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晚些的时候，雪停了，太阳却没有出来，天空阴沉沉的。温檀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坐上车，司机习惯性地往饭店开，温檀想了想，吩咐他说：“去临江别墅那边。”司机点头，温檀常去那里，他知道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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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檀熟门熟路地进了那栋别墅，门口的管家见了他，低头恭敬地喊：“少爷。”温檀直接上到二楼，推开铜棕色的卧室门，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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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背对着他坐着，面向窗外，听见他进来了，也不回头，只说了一句：“变天了。”那人的声音低而温润，不急不缓的语速，让人心生慵懒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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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你说的办好了，范星烟没有答应。”温檀坐下来，手指随意地拨弄着桌上的文件。一张张白纸上，印的全是云开集团股份转让书，每一份上的数字都很小，可厚厚的一摞，加起来，构成了百分之十五这样一个极具威胁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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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精致的脸庞隐匿在昏暗房间的阴影里。她浅浅地笑，也不多做评价，一切都在她预料之中，没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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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温檀的指尖拂过股份转让合同的纸面，视线从那上面收回来，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让云开陷入官司之中？这对我们也没有好处。”如果想要吞并云开，直接打明明白白的商战不就好，为什么做这些细碎的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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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开，只是一步棋。”她逆着光，走到桌子前，桌上摆着一盘象棋的残局。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捏住黑色的马，横跨过白格，撞到了那一个格子里的白色象。“正宏周正清，不过是一个饵。”她慢条斯理地拿起被撞倒的白色象，移开，放在桌面上。她又捻起白色的车，跨过大半个棋局，横吃掉了刚才的黑色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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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聿庭，很有能力。”她的手指在白色的车上方悬空画了一个圈，紧接着，黑色的象横飞上前，抵在了白色车的前方，迫使它回避到棋局边缘。“牵制他的行动，他再有能力，也翻不出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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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的一方又动了一子，马跳至王与后的前方，与卒连成一线，牢牢挡住了黑子前进的路。“简安，是关键点。”她牵动所有空闲的黑色棋子，围在了白色马的周围。“不用九成力，吞不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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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肯定简安会帮云开？”温檀一直在看棋局，没有说话，这时突然开口。简安自从接手了路达，黑白两路通吃，是个很难啃下来的角色，却也不能肯定他就会偏袒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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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轻笑一声，说：“简安，必然站在李云深那一边。”温檀看她很有把握的样子，便不再问。从六年前就是这样，他一直听她的，从未出过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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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棋局继续改变着，那人的声音低沉，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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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色的棋子又上前一步，卒与卒相对，硬碰硬的交换。黑车上前，逼近白子的后。她点了点黑色的车：“言风，赢不了范星烟。这场官司，不过是宣战罢了。”温檀的视线跟着她的手游走，她的视线，却一直都落在黑色的王，那一枚棋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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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的象动了一下，却不是加入战局，而是落在棋盘边缘。“楚惟，东阳不重视他，过不了多久，就会站在云开那一边。”温檀的视线闪动了一下，他想问，谁来牵制楚惟？那人却已经有了下一步动作，黑色的马跃上前，毫不犹豫地吞掉白象，却被紧跟着冲上的白色马击落。温檀眉毛一挑，问她：“那是谁？”她头也不抬，没回答温檀，只说：“到时候你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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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檀眯了眯眼睛，深棕色的瞳仁闪现出精锐的厉光，势在必得。云开，已经是囊中之物了。只是，棋局接近尾声，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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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剩最后五个子，两王两后，和白方代表着简安的马。那人一直缓慢的动作突然加急，抬手挥落那枚棋子，白色马落地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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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至此时，黑白的王与后，才正面相对，隔着棋盘，遥遥两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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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不顾国际象棋的规矩，将己方黑色的后捻起，轻柔却坚定地放在对方的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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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的是，李云深。”棋局至此，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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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沉的天色没有好转，闷闷地直叫人难受。温檀揉了揉眉心，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容，他看着那人精致的面孔，和她脸上淡薄的浅笑，沉声说：“祝你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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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嘴角的笑这才波及到眼里，星亮的眸子映出柔和的温情：“哥哥，你不知道，她和我，真的太像了。”仿佛天造地设，那位跟我绝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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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星烟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饭的时间了，下午和温檀谈到接近两点，她还是没有接受温檀的委托。温氏开出的条件足以使任何一人心动，她却无法想象开庭时遇上李云深的情形。若她应了，她为案件做的每一分准备，都是在亲手瓦解云开。她做不到。温檀竟也没有使用手段强求，而是找了言风。言风自然答应了这一桩委托，开始着手帮助温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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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星烟推门进去，却没见李云深。她隐约觉得李云深出门是为了云开和温氏的事情，但莫名的，她不想让李云深就这样被动地进入商业场，尤其是这一场与温氏的纠纷。范星烟给李云深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她没再打过去。随意冲了杯麦片充当晚餐，便开始翻找历年来和这类似的商业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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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深确实没接到范星烟的电话，那时她正在云开会议室里和莫聿庭分析着云开的形势。早上的会议持续到现在，从十多个高管的集体会议，开到只剩她与莫聿庭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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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深从一开始就避开股份的问题不谈，只着重于这场官司，这个态度让莫聿庭对她的看法有了改观，他原以为李云深对商业上的事情，一窍不通。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李云深有底气置它不理，一方面因为李世恒和李云深手上，一共握着云开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李云深知道，温氏控股是钻了云开留散股的空子，温氏比所有人都耐心，不过再有耐心也到此为止了，散股只有那么多，百分之十五的数值不可能再继续往上涨，所以可以先不理睬。当务之急，是官司，一定要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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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总，官司，谁来打？”莫聿庭知道李云深心里已经有了人选，明知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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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深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说：“等明天我父亲来了以后再做定夺。”她想到了今天上午范星烟匆匆出门，大约就是温氏找上门来。她一向自信，这一时，竟也没有把握，范星烟究竟会不会答应温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