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那年，殷汐休初三。

    还是个懒散、不学无术的小女生。

    因为自己的长相、衣着，轻声叹息。

    看到小说里悲伤的情节，潸然泪下。

    上课边听讲边发呆，作业也有几样剩着第二天去补。

    凭着不算差的成绩，不思进取、无上进心。

    喜欢动漫追捧韩流，一部动漫再接一部韩剧的看。

    不是老师喜欢的学生，连为班级奉献都懒得做；不是讨喜的孩子，性子木讷不懂圆滑。

    简单来讲四个字——好吃懒做。

    如果一切顺其自然下去，那就是上了高中发奋学习考了个不错的大学，毕业之后找份薪水不多不少的工作，遇到个不错的结婚对象，结婚生子，平凡一生，多好。

    还是十五岁那年，命运的罗盘重新拨了一转，像是注定一样，悄无声息地改变了殷汐休的人生轨迹，改变了她所拥有的一切。

    事情的征兆太久以前便有了吧。

    父亲日渐严肃的面孔。母亲终日苍白忧愁的脸色。

    父母间永远是一片沉默，安静地成了默契。

    她以为父母只是寻常吵架，没多大在意。是不是当初早一点发现，能劝一下爸妈，他们就可以不必如此？有时也会这样痴想着。

    很普通的一天。殷汐休咬着面包坐公车回家。家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味，她便扑向电脑把没看完的动漫补了一遍。良久，疲倦地关掉电脑，回到客厅时，发现母亲正倚在沙发上，呆滞地望向她出来的方向。她愣在当下，不知如何开口，羞愧地埋下头。

    “殷殷。”没有意料中的责骂，反倒是意味深长的一句昵称，“如果爸爸妈妈要离婚的话，你会跟谁？”

    “谁也不跟。”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以前父母吵架，母亲也会赌气这样问自己，自己的答案也从来不变。母亲不再说什么，只是让她快去做作业，留下一个疲惫的背影。

    “简貞说，唯有中庸才能宽纳万物万事，使其生生不息。可我讨厌这样的平庸。”

    殷汐休用手巾擦了擦手，走出厨房。倚在客厅门上对椅子上看报纸的父亲说：“老头，一会上班的时候记得帮我买点枣，我要用。”

    中秋节马上就要来了，殷汐休准备做些枣馅月饼，戴格伊都说她过于贤妻良母。

    “蜜枣豆沙馅月饼，面粉195克，红芸豆250克，蜜枣250克；蛋黄一个，转化糖125克，枧水3克，玉米油45克，适量水。

    红芸豆先用压力锅煮熟捞出；蜜枣洗干净，去壳，用手随意碾碎翻入红芸豆盆中；用勺子一边碾碎，一边拌匀；团成约25克的小球；枧水、转化糖浆、玉米油混合好，筛入面粉搅拌到无颗粒后，揉成团，饧半小时；饧好的月饼皮团成约25克一个圆球；取一个月饼皮压扁，包入一个馅，用手虎口向上推，慢慢包紧；团圆；用模具按出自己喜欢的花纹；烤箱上下190度预热，入箱前喷水防止烤裂，烤5分钟后取出刷上一层蛋黄液，改180度烤15分钟即可，烤好密封回油两天即可食用。”

    男人没把话放在心上，只是安然自若地说：“你一会自己去买吧，顺便去你妈妈家吃饭，给你妈妈庆生。”

    “你有病吧？”殷汐休反射性地讨厌这个话题。

    “一会就去，你叔叔和弟弟都在。”

    “不可能。我告诉你我绝对不去。”

    “殷殷乖，别闹。”

    “我说了不可能！”

    “她是你妈！”

    “我早就没妈了！”

    殷汐休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个男人扇了一巴掌。他的眼神里却看不出一点波澜起伏，深邃得令人无法直视。他捡起落在地上的报纸，望着这个和他爱的人有五分相似的女儿，再没有动作。

    “殷汐休，她终究是你母亲，她从未抛弃你。”

    可是她抛弃了你啊。

    呵，这麽多年，他万事隐忍，很少与人产生矛盾。可在母亲方面，却无半分忍让，哪怕对方是他的女儿。他一直那么爱她；她却怎么辜负了他？向来情深，奈何缘浅，就这样吧。

    “我会去的，你别生气。”殷汐休捧着微肿的半张脸回到卧室。

    一个阳光焱炎的午后，她碰上母亲和一个陌生男人碰得凑巧。她年少不经事，心如刀割，徒然发了一大通脾气，凌厉得抽搐了好久。甩门而去，拉戴格伊坐在河提喝酒。几罐啤酒下肚，满腔怒火只剩一摊凉意。

    “我说如果只是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戴格伊拍拍她的肩，“我没法说什么安慰你的话，你看过我的人生还有什么理由去痛苦自己的悲伤。如果两个人之间没了感情，硬放在一起只会是两败俱伤。不如安心去接受，哪怕破碎不堪，总得面对。何况你父母是爱你的。”

    殷汐休望着奔流不息的河水，把罐中剩余的啤酒洒在地上，像是祭奠着一份感情。

    “你现在还在那酒吧工作？”忽然转变了话题。

    “对啊，有钱至少不用被欺负。”戴格伊从包中掏出一支口红，补了补自己艳俗的妆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也只是肮脏，可一无所有，面对的更让人做呕。”

    殷汐休欲言又止，把罐子轻轻的摆在地上，摆成一排，忽然放声高歌：

    “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随即一排罐子“扑通”落入水中，陷入一阵沉寂。

    “还真是疯子啊”戴格伊把手中剩余的那个也踢入水中。

    她回家后，没想到那个不耻的女人还在家里。

    “我和你爸爸已经离婚了。”原来如此，“本来想等你中考结束再告诉你的。”

    眼泪氤氲了脸庞，她难以看清母亲温柔的眼角颦颦。

    “你走，我原谅你的一腔爱意，但不会原谅你伤害我爸。”殷汐休哽咽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虽然你的监护权判给了你爸，但只要殷殷你愿意，我可以申诉拿回......”

    “抛弃我爸的是你不是我！”还是无法克制住自己，歇斯底里地朝她喊着，“从现在开始，我爸生命里就只剩我一个女人。除了我他一无所有。他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男人，我宁可抛之一切于不顾，也绝不会离开他了。”

    “所以，请你，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