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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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农村没有多少树木遮挡,全是一片片的稻田,太阳傲娇的挂在天上,让人看着就感觉灼热,马路上像是一片热烘烘的烤盘,烤得人不舒服。
韶妗夙坐上了一个小轿车,车上的凉气吹散了夏日的一身暑意,这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车子,她扭捏的坐在车上,混身都不自在。
明明这里比农村舒服多了,但她还是觉得不舒服,在她心里只有自由自在,无所顾忌的农村最让人舒服。
母亲慈祥却又无可奈何的声音,一直回荡在妗夙的耳朵里,“从今以后,你就姓韶了,快跟爸爸去大城市,一定要好好学习,妈妈这辈子都不一个识字,以后就靠你了。”
韶妗夙的眼睛湿了,但她不能哭,她也不敢哭。
其实她不想去城里,其实她不想要那个华丽到不行的姓氏,她觉得不自然,不适合她,其实她就想待在倪村。
这个叫小轿车的东西,的确是比她们家唯一用来拖货到镇子卖的三轮车不知道快多少倍,很快就到了b市。
韶妗夙像好奇宝宝一样,看着这个奇怪的地方。
这里的房子好高,仿佛就是顶天立地的大巨人,而且天上还有那么多飞着的“大鸟”,听哥哥说,这个东西叫做飞机,可以让人坐上去的,这里的人穿的都好漂亮,光鲜亮丽的样子和朴素黯淡的农村一点都不一样,他们手上都拿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小盒子,仿佛离开了它就活不下去一样……
韶妗夙习惯性的抠着自己的指甲,捏着自己衣服上精巧却平常的茉莉花。
这是妈妈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听上过学堂的哥哥说,有一首诗就是写妈妈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剩下的妗夙也不记得了,但她知道,妈妈很辛苦,她要报答妈妈。
旁边的“爸爸”一直保持沉默,手上抱着一个名叫手机的东西,仿佛这个小小的,薄薄的盒子就是他的命。
韶妗夙不止一次偷偷的看向他,但他好像就是看不见她一样,让她不由自主的失望。
车子停在了一个大房子的门口,妗夙被司机要求下车,她不晓得原来世界上还会有这样的房子。
这个房子竖立在花园里,旁边也有不少相同的房子,但这个却是别具一格的样式,最显眼,也最遥远。
这个房子的四周都是漂亮的花,妗夙根本说不出这些花的名字,但还是忍不住的想去采摘。
旁边的男人却嫌弃的把她拉走,并且说:“这是玫瑰花,是只能用来看的观赏花。”
这是妗夙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很磁性,很好听,却异常的冷淡,仿佛妗夙就是一个来问路的陌生人。
妗夙情不自禁的心想:为什么花只能用来看?明明在村子里那么多花,它们都是可以随便采摘的,还能做成好吃的花饼。
虽然她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
一进到大房子里,爸爸就说:“把鞋脱了,左手旁边有拖鞋。”
妗夙乖巧的点点头,其实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到家了还要脱鞋子,难道不是到家就应该随心所欲吗?
然……
一个应该和妗夙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跑了出来,抱着妗夙旁边的爸爸,笑的很甜美:“爸爸今天出去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啊?”
一直以来,韶华明都是以沉默的样子面对妗夙的,要不是因为这个女孩,妗夙差点以为韶华明一直都是那副样子,从来不曾改变。
原来……原来那样的冷淡只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才有。
妗夙抱着行李的手一点一点握紧,但仔细想想,这才是他应该有的生活,自己的出现只是打破了他们平静的生活,怎么可能还对自己和颜悦色?
这么一想,妗夙感觉舒服多了。
女孩看了一眼妗夙,捂着鼻子说:“爸爸,她臭烘烘的,好脏啊!我的鼻子真想逃离这里。”
韶紫曦的话虽然不友好,但也是韶华明心里所想。
妗夙低头抠着手指头,这是妈妈卖了家里的鸡,还把大白米给卖掉才买来的衣服。
就连过年都难吃到的鸡,妈妈直接卖了三四只,还把家里半年的收成给支出去,家里只有她一个女人了,她还要照顾年迈的外婆,都已经这么困难了,才换来的一件衣服,居然她被说得一文不值。
然……
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从楼梯上下来了,声音十分的妩媚,却让人很舒服,“怎么了?”
韶华明觉得对不起楼上的女人,但还是实话实说,“这是韶妗夙。”
妗夙哥哥说过,童话里的继母都是很坏的,专门欺负人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但她不一样,她非常友好的走下来,拉着妗夙的手,“原来是夙夙来了,快进来啊!”
妗夙下意识的往后面一躲,她在害怕。
韶华明不爽的看着扭捏的妗夙,觉得她太小家子气了。
但这种害怕也不无道理,女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喜欢妗夙,但她漂亮精致的指甲狠狠的抠在妗夙的手臂上。
妗夙疼的皱起眉头,然而,在韶华明的眼中,妗夙就是在嫌弃秋白芷。
在韶华明的心里,妗夙只是他那错误的一夜,而换来的报复,他如今给她吃,给她喝,凭什么还来嫌弃这个家里原来的女主人?凭什么来自己的家里吆五喝六?
韶华明皱起眉头,对缓缓而来的用人说:“带她去换一件衣服,就把她的房间……”韶华明想了一会,又说:“把她的房间安排在南头房吧!”
用人帮韶妗夙拿着行李,带她离开大厅。
韶紫曦不如她妈妈那么会掩饰自己的内心,但她是个孩子,韶华明也就当她是童言无忌了。
韶紫曦嫌弃的说:“给她住那么好的房子真的好吗?”
听她这么说,妗夙差点相信韶华明会给她安排一个好房间了,结果到房间里一看。
原来她所说的好房间就是这样的……垃圾乱堆,还有木头发霉的味道,可能下了雨的时候,这里面会冷得不成样子吧!
但妗夙也能接受了,一声不吭的开始收拾,就在她认为全天下都在与她作对的时候,韶家的用人却开始帮她一起收拾,还提醒她说:“你刚来这里不久,应该跟韶先生的关系不错吧!”
妗夙点点头,用人继续说:“你不要在意紫曦小姐的话,她虽然说话不怎么好听,但她本性不坏,你只要小心夫人就行了,她虽然看起来很友善,但比任何人都要歹毒。”
当年她们家大小姐就是这么被……
妗夙乖巧的点点头,笑着说:“谢谢您告诉我这么多。”
用人也觉得与这么好的孩子说话很舒服,但很快就听见韶华明说:“张阿姨,快出来做晚饭。”
明明才中午,为什么做晚饭?
其实妗夙也知道,其实韶华明就是不想让这个好心的阿姨帮她,但她其实也不在乎。
这么点小事她能做好,要是不然以后怎么给妈妈好生活?
房间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架,上面也有不少漂亮的书,不过韶妗夙不认识那么多字,看不了这些书。
要是哥哥在一定会很兴奋吧!
当年哥哥的学习是那么好,要不是因为家里家境实在不好,可能哥哥还能到城里上大学呢!而如今只能在村子里当个小村官。
说好听点是村官,其实就是一个给全村人打杂的,随叫随到,但每个月能拿到的钱都不够养活自己的。
原来家里最看好的“读书人”,如今也只是一个在田里面种田的农民,明明已经到适婚年龄了,但却没有任何一家女孩愿意嫁给他。
谁愿意嫁给一个泥腿子,家里可能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还要照顾家里的几个老人。
妗夙擦干净了所有地方,擦到书架的时候却是小心翼翼的,舍不得损害任何一本书。
妗夙坐在床上,这里的灯好亮,不像在村子里,每家每户只有一盏灯,而且那点微弱的光芒还不够晚上起来上厕所照明。
这里的床好软,好大,不像在村子里,只有一个用废弃木头做出来的床,坐上去还有木头裂开“咔擦咔嚓”的声音,而且在村子里也没有这样的席梦思,在村子里谁家能有一张席梦思就已经是大户了。
这里的房子好大,不像在村子里,一个小小的房间却要住四五个人,有的时候还得要请客人来,别人家办喜事都是热热闹闹的,只有他们家是偷偷摸摸的,因为他们根本请不起客。
……
这里比村子里好太多了,但她不喜欢。
她就喜欢在贫苦的村子里,自由自在的在田里奔跑。
她追过邻居家的大黑狗,打哭过隔壁家的小男孩,偷过村长家的鸡蛋,钓过后村河里的虾……现在这些东西都只能离她而去了。
她只能孤身一人,在这个城市里打拼。
妗夙捂着肚子,她饿了。
其实她是吃过才来的,但害怕家里的家境,她自从懂事以来就一直没吃过一次饱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