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一 盛世繁花(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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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歲的曦璃資質卓越,手中佩劍名盡緣,風雯好奇,曦璃最愛的顏色,是如火焰般燃燒的豔紅,盡緣卻是通身雪白,劍柄漆黑,柄端鑲著藍玉。
哪哪兒都不是曦璃喜歡的樣式。
「不知道呢。」曦璃把玩著劍穗,「掌門說,盡一切塵緣,只為一人片葉不沾身,然後就命名它為盡緣了。」
盡一切塵緣,只為一人片葉不沾身。
那樣無情無私的情感,一點也不像曦璃;曦璃是明豔活潑的,整個九幽門上下,哪個男門生沒被曦璃逗過,這邊對著那個琴師發花癡,這邊又直對這個小師弟逗個不停。
「管它呢。」曦璃燦笑,丟開手邊被自己玩得眼花撩亂的小師弟,將人趕遠了些,盡緣出鞘。
白刃一閃,風雯以佩劍傲骨抵擋。
「來玩一把。」曦璃這樣說。
那時候,兩個武藝相當的女孩可以從湖心島一路打到茶園,鬥到全身無力,憶起躺在草地上,笑得非常暢快。
八歲的時候,兩人勢均力敵,十歲的時候,風雯稍見下風,十一歲,風雯在曦璃手底下過不了三招。
風雯雖是崴國將門之後,但風氏到底比不上九幽門嫡系子弟所受的傳承;當曦璃舞劍如癡,風雯不只是武藝,還得學習天文地理,朝政兵權等等,種種繁重的作業,不出幾年,風雯成熟得像個小大人,卻再也無法與曦璃漫天胡鬧。
曦璃無法,找不到人玩鬧,她就轉向了風氏指派給風雯的貼身死士:墨雲,與白石。
「喂,黑毛和白毛,你家小姐呢?」
墨雲腰間的長劍品質不及風雯的傲骨,不能放開手打,墨雲的身手也只比風雯好一些,從來,墨雲在曦璃手下撐不過五招。
墨雲和白石原本受風氏的死士訓練,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白石通常不理會曦璃,墨雲卻漸漸地被曦璃影響了。
「在下名叫墨雲。」
「欸,終於理我了。」曦璃伸出魔爪,輕鬆扯下墨雲髮帶。
「請不要鬧了,還給在下吧!」
「偏不!」
武道門派世家的子弟,通常早熟,比如曦璃的兩個師姊,但曦璃就像個例外一樣,今天上樹掏鳥蛋,明天在同門背上畫烏龜,昨天才被掌門抽藤條,今天就又滿血復活到處搗亂。
同門的師姐拿她完全沒辦法,風雯倒是很喜歡這樣的曦璃,總是很羨慕地對曦璃說:「我也好想跟你去。」
曦璃總是這麼說:「這還不簡單,下回你哪堂課不想上,跟我說,我幫你敲暈講課先生,我帶你去上次我跟墨雲找到的好地方、特別漂亮!」
風雯聽見這話,又好氣又好笑。來給她講課的,不是朝中大儒,便是皇室中人,她如何能這麼做。
曦璃無法無天,是因為她就生在九幽門,掌門雖會管教,卻也不會真對她生氣,整個九幽門也會向著她,而她闖禍都只在九幽門,不會因此得罪任何一方豪權。
風雯的背後,卻占著整個風氏。
曦璃和風雯的玩伴,還有另一位。
九幽掌門唯一的血脈,駱渙。
駱渙與曦璃一同長大,兩人感情極好,駱渙對種植花卉很有一套,性格溫和,聽說曦璃學會簪月季花,就是駱渙教的。
下一任九幽掌門,不是駱渙,就是曦璃。兩人資質相當,連九幽門掌門都透過口風,覺得兩人很般配。
曦璃拉著風雯,指使駱渙給她摘花:「阿渙,那個、那邊那朵。」
駱渙無奈,他種的月季花,品種和顏色雖然多,但也不是這樣糟蹋的吧,「這朵?」
曦璃點頭,特別大力:「對!」
駱渙問:「你今天已經簪了一朵花啦,而且這不是你喜歡的粉扇啊。」
曦璃哈哈大笑:「我才沒那麼貪心,這是綠萼吧?」
駱渙答:「是綠萼沒錯,最近開的挺多的。」
曦璃拉著風雯的手亂晃:「雯雯特別適合呢,這朵給她簪。」
風雯嚇了一跳:「我?」
駱渙訝然:「風姑娘?」
曦璃上前拉過駱渙:「對呀,你看你看。」
曦璃伸手奪過綠萼月季,別在風雯鬢邊;歪歪的,但配上風雯青色的衣衫和玉簪,確實相配。
駱渙無奈:「這可是我今年剛種的呢,這才開花就被你這樣糟蹋。」
話是對曦璃說的,風雯卻是臉色一僵,慌張地想取下鬢邊花朵:「璃璃別亂說……這花給我可惜了,你留著吧駱公子。」
駱渙溫和地笑道:「沒事,其實挺好看的。」說著,伸手將越紀輕輕扶正。
曦璃開心地道:「咱倆是好姊妹,當然也要簪一樣的花。」
風雯笑得花枝亂綻,打趣:「你的是粉扇,我的綠萼,怎麼可能一樣。」
又一年,曦璃十二歲,按照慣例,同另外兩位花君與九幽掌門前往崴國京城,覲見當朝天子。
當時,正好碰上風老將軍的夫人帶著嫡孫女風雯,前去探望風老夫人的姊妹邵太妃。
那位快五十歲的皇帝,以崴國歷代天子壽命而言不算老,卻不知是不是縱慾過度,眼袋下一圈青黑,面色紅潤卻非常不自然。
那個集天下養一人的天子,看見三個長開來,尤其三位花君中年紀最長的一位,已經十五歲,出落得亭亭玉立,那雙眼睛,綻放出了令九幽掌門暗暗叫苦的光芒。
這個男人,最出名的惡習,就是好色。
對九幽掌門而言,除了自己早逝的結髮妻子留下的孩子以外,三個花君他都親自教導,這一年年的過去,不是沒想過,但果然,終有這麼一天;他就要護不住他的孩子們了……
說來奇怪,明明是個夜夜笙歌的昏君,子嗣卻極其稀薄,只有一名太子,兩個公主,哪怕後宮佳麗三千,卻各個都生不出龍嗣。
然後那天夜裡,禁衛軍--直屬御駕的軍隊將三位花君請到伏龍殿,夜半,伏龍殿傳來女子高聲尖叫,巨響,救駕之聲。
九幽掌門強行破入,只見來救駕的燭龍尉,卻出現奇怪的現象;其中一名燭龍尉與好幾個同樣一身勁裝,蒙面的燭龍尉對峙。龍床上那個衣衫不整,某個地方可能正在失血,因為滿床繡有金龍的綢緞,幾乎都染上了血色。
血是用噴湧的方式濺滿龍床的。
從九幽掌門的角度看過去,隱約看見那位天子仰躺的姿勢,不知道是胸口還是喉嚨口,像是,開著一朵鮮嫩的,粉色月季。
九幽掌門神情一凜。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九幽掌門一出手,救下三個孩子,連帶那個
九幽掌門行刺,以三名女妖蠱惑天子,罪責株連九族。
溘然長逝的天子,倉促之下接掌天下的新帝第一道命令,九幽門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