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母亲，滕明的记忆停留在12岁那年，母亲留给她最后的印象是苍白而瘦弱的脸，他守在病床前看着那个辛劳了一辈子，等待了一辈子的女子支撑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气息苦苦等待着自己的丈夫来见她最后一面。

    然后直到她闭上眼睛也没有等到想等的人。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与父亲如同水火，虽然离了婚，但他连最后一个心愿都不愿满足她。

    而在母亲死后，父亲的冷漠也让他难以接受，父亲总是会狠狠给他一耳光然后说：“滕淑秀就是这样教你的。”

    他跟着母亲过了那些年，母亲的温柔，母亲的慈爱，于他而言是此生最美好的记忆，他绝不允许任何人去否认母亲的一切。

    能够让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瞬间湿了眼眶的大概也只有这样的感情了。

    但是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在控制情绪这方便他还是能收放自如的，特别是在面对像游野这样心思复杂的人时，他绝对不能露出任何的破绽。

    他自是知道他的目的，到了如今他自己躺在床上了无法动弹，而他最擅长的又是抓住别人的弱点企图控制别人。

    这一招对旁人或许还有些作用，但与他而言作用并不大，毕竟他是有备而来的。

    滕明冷笑道：“不要想削弱的我意志而摆脱审讯，我知道你也是一个控制人心理和情绪的高手，或许很多领域上比我还要厉害，但我最擅长的就是矫正变态。”

    听到“变态”这个词的时候，游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兴奋，他并不讨厌别人用这个词语来形容他，恰恰相反，于他而言这更像是一种称赞。

    表示了对他所有杰作的认同。

    “袁国明，蓬莱市南城分局的现任局长，毕业于南城警校，为人忠善，是人人都称赞的好人，也是你的父亲，一个为了工作而放弃了家庭的伟大人民警察，多么伟大，多么令人感动啊！”

    然而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游野的声线渐渐高昂起来，带着一丝莫名的兴奋，一双鹰一样的眼睛里发着光，嘴唇抽动着讥讽的笑。

    “英雄啊！多伟大啊，可是谁又知道这一切的背后他妈的都是些肮脏见不得光的玩意儿，你以为他是什么好玩意儿，可谁他妈的又知道他袁国明也是踩着我们的尸体爬上去的。”

    一场背叛与被背叛，一场阴谋与算计，从他成为卧底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的双手不可能再干净。

    这世上本没有绝对的黑与白的。

    “你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滕明作势要一拳挥上去，虽然他并不喜欢袁国明，但也见不得人当着他的面儿这样诬蔑他，在他心中他虽然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至少是一个称职的警察。

    纪言上前阻拦，从刚刚进门开始，她就一直在观察游野的一举一动，她很清楚他此刻的目的，所以她绝不可能让他得逞。

    “游先生你已经输了，就不必再作困兽之斗了，如果说你只是希望玩一场游戏，我只是你的棋子，那么我此刻还站在你的面前就充分的说明了你的失败，那么一场已经宣告失败了的游戏已经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请你还是不要再作无畏的挣扎了。”

    她很清楚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也知道他的话一旦说出口事情会变得怎么样，而游野对于她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长久以来的观察已经让他对这个突然闯进他复仇计划的女孩有了一点的了解。

    或者说是清楚的知道关于纪言的任何的传言，包括哪些让人难以置信的传言。

    他似笑非笑聊有兴趣的看向纪言，眼神里满是欣赏，用淡淡的口吻询问道：“你就是纪言吧！很高兴见到你，我们终于见面了，我想见你很久了。”

    纪言深知眼前这个人物的危险程度，并没有对他的打招呼作出任何的回应，滕明下意识的上前阻拦，挡在纪言的前面嘱咐道：“我看你还是先出去吧，这个人太危险了，你呆在这里不安全。”

    纪言点点头，打算退出去，反正她的目的也达到了，该确认的已经确认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她心里还没有主意。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决定先去找凌寒，现在这种情况，或许他们真的该好好坐下来谈了谈了。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仪器的运作声，门口守卫着警察，纪言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见袁国明从里面探视出来。

    袁国明见了她也并不意外，这段时间见她在局里进进出出，也算是熟识了，再加上见凌寒总是带着她在身边心里也有了些猜测。

    招呼道：“来看凌寒的吧！”

    “恩”纪言点点头招呼道：“袁局。”

    袁国明疑惑道：“你认识我？”

    “算不上认识，只是见过，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或许你已经不记得了。”

    袁国明这才仔细的看了看纪言，打着哈哈道：“哎，人老了，记忆力啊就不行了。”

    “蓬莱市那么多人，你每天要接触那么多案子，见的人多了自然不会谁都记得，若是被您老记得，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弄不好就是犯了什么大事。”说这话的人可不是纪言，她不会耍这点小嘴皮子，在局里敢这个样子跟老袁说话的也就只有崔玲这个富家女了。

    她不知道何时从电梯里探出了个头来，手里拧着一篮子水果，卫余也跟在后面，下了电梯一路走来门口吵道：“让你等着我们一起一起，您老一听说游野抓住了丢下我们就跑了，当真是罪犯比我们都重要啊！”

    她平时这样抱怨闹嘴的老袁也习惯了，懒得理会她，跟不会与她说闹，只是嘱咐卫余道：“你们家队长受了伤，这段时间你就多照顾着点，局里的事情我安排别人去做。”

    听了老袁的吩咐卫余连忙推辞道：“别别别……我们家老大睡过去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了我的不管发生了天大的事情游野的案子我也得寸步不离的跟着。”

    听他这样说，老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那行吧，既然凌寒他早就安排好了，那你就跟着吧。”

    “是局长，等我们老大醒了，我可要第一时间给他报告呢！”

    崔玲和卫余正打算进去见纪言站在门口询问道：“走啊……一起进去。”

    纪言犹豫了片刻，摇摇头道：“不用了，我就不进去了。”说完往里看了一眼径直的走开了。

    虽然早前习惯了纪言的冷漠，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大家也算是个熟识了，见了面感觉还是像隔着条黄浦江似得，心中总不是滋味，便埋怨道：“上次我开车送她回医院的时候都还有说有笑的，怎么的一转眼就又不认识了。”

    卫余最见不得女人这种喜欢斤斤计较的小性子，忙着打圆场：“哎……人家在上班呢，你别想的那么多，人家又不是故意不待见你，我她不也没待见吗？”

    崔玲反驳道：“我跟你能比吗？”

    卫余本还想斗嘴来着，想着好歹是来探病的，总站在门口这样吵吵闹闹的也不太好看，便收住了，不与这种小女子一般计较。

    纪言行至楼梯的转角处，停了下来，等待了片刻，果然见着了凌寒。

    以这样的形式见面倒是有些独特，让凌寒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大概还不能接受自己此刻的这种状态，倒是纪言显得从容淡定多了。

    细细想来，她见这样的场景就如同家常便饭，倒也可以理解了。

    “谢谢…………谢谢你救了我。”她本想直接切入正题的，可又总觉得这句话因该先说，不然心里总是觉得过意不去。

    又补充道：“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你不要担心，你的身体还有呼吸，你并没有死，你和我之前遇见的那些鬼魂不一样。”

    她本意是想安慰他的，毕竟谁也没有做过鬼的经验，骤然一下子看着自己躺在那里，身子变得轻飘飘的也是一种骇人的体验。

    她是不知道这种感觉的，但好歹也从各式各样的鬼们那里听说过，心里也算是有点了解，想着先让他有点心里准备，是不是会好上那么一点点，虽然她刚刚见到此番情景时也确实吓了一大跳，现在道慢慢的平静了。

    凌寒自然知道她的用意，起初他也确实被这种奇特的现象怔住了，知道纪言出现，让他的惊异又更上了一层楼，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至少他此刻终于验证了一件事。

    她是真的可以看见鬼。

    关于这一点，他从不曾肯定，也从不曾否认。

    而此刻她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比他还要显得不安，他安慰她道：“没事的，不用担心，他没你想得那么坏。”

    从刚刚开始她看老袁的眼神，他便已经猜到了她定是知道了什么，此番这种情况，她知道些不为人知的事，也不足为奇了。

    可自从和老袁正式会面过后，纪言的心里总是慌慌的，在她失去光明的最后一刻，模糊而血红的视线里那个拿着枪枪杀了她父母的人正是他。

    这是恢复记忆以来，她一直想要确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