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贰·无关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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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是何意?”米米冲上前去,用小小的身子将时慕拦在洞口,话语中已带了几分怒意。

    “什么叫血债血还?你可清楚因果?那些所谓正道人士欲取你性命为因,而后万千人为此丧命为果!这错本就不在你,这债凭什么要你去偿还!你刚降生于世,不过是力量与其他小妖小怪相比强了些许……为何那些正道人士就要二话不说地……”

    米米尚未言尽,只见时慕轻笑一声,忽而化为点点荧光,越过米米,直向山脚下人群聚集之处而去。

    “尽管放心便是,我好不容易才有了灵识化妖而生,可没准备这就把自己的性命给拿去偿还这笔债……”时慕在越过米米时,在她耳边留下这么一句话。

    米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反应过来时简直要气疯了,在原地狂跺脚,而后也向着时慕离去的方向赶去。

    原本因为脚程较慢,落后了米米一大截的黑石,刚好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洞口,却见一道绿光闪过,片刻后又是一道白影掠过,直追着绿光往山下而去。

    “哎我的两位祖宗诶,可否慢点儿!”两位祖宗自然是置若罔闻的。无可奈何,只得认命地跟上前去。

    ……

    半月岭下,众人皆手持武器,小心翼翼一步步往前行进着。易剑宗与北原刀宗打头阵,防守能力较强的珀摩门修士持杖走在两侧翼,仙乐坊各琴修断后。

    “若是那妖孽二话不说便攻过来可怎么办?”刘刈走在易玖渊身侧,不禁担忧地回首向这队伍望去。

    “咱们这么多号人,若是集中全力于防守之上,就算那妖孽攻过来也不足为惧。”易拾对五大三粗的刘刈毫无好感可言,连一个眼神也不愿分给对方。

    “这次我们乃是有备而来的,断不会让那妖孽再有机会大开杀戒!”北原刀宗的小辈气势汹汹道,边说边洋洋得意地抽出门里专为他们此次前来而锻造的高阶九环砍刀,作挥砍状。

    北原刀宗门下之徒虽个个行为鲁莽,言语粗鄙,但唯有武器锻造之工艺是无人能及的。由北原刀宗锻刀谷而出之兵刃,无一不是刃口锋利可吹毛断发之宝刀,灵力充沛丰盈,由修道之人使用,可大大提升实力,斩妖除魔无往不利。

    最重要的是,他们所锻之刃竟是具有灵识的,认主。若是旁人眼热给夺去作为己用,就只会变得与一块破铁无异,连做饭的菜刀都不如。

    易拾突然忆起,自家大师兄本也是有一柄具有自己灵识的剑的。名讳为何,易拾那时年纪尚轻,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剑比起北原刀宗的刀来得更有脾气,若是有他人想要使用那剑,无一例外会被剑之灵力反噬,严重者甚至一两个时辰都无法使出任何法术。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再也未见大师兄佩戴、使用那把剑。

    易玖渊忽然止住脚步,冷冷的看向不远处的树林,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来。众人见此,纷纷后退半步,抄起家伙警觉起来。不多时,林中突然涌出许多绿莹莹的光点,一道慵懒却又悦耳的声音随之响起——

    “这般多的客人不辞辛苦来我半月岭拜访,时某有失远迎,还望各位道长赎罪。”绿光散去,一位黑衣青年出现在众人视线前。黑色的衣袍衬得青年皮肤极白,却是红润不带病态的,额前耳后的发丝被随意地束起,眉目五官生得颇有些清冷的意味,但那双浅绿中透着些许金色的眸子却是含笑的,再经方才的一番言语,竟颇有公子翩翩如玉之意。

    “只是各位道长来得不凑巧,今儿个是在下的生辰,这半月岭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安全的地方,不是什么待客的好日子。各位道长请回吧。”

    “妖……妖神时慕!”众人先是呆立片刻,不知是谁先喊出这么一声。

    见时慕现身,大多数人是未能及时反应过来的;只是当时慕自称“时某”,才有人恍然醒悟过来,面前这位男子竟正是传说中那位木之妖神时慕!

    众人没能第一次时间反应过来是有其原由的——十年前的伐木之役,时慕出现在正道除妖之士面前时,看上去不过与三、四岁的孩童无异。就连坊间所流传的木之妖神时慕的画像,就算被渲染成尖牙利爪的恶兽之形,左右也只是一个鬼童的模样。

    而此刻时慕的模样让众人,尤其是初次见到时慕的小辈们受了不小的一惊。还真是从未听说过妖还能随时间的流去而成长身形的?

    易玖渊原本的脸色就说不上多和颜悦色,这会见了时慕变得更加阴沉起来,眼神死死地钉在时慕脸上,喉头动了动,好像是想要说些什么话,然而最后还是未说出口,侧头看向先前发言过的那名红衣女修,示意这里由她来说话。

    那名女修单单从穿衣来看,竟瞧不出究竟师从何派,但在场并无任何一人对此情此景让这名女子来掌发言之权有所异议。

    怀抱一雕花红木阮,貌若天仙,一袭红衣,此前又有资格与易玖渊、刘刈等人等席而坐的,除去仙乐坊大弟子,江湖人称“红衣仙子”沙愿聆,怕是再难寻出他人。

    沙愿聆上前一步,走到易玖渊身侧,开口道:“我等此番前来,并非刻意相扰。只是每逢腊月初一,这滁阳城便天降血色之雪,无数妖魔鬼怪尽出作恶,害人性命,苦了滁阳城的百姓。我等为解百姓之苦,不得已之下才赴半月岭,望阁下……可否想办法停了这雪,以解百姓之愁苦?”

    时慕故意端出一副礼仪周到的面孔下了一道逐客令,本已做好准备迎上一番义正言辞的唾骂,或是刀林剑雨的攻势,却没料到对方竟然也跟着端出一副礼仪更加周到的模样,着实可疑。

    虽然时慕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但可憋屈死了沙愿聆身后那一众修士——与一个妖孽摆出如此态度讲道理,何等屈辱!

    时慕身形一歪,倚靠在一旁的一棵树的树干上,开口仍是一副懒洋洋的语气,眼神却未停留在沙愿聆身上,倒是偏到了她身旁的易玖渊之上,与易玖渊冰冷的目光对了个正着:“这位姑娘说得有理有据,在下也认为应当如此。只是……在下只不过是区区一个树妖,并未有如此神力操纵风云变幻,这降下大雪并非在下所为,各位道长若是为此而来,只怕是要白走这一遭了。”

    一语惊呆众人。

    “非你所为?简直是一派胡言。这红雪随你降世而下,而后每年同一日都会再次降下,无端害人性命,你却说与你无关,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万万没想到这妖孽竟然摆出这样事不关己的嘴脸,着实可恶,北原刀宗的几个小辈最先沉不住气,愤怒地喊出声来,什么“实力悬殊过大不宜激怒那妖孽”“为减少伤亡最好是以礼待之”之类的嘱咐统统被扔在了脑后。

    十年前突降血色大雪,乃大妖降世之兆——这可是天机门最后的掌门人蒲曜所卜之果。众人依卦寻之,确实是在半月岭这个地方发现了新生妖神。天机门既然说这是极凶之兆,必不能有错。

    天机门此门与百家各派有所不同。

    天机门地处凌霄峰之巅,远离世俗纷扰。此门与其名一样,探知不可知之未来与不可知之往事,十几年的掌门更替后,不知为何,变得过于入世,频频为世间卜卦。后来门内突起离奇大火,按理来说是无法奈何堂堂一个修道名门的。可偏偏那夜竟无一人为大火所惊醒,全门上下两千弟子皆葬身火海,单单余下那下山参与百家月会的大弟子蒲曜。可谓是天机不可泄露,泄之必遭报应了。

    时慕嗤笑一声,语气轻佻道:“怎么,这会儿不装君子啦?你们若是不信,我也没法子,只是我时某这一世所言之事可从未有戏言。我说非我所为,即是非我所为。”

    而后突然瞥见易玖渊的目光,心说:嗯……要说从未有戏言,那还是不妥的。

    时慕只得心虚地转移目光,不再继续盯着易玖渊。时慕看着暗沉沉的天色,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道:“只是在下方才便已说过了,今儿是时某的生辰,这半月岭绝非什么安全之地,奉劝各位道长最好莫在这半月岭待至子时,时某可不想无端害人性命。”

    威胁……这是坦荡荡的威胁没错吧?众人面面相觑,脸色皆有些难看,各自握紧了手中的法器。本来是打算好好与这妖孽说道理的,可话没说几句,就已经被下了两道逐客令了。看来道理是说不通了,而这么大帮人浩浩荡荡上这半月岭来,总归不能空手而归吧?依这情况到底要不要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