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深宫脱暗初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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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眸里渐渐燃起烈火,似当年野外绝境求生时的欲望,又似当年走投无路时的不服输。檀香木门被轻轻叩响,外头人扬声道:“娘娘,奴婢进来了。”门便被推开。进门的是端着铜盆的小姑娘,其见我披头站在镜子旁,以为我要梳绾头发,便急急放下手中的铜盆,走过来道:“娘娘是要梳绾青丝吗?让奴婢来吧。”将我扶着坐下后,拿着木梳轻轻梳理,又小心翼翼地问:“娘娘,还是单绾髻吗?”闭目,细细思索着怎么学着古人开口,却自然启唇:“否也,梳本宫应有发髻罢。”
那丫头一听,心中大喜,眼中含泪道:“娘娘您终于想通了。”手也开始加速梳绾,却也丝毫不敢马虎,小心得紧。半晌,她看着镜中的我,开心叫道:“娘娘多久没这样打扮过了,依旧风华当年,后宫这些女人怎得比得了!待会儿安然姑姑见了,定会乐坏的。”
这丫头名为安乐,是我的陪嫁婢女,她口中的安然姑姑,即是我的陪嫁侍女,也是宫中的掌事姑姑了。目前深处宫中,似乎这二人是可信之人。门突然被推开,这位唤作安然姑姑的较年长的侍女见到我的打扮,愣了愣,随即扑过来:“娘娘您这是......”我抬手抹去她的眼泪,说:“闷了这么久,可不得改改了?”安然姑姑一愣,随即笑颜展开:“是是,娘娘想开了就好。”说罢停顿了一下,又问:“娘娘可是要出去?”我垂眸微眯眼:“去把本宫的那件素蓝绣锦服拿来吧。”见安然姑姑欲言又止的样子,抿嘴道:“刚出宫,总不太好张扬。”她们似乎习惯了原主的冷清,也对我的冷淡没怎么在意,连连道是。安然姑姑亲自将袍服着于我身。
我换好装,步近于宫门,太监掌事元杞迎上,见我样子十分惊讶,忙问:“娘娘可是要出门了?”我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记忆里他原本是个小太监,因其妹病重不得已来此当差,我用顾氏家族势力将其妹医治好并安顿,他自然心怀感激,忠心耿耿。后来我不得宠之势似乎丝毫无回旋之地,原太监掌事不知找了什么借口走了,这掌事太监一职便一直空缺。其实原来在这里有没有宦掌并无太大区别,但见其爱妹心切,心中本就赏识此类兄长,亦如我兄顾疏暗,便提拔此差事于他。因我位高却宠少的关系,差事并不多,油水也不厚,但每月月俸仍有保障。他被提位后依旧安守本分,不怨不艾,一伴就是三年,也算是我的心腹了。我眼里柔和了些,启唇:“本宫想去御花园走走,不必摆驾,就你们仨跟着本宫吧。”抬脚踏出,行远。
萋萋行于花间,步于小径,前方几处牡丹倒是鲜艳得紧,繁花不少,素叶不盛,即使不是盛花期,宫中人料理得仔细,也是一幅大好风光罢。后妃喜雍华,倒也正常。
转而忽见一簇素景,上前一看,却是我最喜的菊品一种,墨荷,即墨菊,中国十大名菊之一。夏秋交际之处,虽有绽放,却也不盛。柔荑细细捻弄着瓣皮,目光一凛:“何人栽其于此?”那几人天天盼着我出门,这后宫的事早就弄得一清二楚,急忙道:“这是越妃娘娘栽种的。”
丹眸一狭,复问:“越妃?新日入宫?何许人也?”
安乐抢到:“越妃娘娘是右相兰氏嫡长女,兰缔鸢,一年前入宫,不出半年便深得帝子喜爱,便跃升为妃,还笑赐封号越,可是厉害人物。宫里人都说,不过多久便要越过娘娘成皇贵妃,亦或侧后,甚至坐上后位呢。”
魅眸淡瞥:“宫中之势,皆有帝子定夺,帝子喜爱谁,谁坐后位,应是帝子意愿,哪有越否之说。你也别乱嚼舌根,引祸事。”
安乐立马点头礼道:“是,谨遵娘娘教诲。”
呵,哪有什么厉害不厉害之说,有此地位,不过是因家世有我父压制,容貌姣好,性子温顺,懂得自保罢了。这是后宫女子常有之技,不足为奇。帝子得美人,少顾忌,自然更宠。
安然姑姑在旁似乎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我奇怪道:“姑姑,怎么了?”
“娘娘,是不记得越妃娘娘了吗?”安然姑姑这才开口。
“本宫,跟她见过?”
“当然了,娘娘。越妃娘娘是您幼时的玩伴呐。奴婢都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安然姑姑解释道。
我心中一紧,莫不是露出破绽了?仔细回忆,只记得生了一场大病,大病之前的事儿倒是一件都记不起了。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开口:“姑姑说的幼时,可是本宫那场大病之前?”
“是啊是啊。”安然姑姑一愣,似乎了然。
我低头轻笑:“可是这之前的事儿,本宫都不记得了呢。”
安然姑姑含泪:“是奴婢愚钝了,我家娘娘苦啊。”
我安慰地抚拍她的手,转身,复缓行,又问:“兰氏,可有子嗣?”
“尚未。”安然姑姑答曰。
看来帝子仍有顾忌,只是小于我罢了。细思半晌,启唇道:“安然姑姑,待会儿遣人去那兰氏住处那儿问问,可否送个人情,将那几盆墨荷赠予本宫。”
“娘娘何须降了身份去求那兰氏。喜爱墨荷的话奴婢也可以为娘娘寻来。”安乐听后一惊,立马插嘴道。
“旁人种的哪有越妃亲自料理得妙。”我垂眸轻云。那三人虽与我常年住清宫,却能在避世事之久依旧保有势力,也是些聪明心思,立马明白了我的意思。
三年前未入宫之时,我依旧是顾氏深闺中最尊贵的嫡长女,出了名的喜爱墨荷,院儿里栽了不少。多少豪门少子登门提亲示好时,也送了不少。奈何后来朝中盛斗,有人提出将我嫁于宫中,虽帝子与父亲皆不愿不快,但那人话说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任意拒绝都显得不妥。为此家中气氛冷涩了许久,父亲焦头,不愿将我送去宫中吃苦受罪,至后甚至决心要翻脸。我感有此至亲甚是幸运。便找到父亲表示愿意嫁入宫中受封,以免父亲为难。母亲心痛地抱着我哭了多日,还是因我坚持,瞒着远方带兵作战的兄长们,送我进了宫。虽进宫便被冷落。可帝子为了将面子做足,也往未央宫送了不少墨荷。不日便一场大风刮下了所有盆栽,毁于一旦。原主也没好拉下脸皮再去索要。方才那几盆一件便是已入宫许久,特意放在了未央宫进入御花园闲逛的必经之处,悉心照料得很能引人注意。其实墨荷栽养不好只会让人觉得是一株凋败的花罢。可见栽培之人也已盼我出宫许久,欲与我交结罢。
安然姑姑最先回神,言:“是,娘娘,奴婢待会儿就遣人去翊坤宫。”
翊坤宫么?我丹眸一狭。翊坤宫乃一方宝地,仅次于帝后所居的长乐宫与我所居的未央宫。未央宫也是兄长立功为我求得,然兰氏却凭借圣宠得居翊坤宫,实非般也。可这一宠极帝妃,为何会想与我一落魄贵妃交结。
见我柳眉紧蹙,元杞躬身道:“娘娘,此事奴才去便罢,不必旁人。”
我点点头,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