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学校曾经被省教育厅颁奖为重点绿化示范高中，所以绿化工作做得挺好，大树粗壮，枝叶茂密，夏季随处可见供人休憩纳凉的绿荫。

    随着时节入秋，绿化工作做得挺好也是一种不好，满树松脆的落叶飘落下来，铺满校园的各大主干道，打扫收拾起来格外麻烦。

    这个早上有点冷，刚好轮到我和张格值班打扫。我天生怕冷，每到气温降低，四肢就冷冰冰的，很难回过温来，于是把手缩进松垮垮的校服袖子，再接再厉打扫落叶。我催促着张格也赶快动手，因为下了早自习我要及时收好昨天布置的数学作业。

    张格说：“许言，跟你说个事，你要跟我担保我说了你不会生气。”

    我操着扫把回应：“说吧。”

    张格说：“我知道你讨厌黄全，她上个学期无缘无故就动手打你，她蛮横无理的性格让你讨厌。但是造就她这样的性格是有一些原因的，她已经知道错了，想得到你的原谅，想要你不再继续讨厌她。她想和你做朋友。”

    我说：“我一开始讨厌她，的确是她无缘无故就动粗，但现在我讨厌她，还有其它的原因。要让我和她做朋友，抱歉了，我应该是做不到。”

    张格问：“其它原因？是什么原因？”

    我停下手上持续扫地的动作，默了默说：“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张格笑着说：“当然是真话。”

    我笑不出来，淡淡地说：“某个晚自习下课，我见过她进一家舞厅蹦迪，老实说我就是讨厌她这样的女孩。仗着家里有钱，来学校混日子，自甘堕落，不知进取，学习态度散漫，作业敷衍了事，还喝酒、打耳环，以未成年的身份进入适合成人休闲娱乐的声色场所。我跟她就不是一路人，怎么样也不可能走在一起。”

    张格苦笑地说：“我就知道，短期内你是不能接受她的，没关系，慢慢来，她有改过自新的诚意，你会对她改观的。”

    张格，你想听真话，可我说的其实不是真话。你不懂我，你看不出来，最触碰我底线的是她喜欢你。你还以为是她想和你做朋友而接近你，你还想把她变成我和你的共同朋友。请原谅我的自私狭隘，也许我终其一生不能和你在一起，那我也不想看到是她和你在一起，反正我就是这么自私狭隘，我觉得她就是配不上我喜欢的你。

    韩剧里主角遇到情敌的狗血剧情，我就当笑话看看，原来搬到现实中自己身上，我会是这种较真矫情的感受。

    以上所述的真话，我吞在内心，说不出口。

    十月底，学校要分文理科。

    分科前两天的一节自习课上，我纠结着两件事。第一件纠结的事是选择文科还是理科，第二件纠结的事是中午妈没空回家，我点外卖是选择啃得鸡家的鸡排还是卖当老家的鸡排。思考了半节课的时间，决定好选择啃得鸡家的鸡排，啃得鸡当天刚好在搞优惠活动，满十元减两元还附送优惠券。但是直到下课，选择文科还是理科这个问题，我也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

    我把我的纠结告诉朱笑花，朱笑花问我为什么这么纠结，我沉默了。

    简单点来说，还是因为一个人，张格。

    我一方面觉得，他选文科，我选理科，我和他稍微保持些距离，对维持我和他的朋友关系有好处。我怕跟他靠太近，我迟早有一天要弯成一根香蕉，控制不住我自己去告白。我另一方面觉得，他选文科，我也选文科，我就能常常见到他了。我好像快要弯成一根香蕉了，一天不见他就浑身难受，这真是一种心灵上的折磨。我就是想单纯靠近他。

    一方面是理智，另一方面是情感，纠结于此，无法自拔。

    后来情感战胜了理智，我想选文科，我想去告白，快刀斩乱麻。不管告白失败以后能不能继续做朋友，我都要去告诉他，我喜欢他。告不告白是我的事，接不接受就是他的事了，这我管不着。我对告白成功并不抱太大期望，我只是想将心里憋了三个月的一口气吐出来，这样我才不难受。后果是怎么样的，既然预料不了，那就听天由命。

    就在一个凉凉的夜，我望了望张格的座位，鼓足勇气下定决心，但转眼间张格就不在座位上了。

    我凑近看张格的同桌在思考一道数学题，倾身过去指点了一下迷津，装作随口一问：“张格去哪儿了？”

    张格的同桌写了一串公式，抬起头来说：“好像是被那个黄全叫出寝室去了，往实验楼那边去了。”

    那个夜，我不应该出教室去找张格的。都说了听天由命，老天爷太他妈残忍了。就在我准备好要告白的时候，我看到实验楼一个偏僻的拐角处，张格和黄全吻在一起了。绝不是因为光线昏暗以致出现借位的误会，我是真真切切地看到张格和黄全的唇舌触碰在一起。也怪我视力太好，两只眼睛裸眼视力都是5.2，不看错都不行呐。

    为了不打扰二人的密会，我悄悄回到教室，心里一阵酸涩，像吞了一把味道非常酸的青梅，酸得想哭。

    那个夜我失眠了，不甘心啊不甘心，然而再不甘心，我也于事无补，总不能横插一脚当小三吧。凡事都分个先来后到，黄全捷足先登，我没有理由拆散人家。道理我都懂，只是辗转反侧一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心里还是充斥着满腔的不甘心。

    我三个月的暗恋，还未说出口，就已化为泡影，变成一片荒凉的虚无。

    暗恋这个小秘密，日后唯有深埋心底，永远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