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苏苏，不是为颜值、演技、cp里的任何一个，只是因为她们身上相似的那股劲儿。一如此刻，她看着台上的仍旧带笑的女孩，明明比她还小，就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外表精致得像个瓷娃娃，意志却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江南忆脸色不善地扫了眼孙乐，摸到苏幕遮的手有些冰，脱下自己的蓝色大衣给她披上，按着她的肩膀确认道：“苏苏看我！都过去了！知道吗？我们已经安全了，看到台下的粉丝了吗？他们在道歉。”

    苏幕遮收回思绪，鼻尖微红，眼眶里泪水打转，撑着没落下来。她接过孙乐手里的话筒，反复握了几次，才有种确切的真实感，声音放大后仿佛把她心底高高悬起的心按下来，踏踏实实：“大家坐下吧，当时的事事出有因，不怪大家，不过希望大家以后尽量不要这样了，有什么要求可以和会长副会长提，工作室会做出相应的安排。”

    孙乐心虚地摸摸鼻尖，这件事爆出来也是她的提议，粉丝见面会不能什么爆点都没有，又鉴于她的特殊，某些方面不能拿出来开玩笑，只能拿点以前的经历来说了。

    粉丝们坐回位置上，看起来平静了许多。再看向台上的苏苏时，他们心底愧疚难当，那些更新他们不是没追过，某些程度上当娱乐炒cp，却没料到当日他们口中所吐槽的画风不一的章节正是苏苏所经历的。或者，真实经历更惊险。

    许多人感慨之余，也感动她经历了这么多，还云淡风轻地一句话带过，反而安慰他们。在此后的人生里，苏粉们提起自家女神，语气里带着莫名的骄傲和心疼，就像亲妈看女儿那般，俗称“亲妈粉”。

    台下一个个睁大双眼，默不作声，专注地看着台上。孙乐甚至觉得，自己一句话都不说，可能这些粉丝们能看苏苏看两三个小时，看到这场见面会结束。

    孙乐扶额，努力唤起自己作为主持人的价值，调侃了几句，继而又问了几个问题，才调动起来气氛。到了游戏环节，孙乐一阵奸笑：“哈哈哈哈，今天的游戏环节要求很简单，粉丝提要求，粉丝参与！你们想演什么，或者想看什么，让苏苏给你们搭戏。”

    机会触手可及，粉丝们顾忌着纪律，反倒没有争先恐后地抢着上台，而是相当有默契地看向几位元老级的人物。会长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般高高举起了手里的灯牌。

    见过粉丝见面会热闹得不成样的，冷清得冻死人的，就没见过这样的，合着整个一一年级上课，孙乐内心吐槽了下，见到有灯牌，找着了救兵：“好！那位妹子，请上来一下。”

    会长上了台，一直低着头，有些拘谨。孙乐连忙缓和气氛：“妹子别害羞，我们苏苏比你还害羞呢，这一到场上，就我一个人说话可不行。你去苏苏面前说，想让她给你演什么？”

    “就，就卫衡和孟安珏那段，我想要她们见最后一面。”会长飞快地看了眼苏幕遮和江南忆握着的手，心里一颗大石头落地。

    孙乐表情夸张，假装抹眼泪：“是《为凰》最后一段吗？好虐啊那个结局！妹纸是要个好结局吗？”

    会长抬起头，语气坚定：“不，还是一样的结局，不过我想她们见面。她们……没法圆满的，我总希望现实能圆满。”

    下面的粉丝听到后面一句，看着江南忆脸上明晃晃的笑容，顿时心都化了，被甜得。

    “会长好勇敢！所以苏苏和老公要虐恋情深？”

    “哇咔咔！表酱紫！啪啪啪就能和好啊！”

    “夏天你好污！开飞机去吧！这种闺房□□我们怎么能正大光明地看现场呢！”

    “靠！龙猫你这意思是要偷偷看？还别说，每次催更最勤的就是你！还不是想上车？！”

    “我好方！想和老公竞争孟安珏一角怎么破？酷爱打醒我！我做的什么白日梦”

    “妈蛋！你不要破我cp！”

    ……

    孙乐扬起玩味的笑容：“那谁演孟安珏呢？”虽说台上就有一位正放着冷气呢，她更希望能来些人挑战一下，整个现场能热闹些。总归，不上来，有这两位在，不会冷清就是了。

    “找老公啊”“我”“不要孟安珏”各种声音掺杂在一起，好在体育馆空旷，通过回音能依稀辨别主流。孙乐把目光投向江南忆，揶揄道：“那就麻烦江大小姐上场了，可别虐着我们苏苏了。”

    苏幕遮思索了下，扒着江南忆的肩膀小声耳语了几句，引得一众粉丝们尖叫着拍照。

    江南忆挑眉，神色罕见地有几分认真，伸手给她穿好大衣，打手势示意孙乐：“可以开始了。”

    舞台上紫色的灯光营造一种虚幻的氛围，大气磅礴的背景音乐打磨出历史的厚重感。扮演侍女的粉丝面露紧张，忐忑地说：“主子再睡会儿吧，喝了药，会好起来的。”

    卫衡面色苍白，嘴唇干裂，依稀有些青色。她敛起那双似墨玉般的眸子，一时间整张脸苍白无力，如同一张毫无生气的白纸，精致无双的五官顿时失了光彩，看得人心惊胆战，只听她语气平静无波：“几时了？”

    侍女是女帝送来的耳目，借由“暖床”的名头，实则两人心底都清楚，只是谁都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女帝乐意送，卫衡甘愿接受。饶是侍女暗里监视这位这么几年，也不免酸楚，以至于对她的旧主生起了几分愤懑。她低着头，掩饰自己眼眶里的泪光：“快卯时了，时间尚早，主子休息吧，大夫说您不能过于劳累。”

    “卯时啊，”卫衡失了神，低声自言自语，心潮起伏之下不由得咳嗽起来，胸前的伤口再次裂开，大片红色的血迹迅速染红了白色的里衣，吓得侍女心惊肉跳，连忙大声喊道：“来人啊！请李大夫！”

    混乱的脚步声里，侍女六神无主地安慰：“主子您撑着点，李大夫很神的，上次常将军几处箭伤，从阎王殿前走了一圈，都让他给救回来了……”

    卫衡失笑，唇上的血迹跟抹了口脂般，平添几分丽色：“傻丫头，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就是没这一箭，也没几年好活了，这般吊着，比死更难受……”

    她粗粗地喘着气，出的气多进的气少，说着“难受”却淡淡地笑着，语气和说“今早吃什么”一样轻松。侍女此时顾不上礼节，握着她的手，强调：“主子您且等等！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是，她来了吗？”卫衡睁眼，漆黑的瞳孔空洞洞的，随即闭眼摇头，“不必见了，我和她……无话可说。你回京城吧，出了宫，找个喜欢的人，好好过日子。”

    孟安珏隐去自己的气息，悄无声息地进来时，听到了这句话，眸中的担忧急切隐去，脸上一片黯然。她好像扎了根一样，定在门口，暗红色的斗篷上绣着金色的凤凰，在无光闭塞的室内显得黯淡无光。

    听到里间侍女急促地叫声，她才猛地冲进去，像离弦的箭般，却在最后的距离里骤然停滞。鲜红的血迹刺目惊心，孟安珏恍然意识到什么，开口时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涩然难听，像扯开了一段布料：“阿衡……”

    卫衡却不看她，笑容淡淡，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陛下不辞劳苦来永宁，是永宁城百姓之福。只是微臣有伤在身，不便行礼，还望陛下赎罪。”

    “我以为，你能理解的……”孟安珏呐呐地说，却无法为自己辩解分毫。怀疑是真，嫌隙是真，就连她亲手打压她亦是真。一边享受着无上权力，一边碾碎她的骄傲。江山美人她都要，不想卫衡竟如此决绝。

    武功再高强，也抵不过必死的决心。双方心知肚明，这是于她们最好的结局。

    “陛下……多虑了，微臣怎敢有怨词？”卫衡轻轻地说，眼睛半合着，倏然发觉眼前一片阴影，嘶哑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一字一顿：“昔日之诺，如今还有效么？”

    共约白头，共赴黄泉。

    “……无效。”

    寂静无声，倏地掌声雷动。

    两边站着的两名粉丝被带入了戏，脸上泪痕未干，拿着话筒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孙乐体谅她们，让她们先下去，看着台下进入虐恋情深模式的观众，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江南忆一把捞起躺着的人，趁着背对众人，亲了亲她的鼻尖，郑重地承诺：“有效，说到做到！”

    跟着观众们一起鼓掌的孙乐猝不及防瞄到这一幕，心脏停了一分钟，感觉有些复杂。前面的几个人眼尖地看到江南忆头动了下，再看她们转身后苏苏满面通红，脑补无限，兴奋地低声嚎了几下。

    之后再来几个游戏和戏份都是需要两人配合，粉丝们一个个化身福尔摩斯·柯南，试图挖掘藏在角落里的糖。两个小时下来，孙乐都有点羡慕她们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终究是在现实里实现了。

    快到结束时，粉丝们一一上台送礼物。江南忆十分担心这个环节出问题，调来了一批保安维持秩序。

    出人意料的事，没有任何人拥挤插队，安安静静地排队，轮到自己时才说几句。像约好了一样，只说两三句。就是有些粉丝情绪失控地哭起来，也没有做出过分的举动。得到苏苏的拥抱和温柔鼓励后，一个个顶着江南忆施压般的目光，练起了深呼吸，力图不跳起来扰乱秩序给苏苏添乱。

    几十个保安一言难尽，跟木桩子似的站着，偏偏走也不行，在这又没什么要做的，只能睁着大眼看着完全不像粉丝见面会的这一幕。

    橘子娱乐公关部围观人员：……累觉不爱

    混迹粉丝之中乔装打扮的内部人员：呵呵，我懂你们的痛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队伍里的几个人，江南忆适时地冷哼一声，目光交流的几人顿时噤若寒蝉，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第118章

    茶水间里，几个人喝着茶正小声议论着。其中一个瞧见路过的秘书刘渊，忙招手：“嗨！小常在，不是，刘哥！”等他走近了，几人伸着脖子四处望了下，才偷偷问道：“情况怎么样？”

    刘渊一脸茫然：“什么怎么样？”

    “我去！你还装傻！”

    “小声点！”

    “里面不是谈判吗？”

    几人指着隔壁的会议室，刘渊恍然大悟：“噢，你们说这个啊！”

    “具体什么情况啊？我怎么听说他们单方面违约，取消苏苏的下期封面，后来看这几期节目苏苏人气大涨，又想继续合作了？”

    “这个是你说的那样，但……”刘渊撑着下巴，表情一言难尽。

    苏幕遮微微侧头，细细翻阅着手中的资料。纸张翻页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划破这点安静，瞬间归于无声。金色耀眼的阳光从她脸边滑过，镀上一层白亮的光。阳光扑洒在纯木色桌面上，刺得人双眼发麻。

    逆光看去，女孩杏色针织衫里露出白色的衬衫衣领，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地梳在耳后，眉目清丽，光滑的脸上泛着如玉般的光泽，水润的唇微肿，唇角处艳红，透着血色，不禁让人多了几分绮思。

    江南忆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进来时，正巧看到一群人撑着下巴集体看向某处发呆，脸色沉了几分。感受到总裁外冒的冷气，“噗通小间谍”刘渊适时地咳嗽几声，提醒他们。

    江南忆猛地顿住，手肘抵回因惯性往前扑去即将上演十分不雅的“五体投地”姿势的刘渊：“嗓子不舒服？感冒了就给我回家待着！”

    肋骨上尖锐的疼迅速传入五脏六腑，刘渊收获了在场诸位“白眼狼”幸灾乐祸的目光，捂着跳得飞快的小心脏跟上总裁的步子，打开笔记本做记录。

    “江总您好，我是《时尚》的主编娄俪。”娄俪站起来，微微颔首。她整个人偏瘦，规规矩矩的工作装仿佛只是套在一副骨架上，毫不起眼的五官过分地突出，眉毛高高挑起，无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一站起来就像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气势十分强。

    江南忆随意地点下头，并不接她的话。

    娄俪没有半分尴尬，坐着开口：“之前的违约是我们的过错，我们会在官网和官方微博上向苏小姐道歉。其次，作为补偿，我们还会请苏小姐拍摄另一杂志封面。”

    “哦，是吗？”江南忆往后靠着，托腮垂眼，漫无边际地想着《偶像零距离》录制的事，虽说能光明正大地发糖，但于她实则亏了太多，比如不能吃肉，再比如不能解锁新的吃肉方式。这般想着，她幽怨的目光轻轻点过身侧苏苏的唇。

    察觉到她宛若实质的目光，苏幕遮仿佛被烫着了似的，往后倾了一下，不自觉地咬下唇，躲避着她的视线。手里翻过去的厚厚一摞资料因这会儿失神“哗啦哗啦”地翻了回去，再配上苏幕遮茫然无措的表情，在此时寂静无声的会议室颇具喜感。

    气氛缓和了许多，娄俪抓住这个机会：“苏小姐怎么看呢？我想，以《时尚》的销量定能给苏小姐快速提升名气，苏小姐同样能给我们带来利润，这是合作双赢。”

    话音一落，江南忆屈指不轻不重地敲打着桌面，一瞬间又抓回了现场的注意力。只是她不说话，显得分外沉闷。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听着这一下下，知道是为老板娘出气，故意晾着娄丽。

    苏幕遮愣了下，歪过头，借着头发挡着，弯眉看向她。两人视线相触，对流的空气莫名地升温，夹杂着小暧昧的情绪。

    然而，对面的娄俪却丝毫察觉不到她们之间的粉红泡泡，只觉得焦急。一声声“砰砰砰”，似敲打在她心口。嘴里泛苦，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争取拿下这位。

    之前定下来封面人选时，苏幕遮还不曾得奖，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提名，作品不多，却凭着超高的人气已经能和一线女星相提并论。拍好封面照后，她已经拿了国内最具权威的金鸟奖最佳女主角和最佳女配角，地位迅速提高，进入一线女星行列，即使在当红小花里也远远甩其他人一大截。

    当时，《时尚》内部分为两派，一派看好她潜力无限，希望能趁机签下长期合作的合约；另一派觉得因她而起的事端太多，指不定哪天阴沟里翻了船，还是谨慎而为，趁早取消合作。

    娄俪处于极度的纠结中，而夏玉河的粉丝来势汹汹，成为压在她脑内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