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穿各个教学楼的主干道上有一间别具一格的咖啡厅，距离实验室200米左右，杨颙当年左思右想，一拍桌子决定给她取名叫“别人遛狗”，白天作咖啡，晚上就往饮料里偷偷掺点草莓口味的伏特加。

    大一初年，向郎妥妥地承包了离吧台最近的长形小沙发，杨颙不在叫奶茶甜点，杨颙在的时候喝点鸡尾酒。

    向郎说：“这店名起得可真俗气，你所谓的读书万卷都当饭吃了？”

    杨颙勉强顶着满脸嫌弃问向郎当真不知道店名后半句是什么，向郎当然知道：别人遛狗，我遛哲学。

    杨颙把鸡尾酒端过去，还送了一份曲奇。

    王连总能在下完课五点分秒不差地准时入座，经常磨磨唧唧就坐到了晚上十点多再回寝，刷题码数据写程序，做完了一天的功课，再和杨颙聊聊人生理想文史哲学。

    在王连眼中，生活就像是服从泊松分布下放射性物质发射出的粒子，无论多高的非均匀性，他都有胆气强行泰勒展开去计算期望值，所谓的“未来”，无非就是微积分与概率论。

    张裔书香门第，自幼学儒；全寝赶在半期考前一周埋头刷题背书，兴致高昂的时候还能听张裔讲一段《论语》，要是实在听不下那些子曰诗云，杨颙就没心没肺地毫无感情地吟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然后，张裔突然凑上前，幽幽地来上一句：“你看，其实李耳什么也没说。”

    王连从来不上习题课，拎着台笔记本就在杨颙的咖啡店撑过一年。

    杨颙问他：“这么嚣张？”

    他想都不想张口就道：“君嗣说我坐在吧台看店的样子简直赏心悦目。”说完，他像猛地意识到什么似的，停顿几秒，勉励笑了笑。

    倘若偶尔翘课，杨颙就窝在沙发上再接再厉地喝点特调酒。在自己的带领下，全寝也尝试过各种伏特加龙舌兰威士忌金酒朗姆的打开方式，喝到微醺，顾影自怜，只为着学业上的压力，沉迷在试卷里越滚越远。

    如遇大节小假，杨颙就挂上牌子咖啡店包场，然后全寝聚在一起，大家啤酒、咖啡，奶茶乱喝，扎堆儿摇骰子打牌玩桌游，每次游戏刚刚过半儿，杨颙便借口退场，搬张椅子坐在吧台抱着瓶伦敦金酒自斟自饮。向郎赢了，他朝他百无聊赖的点点头，王连输了，他朝他醉意朦胧地递杯酒，后来无论谁赢谁输，杨颙都仿佛有意给人灌酒，到最后大家兴致散了，杨颙干脆打开手机叫起炸鸡立志要嗨翻全场。

    王连一般会缠在张裔身边，所以总都能看到张裔刻意掩饰下恍若失神模样。王连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张裔却尴尬地推开王连的手，一面目光游离，远远地看他，这时的张裔和加缪抽烟时那种性感很像。

    任凭时光以这种漫无目的的方式呼啸而过，张裔都无所谓，可那种目光的游离也不是全然不可解。

    认识十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张裔，偏偏就栽在诸葛学长身上，也不是没想过放弃，就是情非得已。大家都是一个寝室的，没事聊聊八卦，张裔的那点小心思学长能不知道吗？就算是道听途说，多少也是能了解到一些的。

    杨颙私信学长，说：“学长，你也看到了。君嗣他这么折腾总不是回事，要不你就挑明了说，不要怂，就是干。”

    学长发过来一个微笑的表情，说：“君嗣那脾性，怎么干？”

    杨颙隔着屏幕琢磨学长话中有话，迷迷糊糊神思飘荡尽往歪处想，不禁老脸一红。诸葛学长当然是正人君子坐怀不乱，无奈杨颙做贼心虚，匆匆结束话题后，还是在心里替张裔委屈，想起张裔在寒冬搓着手窝在吧台，把玩着器皿，不言不语坐整个晚上，灌一大瓶威士忌，醒来时双眼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