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白霜觉得自己的脑袋疼得像是被人使劲锤过一样。

    昏暗的环境让她一时半会儿看不清周围的环境，视网膜之中似乎还残留着青蓝色的蝴蝶蝶翼震颤之间留下的，带着金属光泽的斑斓青蓝，以至于周白霜有些不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一点暖黄色的灯光突兀的跳了起来，柔和却也不容抗拒地一点点驱逐了那些残留在视野之中的斑斓色彩。周白霜茫然地眨了眨眼，在她的睫毛梢上晕开的柔软光晕一点点点亮了黑色的眼眸，也将整个房间之中的景色投映进了她的眼底。

    “您醒了？”

    掌着灯的青行灯天蓝色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下宛如琉璃，瑰丽的如同镶嵌在眼窝中的珠宝。她眉眼款款地望向周白霜，语调平稳，听不出一丝异样地噙着笑意，耐心地重复着之前说出的话语：“您有什么感觉不舒服的地方吗？”

    周白霜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扶住自己还有些疼痛的脑袋。太阳穴那里还有一阵阵像是神经被绞紧又被一根根细密的针缓缓刺进去的疼痛，但是她只是简单地按了按之后眯缝着眼睛警惕地朝着青行灯望了过去，犹豫了一会儿才谨慎地开口问道：“这里是哪？”

    “庭院，”周白霜看着在自己对面掌灯的女人用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灯芯，然后暖色的烛火跳动的更加欢快，照亮了女人那张肌理青蓝色的美艳面容，“您也可以称呼这里为——”

    “雪月华庭。”

    周白霜觉得自己的脑子嗡了一声，好像在一瞬间她失去了所有的意识，等她连滚带爬的拉开了门帘之后，看见的是屋外荒草萋萋并且覆盖着一层凄清的月光与霜雪的地面，到处都透出一股子破败与凄凉来。

    “还请见谅，”在她木愣愣地扒在侧缘上往外头张望的时候，青行灯无声无息地走了出来站在了她的身后，低沉的声音轻轻勾过周白霜的耳廓传进她的鼓膜之中，“您初来乍到，灵力不足以供应雪月华庭的运作，这里才会变成这种荒凉的样子。”

    “雪雪雪……”

    周白霜说话都结巴了。

    “就是您所想的那个雪月华庭，”青行灯看起来倒是对她的这个反应没有什么意外，只是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她想要说的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是您手机之中最近一直在玩着的那个被称为‘阴阳师’的游戏里面，充值3888才会拥有的庭院皮肤。”

    周白霜一时间不知道该吐槽为什么非得是氪金皮肤不能是活动皮肤或者普通皮肤来得好，还是该吐槽为什么这个氪金皮肤看起来比她游戏界面上的普通皮肤还要破烂的样子。

    不过她既然这么说的话……

    “难道……”周白霜有些踌躇也有些不可置信，“你是我的青行灯？”

    “您就不要拿这种话逗我了，”掩住微微翘起的唇角，天蓝色的眼瞳之中漾开细碎的涟漪，青行灯低沉的而又拖着尾音的声音像是大提琴漫不经心颤动的琴弦，“您若说的是您的那个游戏的话，您怕是没有‘青行灯’吧？”

    被青行灯一语言中的周白霜心中一沉，但是还没等她再说些什么，就听见青行灯的笑声响了起来，像是乘着风飞起的纸鸢，带着轻飘飘地恣意，朝着望不到头的黑夜飞了过去。

    “但是我的确是你的青行灯。”

    她听见这个美丽的女人这么笑着对她说，青蓝色的蝴蝶围绕着她翩翩起舞，那一杆比她人还长的宫灯也像是有了生命一样轻飘飘的悬浮在她的身旁，任由那些斑斓的光蝶从自己的灯口蹁跹着飞出，缱绻着如同焚尽最后一点生命力的枯叶一样轻飘飘地从她身上擦过。

    周白霜一时间看得有些痴，恍惚间想起来自己因为要突击考试有两天没有登录的阴阳师，好像的确就差最后一片碎片就能够凑齐了自己的青行灯，只是祈愿挂在寮里头，他们那个阴阳寮又是个养老休咸的寮，也不知道有没有给自己一个碎片……

    “自然是有的，”青行灯像是一眼就看出了周白霜在想些什么一样抬手掩住了唇瓣，那双清澈瑰丽的天蓝色眼眸掩在纤细微翘的睫羽之后，眼波流转之间端的是一副风情万种的艳丽，“不然我怎么肯能出现在您的面前？”

    周白霜差点被她的眼神给电到，整个人都从头到尾的激灵了一下，然后就看见青行灯朝着自己走了过来微微弯下腰，冰凉的指尖像是蝴蝶的触角一样轻轻地触碰了一下自己的面孔，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直起了身子，眯着眼睛像是只猫一样漫不经心地将视线落到庭院之中在萋萋荒草之间伫立着的，像是冰雕玉琢一般的古树之上，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散漫传进了周白霜的耳中。

    “您初来乍到，本来想让您养几天身体再带您走走庭院，不过您已经醒了，那不如先熟悉熟悉这里吧。”

    青行灯抓着周白霜的胳膊把她整个人从木廊上拽了起来，灯口晃晃悠悠地飘着青蓝色火蝶的宫灯乖巧地降低了高度，还没等周白霜做出什么反应，青行灯就拉着她横坐上了灯杆，稳当的倒不像是坐在细细的灯杆上。

    周白霜被她这样的动作吓了一跳，几乎本能地紧紧抱住了坐在她身旁的青行灯攥着她的胳膊不肯松手。青行灯似乎低低的笑了一声，柔软的手掌绕过周白霜的肩膀稳稳地拖住了她的背心，垂下眼帘轻声安抚道：“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摔着的。”

    这句话她说的分外的真切，坚毅的的让周白霜差点以为她们要面对的是一件什么十分凶险的事情一样。

    但是就像是青行灯所说的一样，宫灯之上似乎有一种奇怪而又微弱的立场笼罩住了她们，尽管屁股仅仅只占据了窄窄的一小段灯杆，但是就像是坐在一张扑了厚厚的垫子的凳子上一样并不让人觉得硌，熟悉了之后反倒还挺舒服的。

    周白霜总觉得青行灯对待自己的态度微妙的让她有些害怕，一发现自己可以坐稳之后就赶紧松开了手坐直了身子。青行灯也不在意她松开了环抱在自己身上的手，只是用自己身上还残留着的些许微弱的妖力为她支撑起一个稳妥的位置，防止她坐在灯上的时候一个不注意掉了下来。

    “雪月华庭是一个小世界，不受其他世界的干扰，也不影响其他世界的运转，”宫灯飞的并不高，青行灯似乎考虑到万一周白霜有什么恐高之类的毛病吓到她就不好了，所以仅仅只飞的可以让底下半人高的杂草堪堪触及脚底的程度，“只是这个世界再怎么小，也是需要能量来运转的。”

    “它需要灵气才能够运转起来，现在您是这个小世界的绑定主人，只有从您的身上攫取能量才能够让这个世界继续运作下去，要是没有足够的能量，等到这个世界碎裂，作为和它绑定在一起的人，您怕是也落不了什么好处。”

    青行灯的声音之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像是无聊地牵扯着草叶的风束，但是周白霜却从她的言语里头听出了一股子漠然的凉薄，不由得感觉有些有些毛骨悚然的不安。

    只是现在她流落至此，除了暂时接受这些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命运以外，也别无改变的他法。

    “所以呢？”周白霜感觉到自己的指尖蔓延开像是没入霜雪之中的冰凉，甚至都能够在耳中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跳动的巨大声响。

    但是她却并没有怎么感觉到害怕。

    “你想我做什么？”

    她听见了自己血液奔流的鼓噪声，听见了心脏跃动的擂鼓声，甚至觉得自己的指尖像是破冰的鱼儿一样尾巴一甩，崩裂出一连串清脆的冰裂声。

    她不害怕。

    她在激动。

    “能量有很多种，”青行灯并没有回复周白霜的话，只是望着那株古树，声音低婉的像是邈邈响起的歌声，丝丝缕缕地缠绕在了周白霜的耳畔，“灵魂是一种能量，信愿是一种能量，情感是一种能量，森罗万象也是一种能量。”

    “但是雪月华庭这个世界的组成太过单调，能够容纳的能量也十分单调，”枝叶如同冰雕玉琢一般的古树枝叶婆娑地逐渐在周白霜的眼中展现出自己完整的姿态，青行灯望着那些霜白剔透的枝叶，伸出了自己的手，接住了一片打着旋落下来的树叶，“它的能量来源，只有您。但是您的能量来源，却不仅仅只有一种。”

    “就如我所说的，能量有很多种，而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您能够获得能量的途径也有很多种。当这些能量成为您的能量之后，您就可以为雪月华庭供给足以运作的能量了。”

    “你要我当一个能量转化器？”

    周白霜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

    “可以这么说，”青行灯不徐不疾的这么说着，声音温吞而又平静，“但是对您来说，这也并非是一件没有好处的事情。”

    “雪月华庭在汲取您的灵气的时候会将一部分灵气反馈回您的身体之中，对于任何生物来说，灵气都是相当好的滋补品。您的身体并不好，得到灵气的滋补之后，且不说长生，仅仅只是长命百岁还是足以做到的。”

    “况且，您真的能够确定，您对外面的世界，那些您不了解的世界，完全没有一点兴趣吗？”

    青行灯是十分擅长讲故事的妖怪，她低沉的嗓音如同没顶的温泉水一样将人整个的包裹在里头，熏得人昏昏欲睡意识模糊，不知不觉的就顺从着她的声音任由她摆布着自己。

    “但是我完全没有必要和你们绑定在一起吧？”

    周白霜有一瞬间的恍惚，倒不是因为她被青行灯的声音蛊惑住了，只是她总觉得……

    青行灯在对她说话的时候，有种疑似故人来的熟稔与似曾相识。

    “我们是您的式神，这一点不会改变，永远都不会改变，”青行灯眉眼低垂着，那双珠玉琉璃一般的天蓝色眼瞳被掩饰在了与长发同色的纤细睫羽之后，斑斓的光影错落在其中，如同流淌的天河水，盈满了漫天的星子与亘古的长夜，“况且我们居住在雪月华庭之中，得知情报众多，可比您一个人在雪月华庭之中瞎摸索来的方便许多。”

    “而且雪月华庭如今已经绑定了您，即便您不喜，也只有您可以动用参与进这个世界中发生的一切，还望您能够考虑考虑我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