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源回到家的时候，客厅钟表已经指向十点半。

    他三两下蹬掉脚上的运动鞋，钥匙扣在手上甩的飞起，摇头晃脑的姿势一时还停不下来。猛然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黑影，吓了一跳。

    “爸，你干啥，大晚上的不睡觉！”

    “你自己没做亏心事的话，干嘛怕成这样！”李鸿景瞪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语气不符儒雅的外形。

    李清源的妈妈云雅听到自家儿子的大嗓门，赶紧冲出了卧室。她已年过40，看着却非常的年轻，穿着一身素白的睡裙，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婉约。

    她边抹着脸上的护肤品，边护短，“行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老和儿子计较，嫌自己脑袋上的头发太多了吗？”

    转头对上李清源，立马换了个脸色：“儿砸，妈今天给你做了你最喜欢的麻辣小龙虾，赶快洗洗手，妈这就给你端出来啊！”

    摸了摸额上有些少的发量，又看了眼在厨房忙碌的娇妻背影，李鸿景开始深深地怀疑人生。

    李清源乐呵呵地跟进了厨房，抱着云雅的腰，撒娇道，“妈，除了小龙虾，还有什么呀？我都饿死了。嘻嘻！”

    他比自己的妈妈高了近20厘米，抱着云雅的腰，头却伸得很长，看看这个锅，扫扫那个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有有有！还有牛奶燕麦粥，鱼香肉丝，再配上春饼，肯定够你吃的。”云雅身后背着个拖油瓶，也不影响自己的行动。

    “让他自己盛，那么大人了。”李鸿景不甘寂寥地在客厅里唠叨。

    “你又惹你爸生气了？”

    李清源赶紧喊冤，“我哪有，他之前不是出差嘛，这刚回来，才见上面，我哪里能惹到他。”

    “说的也是。”云雅放下心来，她把小龙虾、鱼香肉丝连带着春饼都给李清源端着，“先去吃吧！妈给你盛粥。”

    李清源捏了块最大的肉，扔嘴里，呜呜地应了声。

    他两只手端着碗，胸前还夹了个盛春饼的蒸笼，拖鞋在脚下踢踢踏踏，也不看客厅的茶几上是否有东西，就急急忙忙地把吃食都一股脑地放在上面，然后蹲着开始找遥控器。

    可怜的李校长赶紧从那个装着油腻小龙虾的盘子下，拯救出自己的教学改革方案，可上面到底还是浸上了零星的红油。

    他那个气啊，对着李清源撅起的屁股就踹了一脚，“你不在餐桌上吃，跑这里来干什么！”

    猝不及防被踹趴下的李清源，刚好看到茶几底下的遥控器，应是昨天晚上自己不小心踢到这里的，他也不在意，捡起来，把电视打开，调到体育频道。然后蹲回茶几边。

    看着自己老爸不好看的脸色，到底还是决定解释一下，“今天有球赛，我吃饭时正好看看。”

    这时，云雅也端着粥从厨房出来了，他对自己儿子吃饭的地点见怪不怪，显然已是常见。

    “儿砸，吃完辣的要喝点粥啊，这里还有一次性手套。”

    李清源已经徒手掰开了虾屁股，正往嘴里送，含糊不清地回，“知道了知道了，妈你快去睡美容觉吧！”

    “嗯哪，你吃完把碗收进厨房的水槽里啊！”她看到李鸿景还坐在沙发上捧着个文件夹，右手拿着纸巾不知道在擦什么。

    “老李，你也赶紧睡，教学质量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提上去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说完，捂着嘴优雅地打了个哈欠，又拢了拢头发，回房睡觉了。

    李鸿景任命地将手里脏兮兮的方案收起来，看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没心没肺大战龙虾的样子，忍不住想提点一下。

    “今晚，又送谢家丫头回去了？”

    李清源一激灵，球赛也没心情看了，消灭小龙虾的速度也慢了不少，圆溜溜的桃花眼滴溜溜地转，心想自家老头想干嘛。

    李鸿景是什么人啊，他当了十多年的校长，什么熊孩子没见过，更何况是自家的。他拿过遥控器，关掉了电源，决定换个话题。

    “你在明德中学怎么样？”

    “爸，你还好意思说，不是说好我和清清一个班吗？为什么差那么远，连隔壁班都不是！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少年似是蹲的腿麻，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龙虾的残壳抖了抖，掉在碗里，徒留两只浸满麻油的大手在空中虚抓着，被辣的发麻的嘴唇像机关枪一样，源源不断地发炮。

    李鸿景看着眼前这个就差撒泼打滚的小男孩，内心一阵叹息，都是16岁的男孩子，怎么就差这么多哦！

    再对上自家儿子质问的眼神，眼神就有些发飘，“臭小子，谢丫头什么成绩，你自己什么成绩，心里没有点逼数吗？明德中学要你就不错了，还想进18班，你当你老子多大脸呢！”

    打了个巴掌，再给个甜枣，他扔了盒抽纸给李清源，提醒他擦擦油腻的嘴和手，继续数落，“还是你想要谢丫头和你一样，明明可以进明德培优班，却陪你去普通班？”

    满意地看这小傻子怔愣的样子，李鸿景不着痕迹地继续发力。

    “你想和谢丫头一个班，好好努力就是，高二分班，你还是有机会进18班的。”

    看着李清源双眼突然迸发的光亮，他再接再厉，“不过，若是你和谢丫头差距太大，怕是长久以来，她就不爱和你玩了。即便你天天接送，又是送早餐，又是送雨伞的，人家也不搭理你。”

    李清源突然蹦起来，扯着嗓子反驳，“不可能，我们那么好，再说清清她也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不理我的。”说到最后，声音已轻不可闻，他也不知道是为了说服自己的老爸，还是欺骗自己。

    “我听说，洪城第一奇才姬烨也去了明德。”李鸿景摸摸下巴，轻声提醒。

    “他，你提他干嘛！”李清源突然有些恼怒，自己向来也是天之骄子，何曾这般被人看轻，还是被自己的父亲轻视。偏偏真是被人硬压一头，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有那等珠玉在旁，你这个鱼目还哪够看啊！你说那姬家小子在学道中学待得好好的，崔正清老校长十多年不曾教书，偏偏处处带他在身边教导。姬烨放着这么大的荣誉不要，偏偏跑去明德。你说，明德有什么吸引他的，嗯？”

    李鸿景话已说完，取过沙发上的文件夹，起身向卧室走去，途经李清源的时候，想摸摸这个傻儿子的头，却发现他不知不觉已经比自己高很多了，只能退而求其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傻儿子，这下老爸是真帮不了你了，希望此番，你能成长许多。

    在他身后，李清源浑浑噩噩地蹲回茶几旁边。龙虾是没心情剥了，其他的吃食也没尝出个什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