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车窗，伸手挡在眼前，照射进来的是三月特有的清凉阳光，而空气潮湿并且散发出各种气息混合后，微带辛辣的香气。

    怎么会这样呢？嘴角划出薄凉弧度，嘲讽又苦涩，造化弄人？

    而温以年扯了扯清城的衣摆，先前的乍然欢喜已被担忧、猜疑以及茫然所消磨殆尽，她看到清城出来的时候，有多么开心，这一路上就有多么煎熬。

    那双深蓝色的眼眸随着她的动作注视而来，睫毛纤长浓密，轻微眨动便可以撩人心弦，再看多少次依旧会怦然心动。

    “清城。”温以年抬手，还未碰触到清城，就被人下意识的闪开，惊讶又不敢置信的伸着手，迟迟没有回落变得尴尬而僵持。

    车内原本勉强维持的一种微妙平衡，此时被打破后，彻底滑向不可挽回的冰凝。

    相视无言，温以年收回手，默默把视线移向前面，一眨眼睛，眼泪一连串的滚落而下，那个下意识的躲退，让温以年无法自持，鼻尖发涩喉咙被掐住一般堵了一口气，她并不想得到安慰和妥协，对，她好生气，不要清城哄的那种，哄也没用。

    清城情绪纷乱，但看着温以年流泪，心痛感强烈到把一切都压了下去，也只是可能不是么？她为何要在此刻，在一切还未被证实以前，用喜怒无常这把利刃，伤害温以年，温以年在她面前像个孩子，柔软而毫无防备，她这是何其残忍。

    燕轻眉说的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都需要她去求证。

    犹豫中试着拍了拍温以年后背，温以年无声抗拒，却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软下了脊背，扑到了清城怀里。

    泪水滚烫的浸透衣服，灼烧到了清城心里，十指连心可痛的不仅仅是这体肤，更深的拉扯着五脏六腑，无处可回避。

    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再放纵，可她做不到无动于衷，更无法不去怜惜。

    这可真是悲哀，如果谢余真的是温以年堂妹。

    车子停到小区，温以年情绪倒是缓和了下来，但她心中莫名的更升起一种恐惧感，这让她不想离开这个封闭的空间，不想离开清城的怀抱。不愿去思考，不愿去思索，是什么让清城如此反常。

    清城要脱口而出的姐姐，又咽回了嘴里，苦涩。

    “下车吧。”清城摸了摸温以年绸缎一样顺滑的头发，手心的黑发，白与黑的交织，让清城一怔。

    那些拥抱着睡去的夜里，她们也曾发丝交缠，可在此时蓦然不洁成为原罪，清城猛然松口手，闭上了眼睛。

    温以年摇头，闷声道:“不要。”

    她抬眉偷偷看了一下清城，简单而未加思索的扯了个理由:“你抱我上去好不好，我眼睛红了，妆也花了，不想见人。”比平时撒娇多了些任性，温以年只想抓住什么来证明，来给自己信心，告诉自己，一切都还好好的，并没改变。

    而本来坐在驾驶位置的人，在后座两人腻歪的时候，轻手轻脚的下了车，苏懒懒关上车门，顺利溜走后松了口气，恋爱的酸臭味，可让她这一只单身狗很难受了。

    清城妥协，抱着人下车，走入电梯中，任凭别人打量，面上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倒也没有人敢于靠近，故意搭讪。

    温以年感受到别人的目光注视，羞红了耳垂。

    可一回到家，在清城把她放下时，温以年一改之前的弱气，直接将弯腰准备换鞋的人，压制到了门上，困在双臂之间，不容分说的亲吻，带着欲`望和迫切。

    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知道，可清城不留余地的拒绝，咬紧牙关，温以年睁眼对上清城平静的目光，一阵子的酸涩。

    “清城，别这样。”温以年捧着清城的脸，恳求。

    “姐姐，我可能是温弦的女儿。”清城笑了，杏眸中一片释然，如果真相同样残忍，但温以年不应该被她刻意隐瞒，温以年虽然爱哭，可隐藏在柔软表相下面的，是一颗强大的内心，不过愿意在她面前软下性格。

    温弦，的女儿？

    温弦的女儿？

    温弦？

    “不可能，不可能……，如果你是温弦的女儿，那我们……，那我们……这算什么啊？”温以年缩回手，握成拳，摇了摇头，突然笑了，强装镇定的分析，“这肯定是燕轻眉骗你的，她明显喜欢你啊，你又是我女朋友，她只好拿这些话，来挑拨了。”

    可她们都明白，燕轻眉不会说这种明显的谎言。

    清城走了几步，坐在沙发上然后打开个人终端，温以年看着清城动作，在最后一刻，突然按住了清城的手，“别继续了，清城，我们过自己的日子，管这些旁的事情，不过是徒添烦恼。”

    即便这会成为一根永远的刺，钉在两人之间。

    但如果是呢？

    她们必然分开，温以年想，她宁愿服从于最厌弃的胆小软弱，被内心煎熬，也不想失去清城。

    清城摇了摇头，温以年眼露绝望。

    【无亲缘关系】

    基因无法被篡改，个人终端的隐私性帝国也无权干预。

    温以年脑海里浮现出这句话，一把拉住了清城的手，十分用力，让清城因为疼痛而下意识挣扎，可这让温以年抓的更紧，凤眸袒露痛苦与挣扎，暗沉一片，“清城，我们不亲吻，不抚摸，不做`爱。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在一起，你哪里也不许去，不许离开我！”

    清城蹙眉，怎么可能呢？如果相爱，那么必然想要亲近，想要交缠，想要占有。

    她想尽快结束委托，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不能节外生枝，轻声安抚:“我不离开。”

    温以年冷笑出声，褪去往日的娇俏和温软，凤眸强势而锐利，捏住清城下巴，无比肯定的道:“你在骗我，清城，你骗我，一旦离开我的视线，你就会消失无踪！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你哪里也不许去。”

    如果清城要离开，她用尽手段也要把人留下。

    清城摇了摇头，“你不该是这样的，你是温以年啊，从容优雅，如果因为我，而把你逼成现在这个样子，那我又该如何自处？”

    许久后温以年错开视线，不再看清城，显然是把话听了进入。

    松手把人圈到怀里，蹭了蹭柔软的金发，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态，“我是温以年，可温以年就不能不顾一切的爱你么？清城，这对我来说，何其不公平？我早已成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自愿的，以后我哪里都不去，陪你好不好？”

    清城顿觉头大，说服不了。

    脑海中思绪翻涌，总感觉有什么被她忽略了，却又理不出一个头绪，温以年这个状态，她什么也做不了，“姐姐……。”

    温以年吼道:“别喊我姐姐！”

    清城被吼的一愣。

    温以年叹气，“对不起，清城。”

    静谧蔓延。

    温以年看着清城摇头，示意没事。

    却忽然痛哭失声，松开清城蜷缩成一团，:“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清城，我……该怎么办？……我不想的……，可我……好怕，我好害怕，哭好没用，可我……就是忍不住，……。你走吧，可你走了我怎么活？……不！你走的远远的，我不想伤害你，清城。”

    所以趁她还能控制自己的时候，离开她，别让她找到，那她再难受也不过是自我折磨，不会伤害到所爱之人，她要守着这里画地为牢。

    清城叹气，从沙发里拖出哭的正凄惨的人，拿出纸巾擦拭眼泪鼻涕，“姐姐，我说过，我不离开。”

    在委托完成之前，都不会离开，可这样的陪伴，是自私还是无悔？

    温以年闻言恶狠狠的瞪向清城，:“你现在不走，以后就走不了了。”

    清城笑了笑，揉了揉温以年乱了的头发，问道:“饿不饿，我去做饭。”

    温以年委屈巴巴，“不饿，一个人不想吃饭。”

    清城在温以年堪称盯视的目光下，自在的拿起围裙系上，“我陪你吃。”

    温以年觉得再多的痛苦，也被这一句话，抚平了，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我这是怕你把厨房炸了，才不是别的。”

    清城停下脚步，上上下下的打量温以年，把温以年看的以为自己变成了一朵花，才让清城这么稀奇。

    清城只是发现，本来模糊不清的那个念头，好像又清晰了一些。

    清城手艺自然很好，温以年心情不好，可不知不觉吃完了所有的菜，摸了摸肚子，很撑？

    吃饱了，难受都没有那个情绪了，温以年怨念的看着清城收拾，觉得她明白了清城的初衷。

    就是想把她喂饱，然后就可以不看她哭哭啼啼了。

    直到和往常一样，一起躺在床上，温以年心中更忐忑了，总有种最后的晚餐的感觉。

    身边人依旧对她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她黏了过去，又怅然退却，这不可以。

    其实能这样已经很好了，温以年苦笑的想到，如果再近的话，其实是把人推得更远，她需要克制，她不也最擅长克制？

    其实她什么也不擅长，笨手笨脚，无地自容。

    清城闭着眼睛，但大脑清醒的思索着，突然想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睛，也把偷偷看她的温以年吓了一跳。

    清城眯眼，看向无措而期待的人，哼笑了一声，:“姐姐，我们或许被骗了。不对，应该说，所有人都被温弦骗了。”

    她敢肯定，她不是温弦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