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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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更天,地牢外隐隐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一下下规律的敲击声中,夹杂着细碎的石子投路的响动,然而这响动太过小心,无论是守着地牢的二十四庄弟子,还是闭眼休息的魔教教众,竟是无一人发觉。

    唯独一人,却在石子敲到墙壁上的第一时间睁了开眼。

    月色中,顾念之双目清明,毫无倦色。

    “咕噜噜噜——”一个小石子从牢房的窗户中飞了进来,落地后傻傻地在地上滚了两圈。

    顾念之悄无声息地起床,走到右侧的墙角处蹲下,“笃笃笃,笃笃”如此这般有规律地敲了几下。

    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半晌,一只小竹筒从窗户中丢了进来。

    顾念之眼疾手快地赶在竹筒落地前将其抓了过来,整个过程一丝响动都没发出。

    竹筒中塞了一张纸条,顾念之将其展开,上面只有区区八个字,但他却盯着看了许久,眉头始终未能纾解。

    “明日五更,里应外合。”除这八字,右下角落笔处,送信人还画了丛竹叶,上面一只墨黑色的小蝴蝶颤颤巍巍地停在叶子上。

    十分的骚包。

    顾念之无声地冷笑。还有心情画蝴蝶,可见外面的情况便还不算太遭。

    只不过自己和众人如今被困在这一方天地,消息也不灵通,纵是有心,怕也无力施展。

    顾念之冷静地盘算着己方的人手,刚盘算到一半,思绪却被外头聒噪的猫头鹰给打断了。才磨蹭了一会儿,外头的“猫头鹰”就像是生怕吵不醒别人一样,叫个不停。

    顾念之:……

    沉吟半晌,顾念之终是不堪其扰,忍无可忍地从头上拔了根头发下来,无声无息地拨弄了许久,竟是直接将二十四庄地牢的铁索给打开了!

    顾念之身形一闪,整个人极快地融入到了夜色之中。

    牢门虚虚地掩着,而里头却早已人走茶凉。

    片刻后,段逸翻了个身,面对着空荡荡的牢房,皱了皱眉。

    再说牢房外。此时分正是庄内众人睡得最熟的时刻,冷清的月光下,守夜人打了个哈欠,余光似乎看到不远处的屋顶上有什么黑影一闪而过。

    然而等守夜人往那边细看,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大约是鸟吧,守夜人心想。自己当时多疑了,近日庄内高手如云,便是世上轻功最高的盗贼来此也不敢放肆,又有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庄主屋顶上飞檐走壁?

    如此一想,守夜人更是放下心来。

    然而……还真有人敢。

    二十四庄的最东边是一片竹林。顾念之极快地掠到此处,远目眺望,竹叶被风吹过飒飒作响,竹影婆娑,此地看着似是空无一人。

    然而顾念之仅仅扫了一眼,却像是发现了他要找的东西,脚尖一点,身形一转,几个瞬间便落到了某一根普普通通的翠竹上。

    顾念之身上的武器被二十四庄的掏了个干净,连最常用的金丝绸扇面的扇子都被缴走了,索性,他便也不借助外物,单手五指弯曲成爪,凌厉地往头顶上方抓去。

    纳兰空堪堪避过拳风,一边往后退了几步,一边骂道:“好你个顾呆子,老子这段时间费心费力救你,明里暗里不知挨了我哥几顿揍,你竟是一点感激都无?”

    顾念之冷笑不止:“你自己犯抽找揍,把由头寻到我身上来作甚?”

    “你你你你你……”纳兰空指着他,被气得话都差点说不全了,“你这破嘴生的如此毒,恐怕也只有那位魔教的教主性情好,才能不与你计较。”

    “他?性情好?”顾念之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内心觉得甚是好笑。

    不过此时他无意与对方探讨这个,因此又重新将话题拉回了正道上来:“暂不说这个,我问你,之前明明说好的让你帮二十四庄查明真相,沉冤得雪后再来接我们,怎么如今又变成劫狱了?”

    纳兰空“呵”了一声,面露嘲讽:“幕后凶手如你所料,确有域外势力的掺和,但具体还需查证。不过眼下之急却不在于此,若我再不救你们出来,恐怕你那小情人儿的性命都不保了。”

    “好端端的你这般阴阳怪气作甚?”顾念之面露疑惑,“莫非又被你兄长给打傻了不成?”

    纳兰空深吸了口气,在心里默念了许多遍“不与他计较不与他计较不与他计较……”

    然后他方才将胸中的那口气缓了下来,解释道:“如今的事实真相早已不那么重要,有正道提出,左右阴阳教为祸武林已久,管他真相如何,不如直接就趁机机会除了这一害。这几天庄内便是在讨论此事,而今日,卫夫子已经答应了。”

    此话一出,饶是顾念之都觉得十分棘手,揉了揉眉心,道:“阴阳教虽有恶名在外,但江湖传闻多是荒谬,多日相处下来,这些人不过也是可怜人而已,何曾真伤及无辜?如此草率定案,这些正道同妖魔邪道又有何分别?”

    “这话你对我说有什么用?要说对他们说去。”纳兰空摊手。

    “旁人便也罢了,二十四庄竟也同意了?”这才是顾念之真正费解的地方。

    江湖中正派邪派,好人坏人都多得是,横竖都有那么些人不长脑还心理阴暗。但二十四庄向来自诩君子,是真是假暂且不论,但这正直的名号总归是立起来了,卫夫子这竟也由得他人胡闹?

    “群情激愤,不得不顺势而为。”纳兰空笑道,“自然了,这是明面上的理由。实际嘛,谁让你当时动了人最疼的侄女来着。”

    顾念之:……这么记仇?

    “尺素书和她夫君倒是个善人,一力支持要找到证据方可定罪,但可惜呐,这庄内毕竟还不由他们做主。”纳兰空甚是感慨。

    “总之,背后推手等你们出来了也能查,如今这庄内的局势错综复杂,我也保不齐能保你们多久。夜长梦多,先从这趟浑水里出来再说。”说到最后,纳兰空收敛了玩笑神色。

    顾念之点头道:“本也是段逸没稳住,此回交手方才落了下风,既能出来,早些出来也好。”

    纳兰空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哟,还舍得说他的不是呐?我还以为,你护这小白脸护得紧呢。”

    顾念之皱眉,神色似有不喜。

    纳兰空笑了笑,连连讨饶道:“果然还是护得紧。罢了罢了,我不就是说句玩笑话嘛。”

    既然对方如此说,顾念之也不好再计较。手一抬,一个银色物体径直向纳兰空抛去。

    纳兰空顺手接过,一看,不由得乐了:“飞羽令?”

    顾念之:“我在里头行事不便,你若需要飞羽阁如何做,直接拿着此令牌号令阁人便是。”

    纳兰空抬眸看他,眸色深深,似有不清不明的些许情绪在深处翻腾。半晌,他才自若地将令牌往怀里揣了,还不忘调笑道:“阁主果然厉害啊,二十四庄恐怕对你搜身也不止搜了一遭吧?这东西又是如何藏下来的?”

    顾念之沉默片刻,随即挑起一侧唇角,目光往对方裆下一瞥,笑得狡黠:“你真要知道?”

    纳兰空:……

    “我靠!”纳兰空快手把飞羽令重新丢了回去,炸毛道,“你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