃说:“六七月结了桃,送给你们吃。”
岳斐菲遗憾地说:“到时凌婧和刘珂两个就吃不到了。”她定是要留在梓乡陪关翔的。
凌婧瞪她:“没事,我们吃了桃再回去。”
“呀,”岳斐菲拉过宋桃,“不准给她吃,她会像孙悟空那样,咬一口扔一个,多浪费啊。”
凌婧气笑了:“岳斐菲!你存心跟我作对是吧!”
“哪里敢哪里敢。”岳斐菲做害怕状,躲去宋桃身后。
“你给我过来,我保证不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凌婧撸起袖子,作势去抓她。
两人闹够了,就找了个地儿,盘腿坐下。
宋桃跳起来,拉下树枝,摘了朵桃花,对刘珂招手,“你蹲下点儿。”
刘珂何其聪慧,立即领会其意,笑着在她面前蹲下。宋桃将花别在了她发上。刘珂摸摸花,问她:“好看吗?”
宋桃拍着巴掌,一个劲地点头:“太美了,像天仙一样。”
岳斐菲嫉妒地说:“小桃子,你也不给我别桃花。”小桃子是岳斐菲对她的专属昵称,且不准别人叫。
宋桃也摘了两朵,挨个给岳斐菲和凌婧别上。
“来来来,刘珂,给你拍个照,发给你小男朋友看。”岳斐菲二话不说,抢过她手机,让她摆个好看的pose。刘珂有点忸怩,不知如何是好。岳斐菲像个专业摄影家,让她这里让她那里的。
这时,刮了阵风,花从树枝落下,她发上的花也欲飘不飘的。岳斐菲趁机抓拍。刘珂的脸上,还留着无可奈何的笑。又加之她脖颈上那一点红,宛如朱砂,这样一幅画面,简直不要太完美。
岳斐菲是个熟用修图软件的人,回学校后,她将照片修得如文艺照,怂恿刘珂发给叶沉。
刘珂犹豫再三,只发了那张没p过的。
岳斐菲颓丧:“干嘛啊?白费我那么大工夫。”
刘珂没解释,将修过的那张,设成了手机壁纸,“这样我就天天能看见你的‘巨制’了,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岳斐菲哼哼两声,又去修自己和凌婧的照片了。
沉石:人面桃花相映红。很好看。
刘珂:我同事叫我发另外一张修过的给你,我想了下,还是发了这张原图。
沉石:为什么没发?
刘珂:真实。
她现在是什么样子,一目了然。宛如与他会晤。
沉石:抓拍的?
刘珂:嗯。
沉石:你笑得很好看。嗯……花也很好看。
那一片片桃花,像飘进了他心中。
夸来夸去,也就是一句“很好看”。果然不能指望刘珂的词汇量。刘珂笑。
刘珂:发张你的?
沉石:我不好看,也不上镜,没什么可看的。
刘珂:跟我还见外?就拍一张。
叶沉妥协了:好吧,等我出去找个地儿,寝室里太乱了。
男生宿舍嘛,刘珂理解,于是等着。
网络差,消息收发都慢,平时两人很难得视频,即使有,也是短短一两分钟。解相思之疾,不如照片来得管用。
等了许久,叶沉才发了照片来。图片加载了好一会儿,刘珂担心图裂了,图才加载出来。应该离宿舍有段距离了,照着他的光都是昏黄的。
他坐在木质长椅上,只拍了张侧脸,朦胧又立体。他长得白皙好看,不是乍见之惊艳,而是经得起琢磨的。
又跟着来了句话:这里是上次,看见那对接吻的情侣的地方。
刘珂反复看了那张自拍好几遍,又读了他的话,不知他刻意找的那地儿,还是纯粹找个人少的地方,总之,刘珂是忍俊不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