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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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雨停了,空气中弥漫泥土的味道,整个世界似清爽了好多。
江靳澈醒来的时候阿星已经不在沙发上了,厨房里传来熟悉的声响。等他整理完从卧室走出
来的时候阿星已经坐在饭桌上等他。
“江靳澈,吃早餐吧。”
她的笑容很明媚,江靳澈想,昨天那个李星真的是一去不复返了。
他坐下来,并没有马上动筷子。他有话要说。
“李星,你搬出去吧。”
阿星抓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撅着嘴嘟喃,
“江靳澈,你太小气了,怎么能因为我昨天说的话就把我赶走呢?再说我昨天都已经道歉了,
今天我还给你煮了早餐。”
“不是因为你说的话,也不是要赶你走。”
阿星用勺子戳着碗里的米饭,
“那是因为什么?”
“这房子之前是抵押给银行的。因为我的项目出了问题,没有钱还贷款,银行三天后要把房
子收回去。还有绑架我的那些人,也是因为这个项目失败了才找上门。未来我过的会是一种
颠沛流离和提心吊胆的生活。”
秦尊果然没有骗她。江靳澈想逃离江家似乎不是这么容易的事,靳小兰那个有野心的女人不
会任由他脱离自己的掌控。他只有一个人了,若是她也走了,他要怎么办?
阿星咬着勺子,只是“哦”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所以这三天内你挑一天离开。”
“我又没有说我要走。”
江靳澈听着她的回答,突然有些生气,
“李星,我和你不会有结果的。你现在只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湛敏不会这么容易走出我的
心。”
阿星低着头搅着碗里的米饭,过了一会又抬起头看他,
“江靳澈,你把湛敏放在心脏的位置,为什么不试图把我放在右边的位置?我保证我只和她
两两相望,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跑到左边去打扰她的。我会安安静静地呆在右边。”
江靳澈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能撩出一句,
“随便你,死脑筋。”
然后自顾地吃起早餐。
阿星最后还是死乞白赖地跟着江靳澈。三天后他们搬出公寓,搬进一间只有四十平米的地室。
他们站在地下室的门口,面对一片凌乱,阿星小心翼翼地打量江靳澈的脸色,
“江靳澈,你……”
阿星还没说完江靳澈就拎着行李走进去。
一走进去一阵霉味就迎面扑来。这间地下室只有一扇窗户,四周的墙已经有些泛黄甚至发黑,
据说每到下雨的时候房子可能会漏雨和浸水。里面有一张床和一张破旧的沙发,还有一个独
立的卫生间。
目前以他的经济状况他只能住得起这种。
“还不快点进来收拾。”他朝着傻站在门外的阿星喊。
打扫完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
地下室里泛着微弱的灯光,他和阿星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每人手里各拿着一个干面包和一瓶
矿泉水。
他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阿星,然后拿手指戳她的脑袋,
“有这么好吃吗?”
阿星瞪了他一眼,
“别打扰我,我在把这个想象成是鸡腿。”
他被她的话逗笑了,
“李星,你确定要和我住在这个鬼地方?”
阿星转头看着他,
“你觉得不方便吗?没关系,你暂时把我当成男的。”
“……”
房间没有多余的家具,但被他们收拾得很干净。江靳澈用一张布将床和沙发隔开,布的里面
是床,外面是沙发。后来他们就谁睡沙发谁睡床的问题又吵了起来。
江靳澈:李星,你给我滚去睡床。
阿星:江靳澈,你是瞎子吗?那沙发这么短,明明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该滚去睡床的是吧。
江靳澈:你是女生睡沙发成何体统。
阿星:我都说了,你暂时不要把我当女生。
……
最后,江靳澈懒得和她吵,直接把她丢在床上,拉过一旁的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威胁地说,
“李星,你要是再敢动,我今天就把你丢到外面去,让你睡大街。”
果然,阿星蒙着被子不敢动了。
住地下室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他没有抱怨,阿星更是没有。
但是每到夜晚他总是被噩梦惊醒。梦到原先绑架他的那群人又来了,梦到李星的身上又多出
很多条类似左肩上的那条伤疤。他不知道李星是真不怕还是无知,就这样不顾一切地跟在他
身边。
但是两个月后,他却遇到一个他一点也不想遇到的人。
那天他刚走出校门,一亮黑色的凯迪拉克就停在他面前。
江靳澈看到从车里出来的人,他的脸突然沉了下来,然后打算绕开车继续往前走。但是还没
走出几步就被几个黑衣人挡住了去路。
“少爷。”一个声音从后面响起。
江靳澈转过身,
“何助理这是什么意思?”
被唤作何助理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西服,年龄大概五十上下。他朝着江靳澈后面的黑衣人挥一
挥手,示意他们退下去。
他面带微笑地走到江靳澈面前,头微微地低着,
“少爷,靳董她,很想你。”
江靳澈“嗤”地冷笑,“谢谢,不需要。”说完转身打算离开。
“阿澈,项目的事你妈已经知道了,”何助理叹了一口气,“靳董现在在纽约出差,她想见
你。”
“项目到底为什么会出问题我想她应该比任何人更清楚,你让她从哪来就回哪去。”说完他
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从他离开江家的那一刻起,所有的路注定要充满坎坷。他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
敢挑战她权威的人几乎没有什么好下场,江源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现在,终于轮到他了。
靳小兰若是要逼他,必定有千百种方法。更何况这个项目靳氏地产是有参与的,靳小兰要想
毁掉它,简直易如反掌。
江靳澈几乎是一口气回到公寓,阿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一脸阴沉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
想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坐在江靳澈的旁边,然后伸手在江靳澈面前晃了晃。
“江靳澈,你不开心吗?”
“……”
“人家说女生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情绪波动是很大的,难道你们男生也是这样?”
“……”
“今天的太阳那么好,你整个人阴阴沉沉的,多和它不搭。”
“李星你怎么这么吵?”江靳澈终于转过头瞪着她。
李星笑了,“江靳澈,你不要老是不笑,这样对面目肌肉不好,久了容易得面瘫的。”
江靳澈朝着她翻了个白眼,阿星再接再厉地说道,
“你是不是不懂笑?没关系啊,我教你啊。你看啊,这样是微笑,这样是捧腹大笑……”一
边说一边配着表情。
他看着李星,心中突然想感谢这个在他面前搞怪的女孩子能呆在他身边。尽管他们只是合租
伙伴的关系,尽管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但至少,她让他觉得,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不
是一个人;生活,还没糟糕得这么彻底。
加州进入了十一月份。
这天出门的时候李星神秘兮兮地告诉他,不许他在晚上九点前回来,也不许在十二点以后回
来。
江靳澈懒得问她要干嘛,只是随口说知道了,然后就出门。
晚上十点,江靳澈回到公寓。公寓内是一片漆黑,李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正当他要打开
灯的时候,黑暗中出现了一点烛光,李星的脸也出现在烛光里。
她拿着一个蛋糕一步一步地走向江靳澈,
“江靳澈,生日快乐。”
江靳澈愣住了,他忘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阿星见他不说话,跺了跺脚,
“你倒是给点回应啊,我拿着手好酸。”
江靳澈接过蛋糕,李星催他快点许愿,许完赶紧吃蛋糕。
“江靳澈,这是我的杰作,纯手工的,你不要糟蹋我的心意。”
江靳澈很配合,阿星让他许愿他就许愿,让他吹蜡烛他就吹蜡烛。
吹完蜡烛,阿星去开灯。
正当他准备要吃蛋糕的时候,阿星突然叫了起来,
“不好,完了完了,百密一疏,百密一疏,罪过罪过。”
“怎么了?”他疑惑地问。
“还没有唱生日歌。”
“没事,以后再补。”
阿星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地往嘴巴里塞蛋糕,但是她一口都没有吃。
“你不吃?”
“我不喜欢吃蛋糕。你快点吃,吃完有礼物要送给你。”
蛋糕不大,一会儿就被扫光。
吃完蛋糕江靳澈才意识到这间房子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房子新增了很多家具,原本泛黄的
墙壁已经被重新粉刷过,并且贴上了壁纸。整个看起来焕然一新。
阿星将他拉到一面被白布覆盖的墙壁前,
“江靳澈,礼物在这里,你是要自己拆开呢?还是自己拆开呢?还是自己拆开?”
江靳澈环抱着双手,手摸着下巴,
“你送给我的礼物是一张白布?”
阿星摇头。
“难道是一面墙壁?”
阿星还是摇摇头。
他不问了,直接上前去把那块白布掀开。
江靳澈承认自己被震撼到了。
那是一架钢琴。准确来说,是一架画在墙壁上的钢琴。
这幅画一看就是业余的,画法并不是很娴熟,整体看起来的效果一般。但是,那又怎么样,
他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他的手指划过黑白的琴键,恍惚间,他似乎看到年少的自己坐在一架钢琴前,手指欢快地在
琴键上飞舞,奏出一个又一个美丽的音符。
“喜欢吗?我小学的时候经常负责班里的黑板报,很多年没有画了,好像有点丑。”阿星站
在他的身后说。
他转身看着眼前的李星,她微笑着,眼睛总是闪烁着光芒。他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她这双
眼睛。永远附带活力,永远生生不息。
“李星,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怎么知道我喜欢钢琴?”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话语有些缓慢。
李星走上前去,手指轻触上面的琴键,
“怎么不知道啊。你跟谨在一起的那一次并不是我第一次见你。那天下午,夕阳很漂亮。在
t大的琴房里,你坐在钢琴前弹了一首久石让的《summer》,那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只一
眼,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后来,我就明里暗里地打听你的各种消息。”
江靳澈的心底似有一股暖流流过,他感到自己在颤抖,甚至有点惊慌失措,他忽然词穷,不
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挤出这句话,
“李星,你是跟踪狂吗?干嘛要知道我这么多事。”
阿星没有回答,继续说,
“江靳澈,我知道你最近很不开心。我不知道你遇到什么事了,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我第
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了,喜欢了很久很久。有的时候有人问我的人生理想是什么,我总是会
说,嫁给我爱的人,当个贤妻良母。他们对我的回答既嘲笑又鄙夷。嘲笑我的梦想是一种幻
想,鄙夷我的梦想没有出息。他们说我一定搞不定你,并且现在是新时代,女性应该有自己
的事业,贤妻良母到底算什么理想。但是我不管,我只知道我看上你了,然后就拼命地追。
我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优点,我能做的只能是死皮赖脸地粘着。江靳澈,既然你看上了某样东
西,为什么不试试死皮赖脸地粘着它?不要管旁人怎么说,不要管事态怎么发展,你只需要
坚持不懈地追着他它行了。死皮赖脸有时候真的不是一种缺点。”
他知道李星不是在单纯的表白,她在通过自己对他传递一种信息。她在告诉他,江靳澈,既
然你看上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就应该坚持不懈地追着它。失败了不要悲伤,不要自暴自弃,
你只要紧紧地粘着它,追着它就可以了。
他看着李星的背影,他第一次注意到她是那么的瘦小。她的手臂很细,仿佛一折就断。相对
于高挑的北方女孩来说,她的身上有显著的南方特点,不高,有点娇小。
过了很久,阿星转过来看着他,“江靳澈,我猜想这架钢琴你还不会用吧。你看好了,我教
你。”
阿星的左手拿着手机,右手的手指放在琴键上,她低着头,然后自言自语,
“我记得成鹭有教过我,手应该是这样放的。”
然后,她右手的手指随着手机传出的钢琴声动了起来。她的手很笨拙,但指法还是对的。
“江靳澈,看到了吗?这架钢琴是这么用的。很高端吧。”
这样的李星终于让他变得理智全无。
他走上去从后面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颈中。阿星的身子明显顿了一下,在墙上的手指也
不动了。
他说,
“李星,我试着接受你的提议,可是我不能对你保证什么。”
是的,他接受了她的提议,将她放在与他心脏两两相望的右边。
阿星握着他的手,“我不要你保证什么,这样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