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不过虚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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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冰洞外,曲一苗歪着脑袋望着洞口,突然吼道:“我饿了!你什么时候才出来啊!”
须臾,里面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卿夜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曲一苗赶紧跑过去,抱怨道:“就一块冰那么好看吗?我都饿了。”她摸摸自己咕噜叫的肚子。
卿夜垂眸,面无表情说道:“漠河府里的那个小男童不是会做饭吗?”
曲一苗想了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绉景云,“他叫绉景云。”
“什么?”
“那个小男童啊!”曲一苗重复一遍,“他叫绉景云。”
卿夜移开视线,看似并不在意他的姓名,“让他给你做饭吧。”
“那你呢?”
“我并不喜吃凡食。”
曲一苗挑眉,“可我想要和你一起吃饭,不如我来下厨吧!”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娄子,里面有些新鲜蔬果,她献宝似得递到卿夜面前,“看,这是方才我回竹屋带上来的。”
桃林的花今日开的格外绚烂,碧潭的水也格外清澈,曲一苗颠巴颠巴的举着托盘飞奔而来,将小菜放到他的面前,见他久久不愿下筷便催促道:“快尝尝啊。”
他面前的是飘着桃花辦的淡青色汤液,卿夜尝了一口,很咸。
饶是向来面无表情的卿夜竟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样?好喝吗?”曲一苗满怀期待的看着卿夜。
勺子在碗里缴了片刻,卿夜突然道:“我曾见过一种花,花时绚烂,花谢结果,叶落归根后,根和果便可泡入水中入药,拥有迷晕众神之力,所以被誉为迷神花,依痕好奇,曾以桃花为辅,用此花做过一道菜,颜色味道竟与这道菜一般无二。”只是依痕做的更为难吃,甚至连根上的泥都没有洗掉。
曲一苗一怔,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眼睁睁看着卿夜又喝了一口后,才干笑道:“是吗?我做的应当好吃些许吧。”
“或许吧。”说着卿夜便起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我去歇息了。”
月峰山的风格外凉爽,曲一苗不知在想着什么,独自坐了许久才离去,却不是下山,而是头也不回的走向青云宫的深处。
不一会儿便走到一个山洞口处,正是寒冰洞,洞口依旧布着结界,曲一苗一路上前,丝毫不惧结界的威力,越来越近,直到站在结界面前,曲一苗猛地回头,身后空空如也,唯有偶尔细风吹起发丝。
她悠悠叹了口气,回身抬脚走进结界,结界竟丝毫没有拦住她的意思,细风想跟随在她的身后,却被无形的隔膜挡住了,它不死心的再次碰撞,奈何终究无法像曲一苗一样自由出入,只得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
曲一苗呆呆的坐在寒冰床上,无神又似炯炯有神的望着一个方向,手边是卿夜遗落的聚灵镜,她的手指轻轻的在镜面上敲打,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良久,她的身影一晃,漠然的走出寒冰室,只留下一张空无一物的寒冰床。
月峰山脚,有人早已等候在那里,隐在夜里,遮住了面孔。
这时,山上匆匆下来一个身影,急急忙忙的将怀里的东西扔给那人,责备道:“不是说好镇上见吗!怎么到这里来了?万一被他们发现怎么办?”
那人检查了东西后,轻蔑一笑道:“你只需要做好交代给你的事,其他的你无需多问。”话音落地,树林瞬时恢复沉静。
月光下的青云宫格外美丽,曲一苗悠哉的乘着月光晃荡在宫殿的角角落落,就在这时,一座偏殿出现在眼前,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踏入了那个看着些许阴沉的地方。
映入眼帘的是两棵枯萎的树,院落里落满了灰尘和枯叶,还有一条干涸的池塘,满园萧瑟,让人无端的难受,曲一苗捂着有些透不过气的心脏,缓缓蹲在桥头。
良久,才起身进了屋子。
“上古之神依痕神君的房间,看着也没多神气啊。”她的手指划过妆台,桌椅板凳,最后落在那张琉璃床上,留下一道道长长的痕迹。
窗边挂着一幅画像,画中人神采奕奕,一身粉衣印的人格外娇俏。
“好久不见,依痕神君。”曲一苗站在画像前,笑着说道,“千百年前的你,是否如我一般,贪恋着这月峰山的旷世美景。”只是不知到底是为景久久不愿离去,还是为人。
良久,她才踏出房门,重新站在那两棵枯萎的树下,“纵然你曾神气十足,现如今也不过一棵枯木罢了。”
第二天清晨,百灵鸟依旧叫唤着,卿夜早早起床,采了些新鲜的桃花想要泡上一壶桃花茶,未至亭中,便听得湖里有水翻滚的声音,带着三分诧异七分不自觉,他的双脚悄悄离开地面,飘了过去。
湖里,竟是曲一苗正在沐浴,遥遥望去,正好看见白皙如玉的背,卿夜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这时突然传来轻微响声,曲一苗一惊,猛然回头,却并无旁人。
曲一苗疑惑的继续沐浴,一手拿着桃花,一手撩起秀发,缓缓起身,就着桃花拌水拍打在背上,一道从肩至腰的疤痕展露无遗。
清爽沐浴后,曲一苗提上一壶桃花茶,徐徐而来。
卿夜难得坐在大堂里,曲一苗找了许久才找到,她快步过去,倒了杯茶给卿夜。
“今日你在怎么在这里啊?”曲一苗又倒了杯茶给自己。
卿夜却未做答复,饮了口茶,低头那饷,曲一苗不经意看见他耳后红晕。
曲一苗疑惑道:“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啊?还挺可爱的。”说着就要伸手摸他的耳朵。
卿夜身形微晃错开了她的手,瞥了一眼,起身离去了。
曲一苗巴巴的收回手,念叨道:“害羞什么啊。”
月峰山最神奇的莫过于明明桃花满树,偏有些许枝丫还挂着果实。
这里的果子虽不如蟠桃那般神奇,但看着硕大的果实挂在树上似乎也是甘甜可口,曲一苗穿着一身白衣兴奋的爬上树,不一会儿便穿着灰衣抱着几个果子,脸上花一道红一道却笑嘻嘻的跑到亭子里,卿夜正在那里喝茶看书。
曲一苗将桃子放在桌上,拿起一个用衣袖轻柔的擦拭了一下表面便递给卿夜,说道:“尝尝,我刚摘的桃子。”
卿夜手也没抬的说道:“你吃吧,吃了几万年早就吃腻了。”
“哦。”曲一苗收回手,自己吃了起来。
这时,卿夜抬手想要倒茶,曲一苗眼疾手快的抢先倒上,他却不急着喝,依旧低头看书。
曲一苗一人吃的无趣,便将脑袋凑过去,刚到跟前,卿夜猛地关上书,站起身来。
曲一苗一惊,连忙问道:“怎么了?”
“漠河回来了。”说完便撇下曲一苗向山下走去。
曲一苗撇嘴,抱起不知何时跑到脚下的小凤凰,耐心的抚摸着它赤红的羽毛,喃喃道:“小凤凰,就差你了。”
卿夜到达竹屋时,漠河正在门口等待着他,身边站着寒心雅。
卿夜只淡淡瞄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对着漠河道:“你这么着急叫我,所为何事?”
“我去妖界接回雅儿时路过人界,遇见一位姑娘,她说她叫曲一苗。”
卿夜抬眼,目光冰冷的望着漠河,叫人心底发寒,漠河直视他的目光,竟丝毫不惧。
“你可知你此话会带来什么后果?”
“我知道,所以我早已探实。”
“那她呢?”指的自然山上那位。
“我去地府探查过她的前世,并无没有记录。”
“那她便不是凡人。”卿夜陷入沉思。
“若我没猜错,她应当是魔界的人。”
卿夜嗤笑,“魔界的人怎可能轻易入我设下的结界,就连魔帝都无法靠近,难道她还能是那位消失了几万年的魔尊不成!”
“不,还有一种可能。”
“你是说-----”他的话戛然而止,只因他知道若是并非如此,他会有多失望。
“我想是的。”漠河郑重点头道。
卿夜冰冷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三分怒七分喜,显然他也想到了那个可能,霎那间人影便消失不见。
一旁安静了许久的寒心雅立马上前,拉住漠河的衣袖,好奇道:“还有一种可能是什么?”
漠河笑着说道:“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这几百年你所失去的父爱,要回来了。”
“父爱?”
“没错,父爱。”漠河长叹一声,望着山上悠然道:“欢迎回来。”
曲一苗拎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包袱正小心翼翼的下着山,突然一阵疾风吹过,适才离去的卿夜出现的正如他离去般让人猝不及防。
曲一苗冷不丁的吓了一跳,怀里的包袱落到地上,一团火红的不明物体滚了出来,跌跌撞撞的跑到树林深处去了,仔细一看尽是后山的那只小凤凰。
卿夜却没有时间在意,他凝望着曲一苗,目光里的深情是她不曾见过的浓厚,像是要将人看透直击灵魂般让人悸动。
曲一苗不自觉的退后一步,勉强镇定道:“你这样看着我,我不太习惯!”
她的话惊醒了卿夜,只见他眼里深情顿消,霎那恢复以往的冷漠,甚至更加冷,卿夜左手微抬,五指猛的收缩,一阵微弱的蓝光缠绕在指尖。
与此同时,曲一苗像是被人扼住喉咙般无法呼吸,她的脚缓缓离地,她无力反抗,只得伸手向卿夜抓去,试图阻止他的行为。
卿夜避开她的手,冷笑道:“本君虽神力未完全恢复,但这月峰山怎么也由不得你魔教的人撒野!”
曲一苗涨红了一张脸,双脚无助的在空中乱晃,颈处微微泛红,卿夜这才收回力量,任由她跌落在地,捂着喉咙拼命咳嗽着。
良久,她的呼吸渐渐平稳,才从地上爬起来,再抬头时,早已不是之前的天真。
她轻蔑一笑,嘲讽道:“那又如何!我不是照样在这月峰山来去自如!”
“不过是依存在依痕身体里的残灵罢了,也敢如此张狂!”这句话不过是依靠着漠河的猜测而说出口的,只是为了诈她一诈,而曲一苗的话才是真正让他安下了心。
曲一苗脸色猛然大变,“你尽知道!那为何不早些拆穿我!为何要等到我快要成功的时候才来阻止我!”曲一苗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不过是一场毫无把握的猜测罢了。
“本君本以为你不过是这六界哪里的一个小小生灵,见过依痕模样所以化作人形贪玩罢了,可怎知你尽如此大胆,尽敢附身与她的身体上!”有了方才的定心丸,卿夜显然自信多了。
“身体!呵!”她讥笑道:“我想这更适合叫做尸体。”
卿夜大怒,右手一挥,曲一苗便被撞到好几米外,狠狠的撞到树上,从背后传来的刺痛瞬间笼罩住她的全身,她蹲下身,鲜血止不住从嘴角流出,嘴里却依旧说着讽刺的话语,“怎么?你就不怕伤害到这位依痕大神的尸体吗?我可不希望被伤到,毕竟我用了这么多年,多少也是有点感情的。”
只这一句话,曲一苗再次看到卿夜眼里无法掩饰的杀气,她身体微僵,赶在卿夜动手之前大吼道:“你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得到这具尸------身体的吗?!”她很识时务的改掉名称。
卿夜果然停下手来。
曲一苗猛地吞了口唾沫,继续说道:“依痕虽死,但她的身体也不是谁都可以附体的,难道你不想知道是谁让我附在她的身体上的吗?”
卿夜轻蔑一笑,说道:“我在意的,从来不是过程!”
曲一苗一愣,缓缓起身,凄凉一笑,而后又怨恨的盯着卿夜,一字一字说道:“寒卿夜,只要我魂魄不散!我定要洛依痕不得好死!”话音落地,她的手中突然出现消失许久的苍云剑,在卿夜阻止之前,决然的插进自己的胸口。
她倒在地上,双眼却依旧望着卿夜的方向,眼里的迷恋比任何时间都要清晰,缓缓闭上,印下那最后一刻卿夜并非为她而发的紧张,她嘲讽一笑,泪珠终究从眼角滑落。
卿夜连忙上前将曾经属于曲一苗而如今属于依痕的身体接住,眼中的急切彻底遮住了寒霜。
回到寒冰洞,卿夜轻柔的将她放在床上,就着搂住她的姿势,将脸贴在她的脸上,轻柔的说道:“你曾言过,今生年华,我若不死你定不灭,你定不知这千年来,我便是依着你的此话苟延残喘的活着,痕儿,别在离开我了。”
本是缘中相连,岂能让命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