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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菡城热闹，这泽秋城也热闹。但这两个地方却是不一样的热闹。来菡城的热闹是可以摆得上台面的，大招大揽的热闹。而这泽秋城就……

    顾明海自觉惹了宋瑾玉不快，不敢再多出声，安安分分地跟着宋瑾玉走。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因而皱着眉，垂着脑袋显得十分委屈。

    宋瑾玉走的很慢，心事重重的样子。方才他不小心在顾明海面前慌了神，眼下就像是把刚才的慌张给抹去似得，故作的冷静淡漠。

    离泽秋城还有二十余里，这路还得走上一阵。宋瑾玉便边走边理着头绪。要说慕容丞最不会去的地方，泽秋城就是之一了。因为那是个飘着脂粉香的地方。它还有另一个名字，艳城。

    慕容丞就是打断腿也不会在这儿露面，宋瑾玉如此笃定。因着他太了解慕容丞了，这是个把声名看得比黄金都重的人，半点尘屑都不能染了他的衣衫，更何况是洗不掉的脂粉呢。

    但话说回来，他又何必这么劳神费心地要替一个才见不过几日的家伙脱身。甚至不惜为此又招惹上慕容丞呢？

    想到这儿，宋瑾玉停了脚步，转头看了顾明海一眼。顾明海也就站定，任他瞧着，毫不躲避。

    可能就是因为顾明海这种对他有些不管不顾，傻乎乎的信任，让他舍不得瞧见这人被诬陷，被丢进牢里，甚至说被杀掉。

    慕容丞八成是想杀了顾明海的。这个念头在宋瑾玉瞧见那薄弱的地牢守卫时就生了出来。慕容丞向来谨慎小心，不可能在守卫上掉以轻心，除非……他想做的事儿，不好让人瞧见。说到底，就算牢房里暴毙一两个刺客。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慕容丞头上来。

    宋瑾玉忽然叹了口气。他或许对慕容丞的猜测太过恶毒，但就以慕容丞的个性来说，顾明海前几日可是得罪过他，要真落到他手上，也指不定会发生什么。纵是旁人相信慕容公子刚正不阿，是个谦谦君子，他宋瑾玉却不这么觉得。毕竟，他是在慕容丞身上栽过跟头的。

    再者，他现在已经把人偷放出来了，也没有回头路了。只是可怜了小雪，指不定又要面对一番闲言了。

    宋瑾玉不会轻功，脚程也不快，大约到了午后时间，他们才进入了泽秋城的范围。但这里却出乎顾明海意料的清净。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货商，挑着满是货物的担子，也不吆喝，沿着街道一家一家地敲门送货。顾明海好奇地看了一眼，发觉也只是一些日用货品或是青菜瓜果一类的寻常东西。

    宋瑾玉倒是不觉得奇怪，只背了手，沿街游荡着。这时候宋瑾玉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肚子咕咕的声响。他转头看见顾明海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肚皮。

    “我尽量小声点儿……”顾明海怕又招他生气，说道。

    宋瑾玉噗一声笑出来。他原来是个没人叫就会忘了吃饭的家伙，因着零嘴不停，所以也不怎么知道饿。这下被顾明海已提醒才想起今天似乎还没吃东西，饿也是应当的。

    他看着捂着肚子的顾明海：“走吧，带你去吃饭。想吃什么？”

    顾明海见他好像已经不再生气了，便也来了精神：“牛肉面！”

    片刻后，顾明海随着宋瑾玉到了一处面摊，两人就坐在那矮桌子边上，一人一碗地吃了起来。宋瑾玉刚吃了没几筷子，抬眼看着顾明海看着个空碗瘪嘴，惊讶好笑之余还是又给这人叫了一份。

    等吃饱喝足了，顾明海才抹抹嘴，把自己的一肚子疑惑倒出来。

    “我以为这里会很热闹。”

    “是很热闹呀。”

    “可这儿……没什么人呀。”

    “你等着看就知道了。”宋瑾玉笑起来。

    饭吃着吃着，日头就已经悄然溜走了。

    这艳城也自有它的规矩。

    不入夜，不开张。不点灯，不迎客。

    非得等日光褪去，入了夜，各家才把那各色灯笼挂起来，这时候，艳城才是活的。而白日里，这就只是座普通小城，甚至比得一般城镇还来得清净。

    本来这夏日里白昼就长，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还没来得及散去，就已经有性急的店家把灯笼挂了出来。打扮艳丽的莺花也纷纷登楼，隔着栏杆冲路过的男客招呼。袅袅歌声和乐声也响了起来，似有似乎地搔人耳朵。夜了，泽秋城的来客也多了起来，其中不乏不远万里来赴一场风流梦的。人们都从各处聚集了起来。这一切变化，从安静到热闹，不过是半个时辰的事儿。

    顾明海看着这城忽然之间像是伸了个懒腰从睡眠里醒来，不禁瞠目。

    宋瑾玉一拍他的脑袋：“走了。”

    顾明海没来得及问去哪儿，就跟上了宋瑾玉。

    如实而言，宋瑾玉长了张讨姑娘喜欢的脸，眉眼清秀，唇边含笑。在他路过的店家门口，总有姑娘扑蝶般上来挽他的手。他也不躲，只在人家耳边低语一句，姑娘看看他又看看背后跟着的顾明海，就悻悻又不甘地松开手来，放他俩过了。

    走过了两条街，顾明海轻轻拉拉宋瑾玉衣角：“你跟她们说什么了？”

    “我说我是带人来‘开荤’的，而且是吃兔子。”宋瑾玉忍着笑解释。

    顾明海自然对这话里暗含的意思一窍不通，只老实回答：“我们不是刚吃了面么？”

    宋瑾玉当真是笑出了声，觉得作弄这人也算的件趣事儿，便也不去解释，只领着他往城南走。

    城南比起其他地方稍显冷清，连挂的灯笼都小上许多。门口有一下仆，见有客来了，忙往里招呼。

    “两位今天是，吃荤还是吃素呀？”下仆伶俐，开口便问。

    “来点儿清淡的吧。”宋瑾玉答。

    下仆领了两人进一间房里。宋瑾玉自顾自地占了床，四仰八叉地倒了上去。他不是个乐意赶路的人，走了一天也乏了。倒是顾明海探头探脑，觉得各处都奇怪。他想着刚才的对话，猜宋瑾玉约摸是又饿了，可这地方又不像是个饭馆。这房间连个窗户也没，床榻倒是看上去宽敞又舒服。他拿不准宋瑾玉要干什么，只得自己满头雾水地瞎琢磨。

    在顾明海琢磨的当儿，有人推门进来了。来人打扮艳丽，和之前见到的莺歌们别无二致，只是……

    “二位公子。”来人开口唤了一声。纵是已经捏拿了嗓音，顾明海还是听得出那是个男人。

    “过来。”宋瑾玉冲他招招手。

    他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顾明海，决定听宋瑾玉的，那位看上去更像是个熟门熟路的主。至于这一个，八成是个没开过荤的。

    顾明海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眨不眨地瞪着宋瑾玉。但宋瑾玉瞧上去到没什么不满，坐在床边儿，心情很好的样子。

    就在那小倌快要走近宋瑾玉的时候，顾明海忽的一把扯住那小倌的衣领，连拉带拽地给人拖到了一边。小倌屁股在地上擦了一路。

    顾明海扯开了人，又看向宋瑾玉，瞪了他好一阵子，硬生生憋出两个字：“不行！”

    宋瑾玉有些莫名，却又觉得他这幅看上去快哭了似得模样实在好笑：“怎么个不行？”

    “你要和他做那种事儿，不行！”顾明海紧紧皱着眉头，又急又慌，逮着人家小倌的衣领不撒手。

    只可怜了那小倌，在顾明海这般手劲的拉拽下跟个麻袋似得甩来甩去。他蹬着腿儿想跑，但又怕惹了两位不高兴。但他也拿不准这两位到底闹得哪出。到这种地方来，不就是图个快活的么？哪有这样的。可他不敢开口，只敢怯怯地瞅着宋瑾玉。不知道这两位爷想玩个什么花样。

    宋瑾玉见这人莫名被顾明海这一通拖拽，也是挺可怜。这事儿不怪人家。他本来只是想叫人随便唱个小曲儿啥的，做做样子便遣了出去。谁知道遇上顾明海这死脑筋。没得法，他只好从床上起来，走到顾明海面前：“你先放开他。”

    顾明海不肯，把他小倌掖在身后，像是犯事儿却不肯交出东西的小孩儿。

    宋瑾玉叹气：“我没准备做什么。你放开人家先。”

    顾明海还不肯撒手。宋瑾玉假意生气，抱了胳膊，皱了眉。顾明海霎时就泄了气，老实把人拖过来。

    小倌被他拖得摔得头晕眼花，在地上坐着不敢吭声。

    宋瑾玉掏出些碎银塞进小倌手里：“这顿饭嘛，我自己带了。不过嘛，还得请这位把嘴巴闭紧些了。”

    小倌得了钱，看看宋瑾玉又看看顾明海，恍然大悟般，一拍脑门：“我明白！您放心吧爷！”

    说罢，便忙不迭地溜了，出去是还贴心的把门带上了。

    宋瑾玉转头，瞧见顾明海站在一边，跟个木头桩子似得不吭声。

    被小倌看做是一对儿这事儿，宋瑾玉本来是没这么打算的。他担心顾明海因着和他贴了一块，万一传出去污了名声。但转念一想，都到这儿来了，说出去也好听不到哪儿去。加上顾明海这么欺负人家，不给个补偿也太对不住别人了。

    顾明海瞧见宋瑾玉把小倌打发走了，这才赞同地点点头，还颇为得意，觉得自己做了对事儿。

    宋瑾玉忍不住笑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