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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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里,醉月一直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

    她清早出门,到了中午,却还游荡在太傅府周围。原来,她一直无意识地在围着太傅府转圈。好不容易到了紫骑军总部,不是磕到门槛摔了个四脚朝天,就是打翻了砚台,或是拿反了信件。

    这样过了两天,辞镜终于看不下去了,亲手将醉月打包,送回了太傅府,交给方伯。

    方伯看着日渐憔悴的醉月,也是万分心疼的,于是对醉月的日常,更加上了心。一日三餐,顿顿都让厨房做着醉月爱吃的菜肴,更是亲自监督没什么胃口的醉月吃下。闲暇时,就陪着醉月舞剑,弄花,希望能转移醉月的心思。

    可是醉月,还是消瘦了下来。满怀的担忧让她夜不成寐,好几个晚上,都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没有休息好,醉月的胃口也更小了,常常只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了。为此,方伯特地去临风阁求一笼蟹黄包,可是没有幕轻寒的信物,方伯只好天不亮就起身去临风阁与寻常人一样排队,好不容易,买回了一笼蟹黄包。

    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蟹黄包,她知道方伯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她不愿意让年过五十,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的方伯再为自己操心。

    于是,她开始强迫自己吃下更多的东西,强迫自己入眠。

    好不容易入睡,却又是整夜整夜的噩梦。梦中,环儿死不瞑目,突出的双眼好像在狠狠地瞪着自己;梦中,上一秒还宛如仙子地弹着古筝的傲雪,下一秒就变得丑陋不堪,她向醉月伸出满是泥污的手,声音沙哑地喊着“救我,救我”;梦中,还有幕轻寒。

    每当醉月被梦惊醒,她总是清楚地记得每一个细节,记得梦中每个人的每个表情,唯独,却记不清幕轻寒对自己说了什么。她只记得她跟在一身白衣的幕轻寒身后,一声声地喊着“先生”,然后幕轻寒回头,说了什么,醉月好像听清了,又好像没有听清。她又看到幕轻寒的表情越来越淡,身影也越来越淡,然后如一个幻影,在她面前突然消失。

    尽管睡不好,但在他人的面前,醉月努力地装出一副正常的样子。正常地饮食起居,正常地去紫骑军总部报道,正常地执行任务。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只有醉月自己知道,她心中有块角落,突然空了,于是整颗心,都轻飘飘地不重要了。

    醉月努力让自己变得很忙,她接了很多的任务,又把闲暇时间全拿来练习武艺。但她知道,她每天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待。等待幕轻寒归来。

    她迫切地想早点看到幕轻寒。想亲手给幕轻寒包扎,就像小时候他给她包扎一样。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太阳东升西落,小花园的花一朵朵地枯萎了下去。

    终于,在小花园中央的那棵梧桐树的树叶全部落光的时候,幕轻寒,回来了。

    得这个消息的时候,醉月还在紫骑军总部,还在和辞镜探讨手中刚接的案子。

    方伯派来的人刚说了一句“太傅回来了”,醉月就一把推开了他,运起轻功,飞檐走壁,迅速地往太傅府奔去。由于走得太急,她没有听到送消息来的人的下一句话:“不过,太傅伤重,仍在昏迷。”

    所以,在醉月急冲冲地闯进幕轻寒房中的时候,看到昏迷在床的幕轻寒,一点准备都没有的醉月,哭了。忍了三个月的泪水,终于在此刻,落了下来。

    她站在一旁,看着太医忙进忙出,看着幕轻寒沾满血水和灰尘的白袍被脱下,看着幕轻寒身上交错染血的纱布,一言不发。

    终于,太医重新给幕轻寒换完了药,写下了几张药房交过方伯,又叮嘱了几声,便背着药箱离去了。

    方伯指挥着下人整理掉换下来的纱布与床单被子,然后走到哭红了双眼的醉月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方伯——”醉月的声音带着一点颤音。

    “乖孩子,没事了,不哭。太医说了,大人受的都是皮外伤,只是伤口深了点,流的血多了点,很快就会醒的。”方伯的声音是老者特有的慈祥。

    醉月抹了抹脸,什么话都没有说。

    方伯继续说道:“我亲自去给大人抓药煎药,你在这照顾大人,可好。”

    醉月使劲地点了点头。

    方伯离开了幕轻寒的房间,抱着纱布床单被子的下人紧跟其后,这时候,幕轻寒的房间里,只剩下醉月和幕轻寒两人。

    醉月颤巍巍地走到幕轻寒床边,跪下,凝望着昏迷不醒的幕轻寒。

    “先生……”醉月轻轻地呼唤道,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却是什么也讲不出来。

    由于失血过多,幕轻寒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苍白。三个月在前线奔波,他瘦了点,下颌的棱角更加分明。他的眉头微微皱着,醉月伸手,想要抚平,可是手在半空悬了很久都没有落下。幕轻寒的睫毛不是很长,也不卷,此时上下睫毛柔顺地合在一起。鼻子一如既往的高挺,而嘴唇,是毫无血色的。

    醉月悬在半空的手,最终落在了幕轻寒的手上。她抓起他的手,细细地看了起来。幕轻寒的手指很长,上面覆盖着薄薄的茧。幕轻寒的指甲有些长了,她从没见过他的指甲这么长过,记忆里,他总是一丝不苟地把指甲修得又短又平。幕轻寒的手掌很宽,很暖,到如今,他的手掌还是可以把醉月的整只手掌包进去。

    幕轻寒昏迷的日子里,醉月基本上寸步不离。她亲手给幕轻寒喂药,亲手给幕轻寒灌粥,甚至亲手打理着幕轻寒的卫生。

    没有人觉得不妥。

    醉月自小被幕轻寒抚养长大,幕轻寒对她来说,如师如父如兄长,况且她又来着思想开放的现代,所以就算对着幕轻寒□□的身子,她也没生出一点男女有别的不好意思。

    而在他人看来,醉月对幕轻寒,只有崇拜,只有尊敬,没有一些亵渎。在她眼中,他是她的神,神圣而不可侵犯。

    所以,醉月这几天都呆在幕轻寒房中,饿了,随便在桌前吃点东西就回到床前照顾,困了,就趴在床沿上小憩一会儿。

    幕轻寒昏迷的第二天,丞相司徒烈来过一次。他问了几个关于幕轻寒目前状况的问题,醉月垂首站在一旁,详细地一一作答。

    其他时候,除了方伯送药送吃的进来以及下人端洗漱的水进来之外,幕轻寒的房中,只有幕轻寒和醉月两人。

    醉月最喜欢握着幕轻寒的手。幕轻寒的手一直是暖暖的。

    醉月记得,当初就是这双手,牵着小小的自己,离开了烽烟四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