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猜想得没错，只要得到那个东西，就极有可能打破现在的僵局。

    只要有一线希望，那么结果都是值得冒险的。

    季苒恶狠狠的怒视着下方的怪物，依附着洞壁缓慢的下移，而对方也不甘示弱，虽不能靠近两人，但嘴中的哈喇子向两人示威般滴在地面，眼中的贪欲一丝都未减弱。

    地面不仅是湿软无比，更是堆满了人骨的残骸。之所以佛姷能认出那是人骨，是因为她翻身下去时，脚下就刚好踩到一个人的头骨。

    她被吓了一大跳，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死人的骨头。

    从小她就生活在无忧无虑不用担心战乱，更不用操心温饱问题的家庭中，但自从踏上寻仇之路后，其所见所视大多数都是闻所未闻。

    寻常姑娘家饶是生活中冷不丁的见到人骨头，怕是早就尖叫着呜咽一声便晕阙了过去。但她已不一样了，幼时便与常人不同的她对奇异事件的接受程度也比常人强上很多。

    佛姷深呼吸好几口气稳住情绪，遂弯腰将人骨拾起。

    人骨完好无伤，并没有碎裂的痕迹，但是这人骨却出其的小，只比她的手大上稍许。

    佛姷想，或许曾有人误入这个洞穴，但却没有她这般的运气，还未走到这个洞口就已经入了怪物的肚子。

    但是，残骸为什么会在这里堆积，就好像有人特意将它们摆放在一起。

    这里的人骨实在太多了，根本找不到下脚之地，佛姷没得选择只能踩在骨头行走。咔啦咔啦碎骨声连绵不绝，佛姷一边默念着多有叨扰请多包涵，一边默默的观察着怪物的一举一动。

    随着她离中间那东西越来越近，那东西的轮廓也逐渐清晰。

    那是一把刀，但更似剑。

    只因为它不似寻常人们所挥舞的弯刀大刀，细长的刀刃隐隐发着银色的光芒，妖艳的红玉镶嵌在刀镡处。

    它被深深的插入地面，四周散落着数不清的骸骨，佛姷瞧着这把刀，越瞧越觉得古怪，仿佛这把刀具有让人丢失人心的力量，让其深深陷入其中。

    她及时止住盯着它看的眼神，回头欲唤季苒，但回过头，身后却空无一人，连脚下的骸骨也消失无踪。

    佛姷大惊失色，再回过头，那把刀也不见了。

    连同那把刀，那怪物也不见了，仿佛一瞬间除了她自个外，其余的都被抽空了一般。

    顿时她有些慌乱，急忙移向洞壁紧靠，神情紧张的环视着洞内的一切。

    头顶的出口照射进来一道金黄的光芒，就在那道光芒中一个个模糊的身影若影若现，向她奔跑过来。

    佛姷向旁侧躲开，那几道身影碰到洞壁却立刻消散了，淡淡的光点像花瓣般飞舞消散。

    接着，更多的身影在光柱里浮现，还有着嬉戏打闹的声音和鸟婉转的鸣叫声。

    佛姷吃惊的看着这幅画面，看起来像是一群孩子欢声笑语的在与一只鸟玩耍。

    她放低防备向前走进几步，伸手欲抓住那些身影，可那些身影从她的指尖穿过，根本抓不住。

    这些...难道是...

    还未等她想清楚，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她。

    “佛姷。”

    她转过头，是季苒那张熟悉的人脸。

    佛姷还有些未回过神：“嗯？”

    季苒蹙眉，冰凉的手指握住佛姷的手指，看着她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在干什么。我刚看见几个...”

    后面的话语她没接着说下去，因为她回头看见自己竟正握着那把刀，但她自己却不知情。

    佛姷连忙像握了烫手山芋般松开手，弓腰喘着气抬头看了看季苒，慢慢回过神。

    看季苒不知情的模样，看样子方才的景象只有自己目睹。可那些画面都是从何而来，那些孩子，那只鸟。

    等等，佛姷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那只鸟莫非就是皴，而那些孩童。她想着刚才手握的人骨，大小确实有可能是孩童头颅的宽度，莫非这些骸骨生前就是那些孩童！

    这可是个重大发现，如果真是这样，那么皴不仅不是村民所言的那般，反而它一直默默守护着这些孩子，无论生死。

    “季苒，我刚刚看见了一只鸟和几个孩子...”

    “等等。”对面的怪物忽地变了个样，作势就要撞向两人，季苒俯首将她拦腰抱起。

    情急之下，季苒环住佛姷的细颈急忙说道：“季苒！带上那把刀。”

    季苒听言，将刀拔起，刀柄咬在嘴中。三步并两步，跃上洞壁的碎口，来回踩踏，借力一跃，抱着佛姷从出口翻越逃出。

    洞内的咆哮声震耳欲聋，震得林中的鸟群飞而起。

    逃出来后，季苒抱着佛姷走了稍许，才在一片草地上停住。

    佛姷看着季苒口中咬着刀柄的模样，越看越觉得有些滑稽。但她又不敢明目张胆的笑，只能一路憋着偷笑。

    季苒将她放在草地上，拿捏着手中的刀端详，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伸手把刀递给佛姷。

    “你要这把刀做甚？瞧这弱不禁风的，恐怕连颗树都砍不动。”

    这么好看的刀居然要用来砍树，真是白费了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这么年轻就瞎了。

    佛姷拿过刀就地而坐，见季苒傻愣愣的站着，遂招手叫她坐下。

    季苒坐下后，佛姷才一一将方才洞内所见告之于她。季苒听后，思索片刻，语气不确定的出声道：“以往有听闻过，刀生前的主人如果执念过重，死后会将他的意识附在刀的身上。”

    顿了一会儿，她接着说道：“但这样的刀一般不会被其他人拥有。因为这类有着人类意识的刀随着时间推移慢慢的就会拥有自己的意识，生前主人的意识就会变成另一种执念。这时，那把刀就会变成妖刀。”

    “妖刀？”

    季苒点点头，耐心的解释道：“就如世间万物很多事物般，树可以修炼为树妖，狐狸可以修炼为狐狸精，原本没有生命的物体也可以修炼为有意识的存在。”

    “那我看见的便是刀生前主人所见？”

    季苒沉默不置可否。如果真是那样，说明这个村子在那段时间依然是安宁祥和的，在这把刀的主人过世或者是离开村庄以后，村里的幼童才开始接连被残害。

    再想到之前皴洒泪而过的画面，佛姷确信那副画面里与孩童玩耍的八九不离十就是皴。

    那么，真正残害孩童的，只有洞穴里的那只怪物。

    “村民们都被假象所迷惑了，得赶快告诉他们这个消息才行。”

    季苒摇摇头并不赞同她的做法：“你要如何告诉他们真相？说我和你进入洞穴后发现的真相，然后出来告诉他们。你觉得他们会相信两个女子能平安无事的逃脱出来么。”

    是啊，普通人怎会躲过那怪物的撞击，况且还是两个女子。

    佛姷对眼前的情形感觉丝丝无力，真相就在眼前，却不能示人。但是，如果凭借她和季苒的力量或许能将其真凶铲除掉也说不定。

    她抬头，望着季苒。

    只要能说服季苒，这件事不是不能做到。

    心思细腻如季苒，在一旁不出声的她观察到佛姷的脸色变化，就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季苒叹了叹气，惋惜道：“佛姷，不是我不想帮他们。实则是洞里那东西，就算是我，也不想遇见它。”

    “光凭咱俩，再加上这把刀，也是不行的。”静了片刻，又道：“那东西名唤土蝼，你也见到它那四只角了，别说是人，就算是妖，被正面撞上一次，非死即伤。”

    佛姷听季苒都这么说了，那计划基本是落空了。一想到还有无辜的孩子受到伤害，佛姷就觉得内心煎熬万分。

    季苒见她低落的模样，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我们先回镇上，或许还有其他办法呢。”

    青草翠绿，骄阳似火，仅仅只是隔了一层土地而已，洞外如此生机盎然，洞内已成死寂。

    两人起身回去镇上，而鹿蜀也隐匿在山林中。在路上时，佛姷对季苒和鹿蜀的关系啧啧称奇，他们俩是如何建立友好情谊的。

    佛姷又记起洞内季苒的妖怪形态，更加对季苒的真实身份感到好奇。

    “季苒，你是什么妖啊？”

    佛姷走着走着发现身边的人没了，回头，季苒正注视着她。

    季苒原本就生了张生人勿进的容颜，只不过与佛姷相处时总是含笑的，现在突然变换到冷漠的一面，佛姷还有些发愣。

    只是个名字而已，用不着这么生气吧...

    “我，我就随便问问，你也随便听听就好了。”手里拿着刀，阴沉沉的模样，佛姷要被她给吓死了。

    该来的迟早会来，纵然是万般想隐藏的秘密，只要它存在的一天，都不能称之为秘密。因为终有一天，会有人发现它的。

    季苒冰霜般的态度变得暖和了些，她淡淡道：“你之前不是问我会不会喵吗？”

    “嗯...是。”一时还没跟上季苒思路的佛姷呆了一秒，立刻又理解了。

    “你真是猫妖？”

    见她点头，佛姷内心有些喜悦。

    幸好不是那些古怪的妖怪，要是什么猪妖老鼠精的，纵然季苒顶着张魅惑百生的脸，心里终究会有些奇怪。

    就好像是，那些身份的妖，配不上她。

    本就气质高傲的她，是猫妖，再适合不过了。

    “那你真的会喵么？”佛姷趁热打铁的继续追问。

    季苒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佛姷，直径往前走。

    佛姷追在身后，纱裙飞扬。

    “你会不会喵啊？”

    “闭嘴。”

    “但是你为什么会有八条尾巴啊？”

    “安静。”

    “你喵一下我就安静了。”佛姷答道。

    季苒停住脚步，凝眸看着佛姷，本就深邃的双眸泛着异光，当真像一只猫似的。

    佛姷看着她一点点靠近自己，近到都能看清她的媚瞳竟是椭圆的，然后擦过自己的鼻翼，耳边轻声呢喃：“喵~”

    撩人般的话语在耳边炸开，佛姷捂着耳朵连连退后，血液抑制不住的沸腾，心跳急速又激烈。

    季苒看着她，眼帘微垂，噙着笑：“果真安静了。”

    说完便转过身去了，徒留佛姷一个人捂着耳朵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