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总带着绵绵湿意，在将要逝去的五月，更是连日淫雨，倒显得这不归城愈发清冷。这日清晨是久违的明媚，不想午后又是雨打浮萍，枉费了人的一番殷切。

    “这天啊，真是说变就变！”万荣清放下手中的狼毫，就见丫鬟棋雯轻手轻脚地掩了窗户，以免春雨斜飞，打湿窗前的书案，又回身笑道：“再过些时候，雨也就停了，老爷你别担心，太傅他们应该快到了！”。

    “嗯，守在渡口的人可有回信？”

    “回老爷，还没有。”棋雯低眉回话，很是温顺的样子。

    “让管家备好马车，我亲自去渡口等。”万荣清思忖了一会儿，如是吩咐。

    “是，老爷！”棋雯退出书房，小心地关上门，往后院的方向去。

    她刚拐过一段曲折的回廊，就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丫头拽住了，把她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才发现是愿主。

    “你这小丫头，怎么老是冒冒失失的！哪天要是冲撞了主子，可没你好果子吃！”棋雯嗔怪道，拿食指点了点愿主的额头，却是没用上几分力气。

    “哎呀！先别教训我了，出大事了！”她推开棋雯的手，一脸的着急。

    “呵呵，”棋雯掩唇笑道，“你能出什么大事？”

    “不是我，是小姐和表小姐。一个时辰前，小姐说要午睡，不用人伺候，表小姐着我去小厨房帮忙，结果我回来她们就不见了！呜呜呜……”愿主说着，泪珠不停地往下掉。

    “快别哭了。”棋雯将她拉到角落里，问道，“可四处找过了？后山呢？”

    “都找了！后山也就那么大，可连个人影都没有！”

    棋雯沉着脸，没有说话。

    “一定是表小姐撺掇小姐出府疯去了，表小姐如今是越来越不像样了！”愿主委屈又愤懑。

    棋雯听了，目光闪了闪，道：“主子们的是非岂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以说道的，让人听了，只说我们府里没点儿规矩。你且先回去，两位小姐我自会禀明裴总管，着人去府外寻找。”

    “老爷知道了要生气的！”

    “你就放心吧！依着老爷对小姐的宠爱，怕是连骂一句也舍不得的！”棋雯如是说，心里却想：表小姐可就不一定了！

    因着下雨，万荣清赶到荆河渡口时，船只都已停泊靠岸，那江上只余一片茫茫的雨雾。一行不到十人撑着伞等在雨中，不时极力向远江望去。所幸未过许久，江面上隐约现出船只的模样。

    “来了，来了！老爷！”看见越来越清晰的白帆，在荆河边上等了大半天的采恩不禁嚷了起来。

    万荣清也不禁面露激动，眼里泻出几分热切。待船停靠在岸，他忙上前，迎下来一位鹤发老者。老人眉目慈祥，却隐约透着威严，那是长居上位者的气度。

    “恩师，一别十载，学生日夜思念，祈君与日无恙！”万荣清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却还是涨红了脸。

    “我欲安居一隅，从今往后便与你为邻，荣清也就不必如此挂念。”殷重岸的脸上带着沧桑的温和。

    万荣清将人请上马车，坐定之后，瞥见侧座上的两个五六岁的娃娃，止不住疑惑。

    “晓去，暮来，快见过万伯伯！”

    “见过万伯伯！”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异口同声地问好，万荣清细看之下，发现竟是一对孪生子，一男一女。

    “好！好！好！”心下喜爱，万荣清连说了三个“好”字，才反应过来似的，“这是……”

    “他们是我儿昨然的孩子。”殷重岸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声音略带艰涩，“十年前你决意隐匿偏城，不再过问朝中之事；而我仍在权谋斗争中挣扎，不得解脱。这十年发生了什么事，容后我再与你细说。”

    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凝重，两个孩子好似有所感应，一路上格外的安静。

    马车在雨中悠悠行驶，碾碎了被风雨摇落的花瓣，花的香味在雨中消散，一如这一年的春在雨中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