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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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半夜,天山半腰上突然喊声震天。顾念之披了件外袍出来,抬头远望,满头青丝随意披散,神色莫辨。
“纳兰兄。”顾念之双手背在身后,低声唤道。
话音刚落,顾念之身侧便突然浮现一人影,定睛一看,正是竹里馆副馆长纳兰容。纳兰容道:“段教主性命无虞,你且放心。”
顾念之点头:“多谢。”
“你若要劫人,竹里馆亦可相助。单让商茗和顾九带人去,闹出来的动静怕是大了些。”纳兰容道。
顾念之:“无妨,不过是搅一波浑水罢了。今夜天色不错,纳兰兄可愿同我一道走一趟?”
纳兰容皱眉:“你要夜闯天山门?怪不得,我还道你如何放心你那小徒弟自己上去,原来你从头打的便是这个主意。”
顾念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山腰处此时正是一片混乱。原来段逸带阴阳教众人上山寻事,却不慎落入陷阱,最终难敌二十四庄和各大门派的集体围攻。二十四庄押下段逸后,当场派人送往密室里关押,然而侍卫们走到一半,却突然被一群黑衣人给围了起来。
左十二庄庄主卫夫子和右十二庄庄主花怀亭匆匆赶来,眼见诸位黑衣人身轻如燕、在柏木林中上天入地如入无人之境,心下大骇。这门功夫,普通江湖人知之甚少,但他们俩却略有耳闻。
乌江踏月,燕渡寒江,踏雪无痕。
这是江湖上最出神入化的三种轻功,修习者身轻如燕,形如鬼魅,往往前一刻还在眼前,后一刻便能行至千里之外。
燕渡寒江由采桑子祖师所创,后传给道门和霸刀后人,段逸所练的便是这种;踏雪无痕起源中原,但具体由何人所创已不可考,据说如今世上将踏雪无痕练到最高境界的,便是莫浪愁的师父,鬼医莫涯。
而剩下的乌江踏月,由飞羽阁前任阁主顾淳所创,最后在此任阁主顾惜手里发扬光大,闻名天下。不用问,眼前这些人脚步如此老练,必是飞羽阁的人无疑。
卫夫子和花怀亭对视一眼,心中各有计较。花怀亭对着领头那人抱拳行礼,问:“少侠可是飞羽阁阁主?”
商茗早知阁主并无要他们隐瞒的意思,当下回道:“我乃阁主属下分楼主,姓商。”
段逸和昭娘等人身上数道伤痕,早已筋疲力尽,而后更被二十四庄下了软筋散,内息暂无。几人虽还没昏过去,却也已是神智迷糊,帮不上什么忙,因而听到商茗出声,众人也只是眼睛亮了亮,并无动作。
花怀亭道:“我庄与飞羽阁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诸位深夜来访,不出一声便对我门下弟子动手,是为何意?”
花怀亭一袭白衣青衫,右手时不时还凑在嘴边咳嗽几声,看起来异常孱弱。江湖传闻,花家原本是中原以南最大的武林门派,天生经脉便与常人不同,花家本家出来的人,个个都算得上是武学奇才。
然而等到了花怀亭祖父那一代,这种天赋却突然断了。花怀亭祖父辈共有五个弟兄,却无一人的骨骼适合练武,当时的名医华佗断言,若花家子弟非要习武,怕是经脉承受不住,熬不过十八岁。
祖父那辈断了一层,生下来的子女也越发孱弱,做个普通人还能富贵一生,而一旦涉及武学,却会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整个人死去活来地痛上一回。久而久之,花家传承渐渐没落,本家子弟弃武从文,做官的做官,从商的从商,家族倒是比以前发展的更好。
而花怀亭,却是个异种。花怀亭自出生以来,就是个病秧子,平日里皆靠药罐子养着,在花家,花怀亭是个小少爷,一日到晚都关在院子里,养的极其娇嫩。
然而等花怀亭八岁时,他无意间闯入花家藏经阁,当场对各类武学典籍产生了浓烈兴趣。而后更令人诧异的是,花怀亭天赋异禀,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参悟了花家绝学,一脚踏入高手之列。
花家担忧小少爷的性命,以万两黄金为筹,请冥医莫涯为其诊了一脉,最终得到了“骨骼非凡、武学奇才”这八字诊言。自此,花家武学重振旗鼓,花怀亭更是年纪轻轻,就修出了一身的精奇内力。
因此,虽然花怀亭此刻看上去弱不禁风,商茗等人也丝毫不敢托大,双目紧紧盯着花怀亭的四肢。
“段教主于我阁主有恩,还请花庄主给飞羽阁一个薄面,将教主等人放了吧。”商茗道。
花怀亭性格温和,闻得此言并未生气,而是摇头苦笑:“阴阳教身上挂着几条人命,商楼主此请,花某怕是不能答应。”
卫夫子亦斥道:“阴阳教草菅人命,自当受制裁。飞羽阁也算得上是个名门正派,难道也不分是非黑白,而与邪教沆瀣一气?”
商茗笑道:“我飞羽阁本就非正非邪,只不过是个生意人罢了。你们正道那些规矩,我们也不懂,飞羽阁只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今日恩人有难,怕是只能得罪诸位了。”
卫夫子眼神微沉:“既是如此,不必多说,动手就是!”
卫夫子一声令下,身后最先冲出的是金银笔二书生,两人手里一个拿金色毛笔,一个拿银色毛笔,一攻一守,一快一慢,配合甚是默契。
之后便是算盘手苏秀荣,苏秀荣手指一拨,铁算盘上的算盘珠子纷纷断裂飞出,铺天盖地朝飞羽阁而来,像是乍然在天地间蒙上了一层雨幕,置身其中的人根本无处可逃。
商茗轻笑一声,双手并拢将掌风袭出,铁质的算盘珠子被尽数挥开,落到地上噼啪作响,留下一个个小小的深坑。
花怀亭喟叹一声,往后招了招手。
两道银光同时从他身后袭来,商茗皱眉,狼狈地避开,然后才发觉,这竟是一枚袖箭和一支羽箭。两支箭利用时间差,先后从同一处飞来,远远看上去竟如同一支箭一般,若不知情,寻常人极难避开。
然而飞羽阁最不缺的便是江湖情报,自那两人出手之时,商茗心中便有预料,这才能有惊无险地避开。
射出这两箭的人,皆是右十二庄的分庄主,一个名叫石林生,以袖中箭为绝招,人送外号“百步穿杨”;另一人名叫弓夜云,沂南王军营出身,臂力非凡,可拉开重逾百斤的大弓,人送外号“飞月银箭”。
商茗好不容易避开第一波攻击,但那两人却并不停歇,袖中箭和银剑齐发显然只是第一招,而后,弓夜云手中又传出弓弦嗡嗡地铮鸣声,在百米外仍惊人之势。而石林生的袖中箭却是无声无息,一不小心便会被这箭头穿心。
商茗左躲右闪,好不狼狈。
眼看眼前形势越发艰难,顾九不得不从旁协助。他并未现出手里的金蛇剑,而是用黑布将整把剑牢牢包住,拿在手里如同普通长条一般,挥舞着驱敌。
“两位庄主若真不想放人,不如直接同本阁主谈笔生意。”一道苍老而又雄厚的声音响起,战局中的众人纷纷抬头,看到树杈上不知何时站了个人,一身破烂灰色长袍,脸上还带着一面银色面具。
面具将来人的整张脸都遮死,连个下巴尖都没露。段逸下意识又去看来人的手,却发现这人甚至还带了蚕丝手套,全身上下没有露出一丝皮肤。
来者正是飞羽阁阁主。段逸认出面前之人,心下困惑更甚,这位阁主几次三番出手相助,越发让人搞不懂他的用意。
然而顾念之此时并无暇理会段逸。他手上牢牢抓着纪如岚的脖子,同时还要端出一幅世外高人的风范,还要注意不暴露自己没有内力的事实,心里别说有多累了。
卫夫子对纪如岚这个小辈是真心疼爱,当下怒极,目呲欲裂:“你把人放开!”
“卫庄主把人放了,我便也把人放了。”顾念之点了纪如岚的哑穴,导致手中的人只能憋红了脸不断挣扎,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顾念之手上其实并没有多么用力,然而纪如岚这副样子落在卫夫子眼里,看着更像是“如岚已经喘不过气快被掐死”。卫夫子心中又怒又痛,骂道:“你做梦!”
“真是可惜。没想到庄主对纪小姐的疼爱也不过如此。不过到了此时此刻,怕是已经由不得你了。”顾念之故意叹道。
卫夫子心中突然泛起一丝不安:“你做了何事?”
顾念之笑了一下,又冷声道:“你在后山布置的人手怕是已经不在了吧?”
卫夫子一愣,猛然转头,正巧看见一名后山守卫急匆匆跑过来。守卫附耳卫夫子,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等卫夫子听完,果然脸更黑了。
“你放了阴阳教,我放了你门下弟子和昆仑剑派,一命换一命,如何?这笔生意可还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