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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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黯然离开,殷汐休抑制不住自己全身都在颤抖,想要倒杯茶冷静一下,茶具却摔碎在地上,把碎片捏在手心里。不知是手痛还是心疼,撕心裂肺地哭着,哭的什么时候睡过去都不知道。

    你们给我的伤痛,我无法也不忍还给你们,我只能一直疼一直疼,疼得没有了知觉,疼到把它消化掉,就不疼了。

    醒时自己躺在沙发上,手上已经缠了绷带,茶桌上放着一杯白开。旁边坐着的父亲见她醒来,小心翼翼的扶她坐起身。然后她看着自己一把抓住父亲的手,听着自己沙哑的声音:

    “爸,哪怕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日子,我们也要共同创造美好生活的。”

    给这诙谐的话语回答的,是殷汐休此生见过最庄重最深刻的点头——一寸一寸地下去,再一寸一寸地上来,仿佛答应的,是多么大的责任。也的确如此。

    “随后的我们,生活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一个女人,再无什么波澜——殷汐休记”

    殷汐休站在这个陌生的门口,手中提着死老头硬塞给她的礼物。

    她手指动了动,却始终不肯敲门。

    母亲离开后她来过一次,也是这样,伫立在门前,不知所措。

    她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还那个女人遗落的东西,到这里来。她不想,却也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她很想知道那个女人过的是否安好。

    门先被打开了,出来的是那天的男人,好像要倒垃圾。看到她面色僵硬了不少。

    “你找你妈妈吗?她、她在外面做美容,要不然,我给她打电话。”男人轻声问道。

    “不必了。”她把手里的东西递出去,“她留下的东西,本来想扔掉的,还是还给她吧。”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很耐心地接过东西。

    “那我先走了。”微微点头,转身要离去。

    殷汐休背着光,站定了脚步,轻叹了一口气。

    “她对酒精过敏,别让她沾酒。

    她不能吃太多的辣椒,也会过敏的。

    不要让她熬夜看电视。

    不要让她因为减肥就不吃东西。

    有空多带她出去走走不然她会很闷。

    如果她看见喜欢的衣服一定要买给她。

    不要提及过去,不要提及我,让她过好自己的生活。”

    “说这么多,我只想告诉你,无论以后她和谁一起生活,我决不允许别人伤害她半分半毫。”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她走进去,待电梯门再次闭合,才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你过得很好。那就可以了。不再见的告别,很好呢。”

    电梯到了一楼,要进来的男孩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

    “你你、你......”男孩取下耳机,手足无措的看着她。

    “看什么看。”殷汐休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恶狠狠地瞪他,“再看信不信我打你!”

    一脚踹在男孩旗膝盖上,看着对方痛苦的抱腿蹲下,扬长而去。

    殷汐休甩了甩脑袋,回过神。

    既然不想进去,索性把东西扔在门口,转身走楼梯。

    十几层的距离,足够自己平复心情。

    走了不知多久,眼前出现一个蓝色的身影。左让他挡,右走他还挡。

    折腾了几个来回,殷汐休的火气又上来了。怒气冲冲的看了一眼这个身穿蓝色运动服的男孩,对方看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吓得不轻。殷汐休刚要继续落足,男孩抖了一下,脚一滑便摔了下去——“应该,不是我的错吧。”

    殷汐休学校后面是一片老式居民区,宽窄不一的胡同里有一条唯一商业化的巷子,里面藏着各种玩意和美味。酒香不怕巷子深,大概就是这个道理。这条青石板铺成的路,被同学们亲切地称为——后巷。

    有的人来后巷是为了寻找心仪的玩意,有的人是为了品尝独一无二的美食,而殷汐休来这里的原因——仅仅是为了找戴格伊。别听戴格伊是个多么标致的名字,人也长得挺标致的,就是人品不太端正。

    “死开!骂谁呢你!”

    没错,在后巷居住生活工作的戴格伊,是殷汐休的朋友。除了seas的电话意外最后有联系的初中同学。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学渣,戴格伊和学霸殷汐休的相识,我只能简单概括为不打不相识这样的一小插曲。戴格伊上完初中便辍学了,在后巷一间酒吧做吧台小姐。

    “所以你就这样把东西往那一扔,来我这里?”戴格伊幸灾乐祸地看着殷汐休,“不错不错,不愧是我戴格伊的朋友,有我随心所欲的风格。”

    “我只是不需要自己去见证别人的幸福。不要把我和你的名字扯在一块。”殷汐休满脸黑线地端起一杯果酒,小小抿了一口。

    “就你这人如此没品。多大了还喝果酒。”

    “我没办法一身酒味的回到家,还像你一样死皮赖脸地说——不,那酒味是你身上的。”殷汐休态度坚决地把果酒也推回给戴格伊。

    “不愧是好学生,一派正气震慑人心啊。”戴格伊拿着自己前几天刚做的美甲“吧嗒吧嗒”地敲着吧台深咖色的玻璃面,“对了,你的小seas自上次有没有给你回电话?”

    殷汐休眼神呆滞了一下,有些小女孩气失落的摇着头。

    戴格伊发现自己找错了话题,抱歉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殷汐休很多连家人都难以启齿的话,只有戴格伊一个人知道;而也唯有戴格伊知道,殷汐休的seas。

    “阿戴,给我讲讲你的鼓手弟弟吧。”殷汐休话锋一转,一头栽倒戴格伊怀里,满眼放光地望着她。

    “死开!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许过问。”戴格伊头一偏去忙碌了。对于这个鼓手弟弟,殷汐休还是偶然间知道的,但阿戴一直只字不提打死不说。

    “什么嘛。”

    殷汐休很b地自high了一会,便挥手告辞了。对于殷汐休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人一天已经接近尾巴,而在灯红酒绿的地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阿戴晚上忙得半点空闲都没有,别说顾及,连和殷汐休说句话都难,刺耳的电子乐几乎冲破耳膜,殷汐休连个安静的角落都捡不到。

    天色稍晚,除了微光能模糊地称映街景,已不见半点红晕。白天的商铺快要打烊,晚上的夜市还未开张,四周一阵冷清。殷汐休觉得回家的路好长,自己走着走着都开始喘息,索性懒懒地靠在路边的交椅上,过目自己毫不熟悉的道路。

    她划开手机,光屏上的一点点亮光就把她照地暖暖的。她喜欢光,害怕黑暗。因为有的人在黑暗的时候,没有灯可以开,也没有人可以靠。

    最后一条通话记录居然还停留在“seas”,殷汐休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可悲的交际圈。

    有点受心情的影响,她鬼使神差地拨给“seas”后被自己吓了一跳。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对方接通了。下意识地把手机放在耳旁——

    对面是很嘈杂的声音——

    “喂......”声音里带着些沙哑,似乎心情也不是很好——

    “等会......”——

    “嘟嘟嘟嘟......”

    殷汐休更加无力了,自己莫名其妙打了seas的电话,被挂了,就这样。

    哈了口气,在快迷糊前迈着沉重的步伐,头重脚轻地往家走。

    困顿后,殷汐休感觉自己睡了很久,睡了很久,就像沉溺在寂寞无声的深海里,那是她最爱的蓝色,最美好的,最暖的蓝色。

    忽然有个尖锐的声音割破了一切,是整个梦境变得支离破碎,挣扎着起来,却发现是阿戴搞鬼调换的“催命铃声”

    ......

    “喂,谁啊?”殷汐休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

    “下午给我打电话的,是你吧。”

    殷汐休猛然睁大了睡眼,怔忪不定地呆坐着。

    他的声音依旧温润,而略显慵懒。

    “嗯,是我。”殷汐休紧张地提着嗓子说话。

    双方陷入长时间缄默。

    ”请问你是......打错电话了吗?“

    ”不是了啦。“她轻轻叹息,一本正经地说,“我是殷汐休。”

    对面那个声音却有一次长时间的静默,令她以为挂掉了电话。她刚要开口,

    “殷汐休啊......我记得你呢。怎么?有事?”礼貌的问话。他对自己,似乎从来都是礼貌。

    “其实呢,也没什么事......就是......”始终编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懊恼成羞地抓抓头发。

    “哦,我懂了。联系初中同学嘛。”对方似乎在笑,殷汐休眼前立刻浮现出他柔和的笑颜。他的眼眦安静地弯起,嘴角也咧开,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眉毛会因为张扬而略带一点褶皱,眼底是数不尽的温柔。如此的眉开眼笑,令人心神不宁。

    令殷意外的是,他俩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彻夜长谈,直到她困顿得在通话中合上眼帘。

    他看了看手机还在通话中,贴着手机便能听见她可爱的鼾声,朗然笑出了声。他说的话很可惜殷汐休没有听到——“殷汐休,谢谢你陪我聊天,晚安。”

    隔日殷汐休郁闷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打开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是否太疲倦,听见你的呼噜声了。再聊。”

    脸上瞬间上升了温度,被一大片绯红占据了耳根。又琢磨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发了条短信过去——“谢谢你的谈话。不知以后是否还可以聊天。”

    犹豫了很久,最终笃定地按下发送键。发呆半响,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她欣喜若狂地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下周再聊咯”

    似乎是很欣然的回答。

    “啊!!!”忽略如此的画面,殷汐休开始各种发疯。

    但我们也终于看见,殷汐休脸上,久违的幸福感。

    “暖日春风初破冻,柳眼眉腮,已觉春心动。

    ——李清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