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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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磨了许久,两人才去吃饭。
菜色简单,两菜一汤,芹菜里放了几片腊肉。米饭蒸得颗颗饱满,令人食指大动。
刘珂说:“柴火烧的饭菜,是不是要好吃些?”
“嗯。”叶沉已经饿极,风卷残云着,含糊不清地答。
吃完饭,已经三点,离城里饭点过去了两个小时。刘珂收拾着碗,怕他还饿,打算用面粉给他煎葱油饼。这项手艺还是在来梓乡之后学会的。
叶沉说太麻烦了,不用了。刘珂将碗放进厨房,刷洗了,说带他出去走走。
刚走出不到一里路,碰上关翔。
远远的,关翔先看见她,冲她打招呼:“刘老师!”
刘珂带叶沉走过去,问道:“关老师,这是来学校有事?”
“你不是一个人在学校嘛?来给你送点水果。”关翔看向叶沉,疑惑,“这是?”
刘珂摸摸鼻头,叶沉也瞥她,似乎等她宣告某个了不得的秘密。
她说:“我对象。”
“噢噢。”关翔下意识应着,反应过来,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啊?”
前几天,刘珂不知怎么的逗着岳斐菲了,她还大声嚷着:再这样,你就找不到男朋友啦!
这才几天?
刘珂被关翔看得发窘,从他手里接过塑料袋,说:“谢谢关老师,我先带他回去休息了。”
说完,就拉着叶沉转身往学校走。
留在原地的关翔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乡下的路弯弯曲曲的,南方地形破碎,有时路边房屋紧紧的挨着,有时只有割成一块一块的农田。几头羊懒懒地走着,不知哪家放的,也不管,任它们东吃西吃,时不时咩咩地叫两声。路边枯黄的茅草低伏着,像是没精打采地垂着头。成队的蚂蚁不知扛着什么,缓慢地前行着。
每处有每处的风景,待久了,看惯了,也就没兴趣了。可刘珂觉得,今天的风格外地柔,云格外地轻,目光所及的每一物,都变得可亲。
路上,叶沉又从她手里将塑料袋提过去,“挺沉的吧,我来提。”
“不是准备走走吗?”叶沉说。
“我之前考虑不周到,明天还有时间,等你休息好了,再待你看看风景。”
本来也没走出多远,很快到学校。
刘珂翻着提回来的两个塑料袋,边问他:“还蛮多的。有桃子,板栗,柿子,吃哪样?”
叶沉随口应着:“都可以。”
“晚上给你炖板栗炖鸡?前儿个,有老乡捉了只鸡来,可以做几餐。嗯……还有白薯,切丝炒肉吧?我今天赶集买了点新鲜的。中午想着一个人,随便吃点算了,没想到你来了,时间来不及,就做的简单了。”
叶沉始终一言不发,刘珂光一个人说也没意思,抬头看他,“怎么不吱声?”
“觉得你比以前啰嗦很多。”
刘珂无奈:“这里的小孩子总叽叽喳喳的,又很皮,难管。”
叶沉蓦地笑了:“也挺好的。”
入秋后,天黑得早。不到五点,天已开始朦朦胧胧地陷入混沌。
因为有两个老师已离开,空出的床正好给叶沉。刘珂捧着水盆,从屋外打来水,想打扫打扫卫生,看见他坐在床沿,正卸着假肢。
叶沉动作一顿,刘珂说:“你卸吧。”他故作镇定地继续,将卸下的假肢立着,靠着墙。
她看出了他那一瞬的不自在,不禁心里一酸,他不管对身为老师的她,还是女友的她,总是带着自卑的心理。其实,他本不该如此。
刘珂走过去,对他说:“你不要将我们看成某种特殊的人。”
“嗯……”
“你也不要被网上那些言论误导。”
“嗯……”
“我们对这个世界,对你们,没有任何恶意。”
“我知道……”
“我们也是普通人,就像有的男人喜欢大胸妹,喜好不同而已,你懂吗?”
他被她的比喻说笑,可露出来的笑容却是带点苦涩。
“叶沉,”刘珂心疼地摸他的头发,“我是个老师,我有我的师德,我本不该对你起心思,可我控制不住。”
人本身就是欲望的结合体,理智与感情,究竟谁更胜一筹?在刘珂这里,便是势均力敌。她的一半挣扎着,一半往更深的深渊沉沦。
“我也是。”他声音很小,小到她以为自己幻听。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被她炙热的目光盯得愈发窘迫,想要挣脱她站起来。男女力量本悬殊,可他不愿伤害她,并未使出多大的劲,故而能被她轻而易举地按倒在床。脆弱的木板床因两人剧烈的动作,发出一声可怕的响。那声响,仿佛预示着天崩地裂。
后面的事就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
不知谁呼吸先乱的,然后动作也跟着乱了套。
叶沉手伸向她背后,揽住她的腰。她先是轻轻地咬他的喉结,像小猫舔鱼骨那样,伸出软软的小舌头,一下又一下。
刘珂穿着一条很紧的牛仔裤,视线被挡住,他只能手指摩挲着,竭力地找到金属扣,一颗颗拨开,往内探入,碰触到棉质的内裤边沿。
在很久之前,下午两点多钟时,形势就该乱成这样的。
刘珂已经顾不得还有什么事未做成。
沉湎性/爱的后果,前人已用历史真相告诫了后人,可两人都不想就此中止。
不同于第一次,这一回,叶沉意识比刘珂更清醒,甚至,他也有采取行动,主动地去撩拨她。
若是平常,上完课,刘珂定无剩余的力气去做这种事,但闲了大半天,不说精力旺盛,至少也是充沛的。而叶沉到底是男人,很快从疲惫的状态里缓了过来。
叶沉拥着她,翻了个身,床又猛地响了声。刘珂头一次如此怨这床的差质量。
“要不然,把被子铺在地上吧。”她怕床会塌,到时更不好收拾。
“会不会……很硬?”叶沉的声音十分沙哑了。
刘珂顾及不了太多,身体没一处都在叫嚣:快开始吧。她红着眼催促他:“快点吧。”
也是荒唐。就像课上到一半,老师出去接电话,再回来讲课时,已经找不到原先的感觉。
山里的温度随着天色变暗一点点降下来,赤着的两个人,紧密拥贴着,又有股无名的火燃烧着,便不感觉到寒冷。
刘珂有点难受,也有点说不出来的舒服。
一整天,叶沉在车里闷了不短时间,身上有点汗味,她却是香的。他们的味道因体温上升,而散发着,发酵着,混合着。感觉天地颠倒了,往窗外看,瞧见的似乎是广袤无垠的大地。
思念像堵在闸口后奔涌的洪水,无法倾泻。只能化作欲念,化作纠缠。似一场殊死博弈,两个人抵死地角着力。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他是巍峨的青山,她是山脚下潺湲的溪流;他是挺立的绿松,她是绕树而生的藤蔓;他是深海里的蓝鲸,她是随水被吞入的蜉蝣;他是盘亘的黑岩,她是被镇压的动弹不得的虫蚁。
最后,她已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眼睛睁不开了,只是抱着他,半边身子压着他。脑子像经音爆轰鸣过,一片混乱。天花板的灯光亮得惊人,似蒙着层布地扎着眼皮。可因困顿不堪,仍睁不开眼睛。
皮肤黏腻至极,刘珂却也那么睡着了。
……
再醒来,不知道是几点,只见到天是混沌的。
地硬,四肢像被拆散,又重组,哪哪都运转不灵,还伴有阵阵的痛。
这就是纵情贪欢的下场,却又甘之如饴。
叶沉半躺着,维持着一个很勉强的姿势抱着她,手指勾着她一缕头发,卷起又松开,松开又卷起,乐此不疲。难得他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刘珂撑起疲软不堪的身子坐起来,艰难地披上外套,瞥到他残肢似乎有些异常,便仔细去看,发现红肿了。
顺着她的目光去看,他平淡地说:“可能是假肢戴久了,没事。”
刘珂自疚:“你戴多久了?”
“昨天上午,从宿舍出来,除了洗澡那一会儿,就没卸过了。”
他乘车先到临市亲戚家住了一晚,怕吓着人家小孩子,早上包了车过来,路上也不方便,就一直戴着。有时候感觉,只有自己是健全的,才能与正常人来往,不然,总像是游离于人群边缘。
“痛吗?”刘珂心疼不已,又担心,会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她试过,拐杖撑久了,也不舒坦,更别说装得紧实的假肢。
“还好。”相较刚截肢那会儿,这样的痛度,算是很轻了。
人一旦经历过更暴烈的痛楚,就会觉得,割一刀,摔一跤,其实不痛不痒,可却会因一些温柔的、珍惜的抚摸,而心疼不已。
刘珂搓了搓手,俯过身去,两只手掌将那一短截包在手心里,慢慢地揉着。她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传递给他。想起之前,许心婕上课犯困时,就用力搓搓手,将掌心贴在眼皮上,据她说,这样做会清醒点。
与下午,她替他揉腿那次比,这直接的触感,更为令他心悸。
叶沉看着她,灯光下,她眉眼柔和,有些陌生感,许是因为在她熟睡时,他反反复复地端详了太长的时间。
刘珂不厌其烦地做了几次,叶沉不忍心,说:“可以了。”
他抱她,让她贴着他的胸口。隔着温热的皮肤,听着、感受着他的心跳。
“谢谢你。”叶沉低声说,重复了一遍,“谢谢你。”
刘珂眨了下眼睛,措手不及地,眼泪就滑了下来。
他不知道他谢她什么,她也不知道她哭什么。两人一无所知,又心照不宣。
叶沉的年纪,正值血气方刚、意气风发,却已懂得压抑,历经过数十年沧桑似的。
而她,换作其他的女生,也该是被男朋友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尖上哄的。
他们如同刮着风暴的海面上逆航而行的两只船,不知何时泊岸,只是共行着,向着风暴更深处。所以他们相遇了,所以他们相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