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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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源于万物,他们因为太过弱小,只有极少一部分拥有独立的意识。
就像那茫茫无际的草原深林,不可能每一株草与花、每一颗树都自成一体。所以自然拥有独立意志的“灵”自然而然的可以控制没有意志的,并且是他同源的那一部分。
算来不只是人,这世间只要是有意志的生物大抵是要分出个三六九等。
顾枉躲到一间破落的屋子里面,这屋子估计是太久没人居住,积满了尘埃。顾枉倒也不嫌——反正他里面穿的是黑色的夜行衣。他伸手摸了一把窗棂,把蒙了一层灰的窗户擦出一小块边角,透过些微的火光往外瞟,直到确定外面没有往这边走的人了,这才滚葫芦一样挨着墙根滚到了另一间房。
他就这么滚了三四个房间,沿路上只耍阴招放倒了几个落单挡路的护卫,近乎顺利到一路无阻的地步,最后来到了他要到的房间里。
顾枉跟壁虎一样贴着房屋的屋檐,悄无声息地扒拉开了屋顶上几块松动的砖瓦,贴身滚了进去。他这一系列动作堪称悄无人声,甚至连鬼都不会惊动,偏偏这一路的运气像是用尽了,屋里有一个他最不想看到的那个男人。
“阁下一路弄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恐怕就是冲着这纸文书来的吧?”统帅整个御林军的李大将军好整以暇的坐在房里正厅对门的椅子上,他左手边的茶几上放着一捆用金丝线绑好,以玉为轴的文书。看上去华贵异常,看得顾枉差点都以为那是真的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看到哪个人会把贼要偷的东西放到贼面前。
“怎么,阁下不是准备来拿着东西吗,为何不出来与李某一见呢?”李大将军右手摩挲着刀柄,眼神向屋内扫视了一圈。他能感觉的到黑暗中有一个人在看他,却不能确定那人在哪,这人身手跟鬼魂一样,要不是他翻身进屋的时候带动了气流,那他估计连屋里多了个人都猜不到。
李将军在发觉军营着火的一瞬间就猜到了敌人的来意。来袭击军营的人是刺客,上不得什么台面,估计也不是什么仇敌要大开杀戒,那小偷小摸基本上就是他主要的行动目的。他常年从军,军纪严明,平时在皇城里面虽然有些不太正经,却也没有收过太大的贿赂,所以他身上也没有什么珍贵重要的物件,这军营本身也没有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想来早朝时皇帝留一人他下来交于他的密诏,可能就是那人的主要目的了。
说起来这京城的防卫工作确实太不像样了,皇宫那样的地方都有清不干净的眼线,那皇帝居然还活着也真是运气好。李将军没心没肺的想着,他蒙受祖上荫庇,他的将军一职也是一路靠一半的真才实学与八面玲珑推杯换盏吹嘘拍马屁弄来的,与那皇帝老儿并没有太大的交情,也没什么君臣之恩。然而毕竟身居要职,平时休沐时插科打屁、四处鬼混都不要紧,人家都撒野撒到他家门口了,他就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李将军平时祖传的武学虽然没落下,但在这种高手面前他也不敢有太大的把握,于是平日酒席政场里面的装腔作势就被他摆上了台面,殊不知他误以为的高手也只是个会溜的怂包。
不然他早杀进来了,还跟他在这玩什么躲猫猫。
顾枉翻了个白眼,心里把李将军的底摸了个七七八八,却仍然不露身,只是拿捏着音调笑道,“李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我有说我要的就是这玩意吗?况且李将军这般胸有成竹怕是已经将真正的文书藏了起来吧。”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老李我先入为主。”李将军说话间并没有闲着,拢在袖子里的手一甩,飞出几枚一指长的飞刀。那飞刀极薄,看上去非常的脆,却带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向顾枉所在的方向戳去。
顾枉眼皮都不眨一下,他当然看出来这姓李的真才实学估计没唬人的本事大,这一下估计也只是诈他,让他自露身形——这准头跟玩似的,没一个扎准。
那李将军居然也没脸红,端着三尺厚的脸皮跟顾枉继续周旋,“啧,阁下这怕是不想露面了吗?东西我倒是没藏起来,就在这屋子里,要不阁下把收买你的人抖出来,我们好好谈谈?”李将军像是确定了那人是个高手,估摸着是受人之托,抱着能不能化敌为友的念头,躲躲藏藏地打着太极。
顾枉贴着墙往边上溜了三尺,黑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两圈,眼神往屋子个个角落里乱瞟了两眼,顺便跟屋里那个虚张声势的李将军搭着讪,“李大将军有所不知啊,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的就是把雇主的名字卖了,这要是抖出去就是捅了篓子,两面都得罪,而且还砸了招牌,到时候估计在这个圈子两面就活不下去了。”
这被顾枉刻意拿捏的声音细而轻,没有刚才女音的尖锐刺耳,但搁这儿却也是说不出的阴沉诡异,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两人就在这暧昧不清的气氛里面相互接近,两人你来我去的过了四五招,顾枉估计这李将军对自己的斤两摸的也挺清楚的,下九流的手法玩的比自己还顺溜——向他扔过来的刀上都淬了毒。
顾枉在李将军的脚步声中基本上听出了这地上估计是有个做工粗糙的密室,他扯了扯嘴角,觉得这位李将军武功不怎么样就算了,连这种小伎俩都不走心,真不知道他在这风口浪尖上怎么把脑袋别腰带上活这么久的。
“我们还是把话摊开来说吧。”顾枉像是黔驴技穷般摊开了底牌,“我这任务吧,委实有些上不了台面,我也就来试试手气,摸不到就算了。”话音一转,他再次换了一种很是委婉的女腔,“不过你家大公子怕是不怎么能等了,他身上的毒估计不能等到明天早上了。”
“······”李将军无语了片刻,不知道这人突然扯到那烂泥干啥,李将军眼皮抖了抖,一句“你让他去死”似乎脱口而出,然而想到出门时的确好像没看到那扶不上墙的玩意儿,有些摸不准对方是不是在诈他。一时间这八面玲珑的男人竟是有点罕见的词穷。
然而顾枉显然没有给敌人留出容许喘息的时间,他单手拽住房梁,荡秋千似的一荡,对着李将军的脸就这样踹了过去。李将军虽然常年不与人正面交手了,但毕竟每日的日常锻炼没有落下,他大喝一声,以双臂护住面门,看上去倒是颇有气势。
顾枉踢上去的那一脚看上去气势汹汹,李将军却完全没感受到一点力度,等他感受到不对劲的时候顾枉已经顺着他这个姿势半跪在了他肩上。顾枉轻轻的笑了笑,没发出声音,李将军却感受到一股寒意一瞬间蔓延到了全身。
顾枉卡住了李将军的头,身体跟没有骨头一样向后一仰,他原本跪在李将军肩头的那只腿顺着力道下滑,猛地踢了一脚李将军的腰部。另一只腿则往李将军的肩头踩了一下,有些惊险的保持住了顾枉的身体平衡,没有让他跟那位已经躺在地上那位一个姿势。
“不才,在下的绞喉学艺不精,让将军笑话了。”顾枉看着躺在地上有些半身不遂动弹不得的李将军往后退了几步,他脚步踩的有些重,跟刚刚在空中飘来飘去鬼似的身法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李将军躺在地上看起来有些目眦欲裂,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与意识切断了联系,明明看得到那人一点一点离自己远去,可是自己的四肢没办法顺从自己的意志让自己从这布满尘埃的地板上爬起来。
明明没有昏过去,却比昏过去还难受。
“将军请省省力气,在下的绞喉学艺不精,没法把大将军这大好人头弄个下来,但切断部分神经还是做得到。”顾枉脚踩到了李将军刚刚坐的的那个地方,停顿了片刻,随即脚尖一踢地面,竟是将那地硬生生的跺出个不大的洞来。顾枉像是猜到了一样,伸手往那洞里摸去,扯出了一叠纸质华贵的文书。他摊开扫了一眼就塞到衣服里了,向李将军一点头,转身就准备怎么进来怎么出去的跳了窗。
顾枉猫在房檐突出的一个角,探出头往外看了一圈,他手往袖子里缩了缩,捏住了那叠颇有质感的纸,觉得此行还挺顺利的。自己既没有缺胳膊也没有少腿,划破了皮什么的过两天就什么事都没了,堪称毫发无损。
过两天······那人估计就要来了吧。顾枉晃了下神,思绪不受控制的飘出了十万八千里,到了某个可能正在赶往京城的人的身上。那人在的北方虽说已经是夏季,但在夜间的温差也是极大的,仍然算得上天寒地冻。虽说他也是“灵”,然而毕竟他是与众不同的,他······
顾枉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觉得此处实在不宜久留,也懒得捋清那莫名其妙不请自来自己脑海中的那个人,于是粗暴地将来不及细细思索的感情卸下,全部抛弃到了脑后。他盯着那缕已经黯淡下去的火光,准备往人烟稀少的另一边跑去。
他一路小心翼翼的贴着墙根疾跑,没有了那装神弄鬼的白袍,顾枉基本上就像融入了黑暗,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这是非之地。
然而顾枉面上没什么喜悦之色,以他的经验之谈,一般人少的地方,必定是有一些让人有恃无恐的存在帮着镇守。
顾枉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他甚至开始考虑换另一条路。但有些路走了,却不是可以容许反悔的。
“抓到你了,小鬼。”
顾枉耳边突然一个声音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