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温柔

    西装革履，温柔依旧，时隔多年，依旧清晰。

    那年他白衫黑裤，眉眼温柔，却伤她最深。

    赵亦树。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秋天，他笑她的骄傲，笑她的冷淡，笑她不可爱的个性。

    在她难受的时候，他轻轻抚摸她的秀发，温柔地告诉她，「以后就待在我身边吧，我好好对你。」

    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以后。

    他还笑着说过，「叶暖，你要是温柔点的话，我有可能真的会喜欢上你的呢。」

    他笑得很好看，阳光洒下，能隐约见到他洁白的皓齿。

    眼角还很温柔地微微眯着。

    她依稀记得，她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不说话。

    你一直都把我的喜欢当成玩笑，赵亦树。

    她从喜欢，一直到不喜欢。

    他从温柔，逐渐成了冷淡。

    她无法拥有温柔，也不能变得温柔。

    可她奢望他的温柔。

    西装革履，温柔依旧，时隔多年，依旧清晰。

    那年他白衫黑裤，眉眼温柔，却伤她最深。

    赵亦树。

    一个很温柔的名字，一个很温柔的男孩。

    他，对谁都温柔；对她，亦是如此。

    他很温柔，温柔得让她轻易被打败。

    一个如此骄傲的人被温柔打败。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正是下班时候，大街上的人流特别拥挤，穿着黑色长袖衫的叶暖背着书包，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她蓦然停下脚步，伫立在大街上，目光茫然，在茫茫人海人来人往中成了巨大对比。

    这是她从c市回来的第二天。

    她想起五年前的一个夜晚。

    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很少人、很少车，也没有璀璨的灯火，只有一盏盏的路灯，路灯下，是两抹修长模糊的身影。

    他的眼角本该一如既往的温柔，勾着犹如孩子般天真的嘴角的，但那一刻，他浑身散发着寒冷的气息，目光冰冷，他眼底下的深渊深邃得她看不清，看着看着，眼眶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寥寥无几的车辆呼啸而过，冷冽的风吹过之后，一霎那，世界变得好安静。

    怎么办，她看到了他怀疑的眼神，他不相信她。

    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无助。

    他说，叶暖，你不应该这样的，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对你说话，但是，我求你，不要伤害秦浅，好吗？她是个好女孩。

    一时之间，她的眼眶积满了泪水。

    她没有。她没有伤害她，秦浅是个好女孩她是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

    可是她没有。

    可是他不信。

    那时候，世界真的是安静得可怕，连她轻微的哽咽声也可以听到，一清二楚。

    叶暖蓦然清醒，心头里深处隐隐发疼，浑身无力得仿佛有千万只恶魔正在吞噬着她。

    她怎么就回来了，没有亲人，没有工作，没有去向，没有人脉，她什么也没有。

    赵亦树，因为你，我忘了把其他人放进心里。

    难过永远都是突如其来的，它停留在叶暖的生活里五年，就五年。

    只要是关于他，她就会不禁想起他。

    想起他，她就不会好受。

    难过，不突如其来，怎么难过。

    公寓。

    叶暖打开大门，亮了灯，走进空荡荡的客厅。

    除了沙发、茶几和几本未读完的书，还有一只有着一身黑色茸毛的黑猫。

    叶暖走到墙角，弯下身轻轻抱起它，「软软，怎么躲起来了，你是不是也怕黑？」

    「喵。」

    叶暖轻抚它的毛发，不说话。

    我也怕黑，软软，可是那年赵亦树他仍然任由我在黑暗里自生自灭，等我走出来的时候他才想起我恐惧黑暗。

    他从来都不在意她的感受，因为她不害怕孤单。

    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了悦耳的铃声，叶暖接起，那是江一晴。

    她多年的知己，大学时候的上铺。

    「喂。」

    「暖，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

    彼端沉默不语，半晌才开口，「你不害怕会遇到赵亦树吗。」

    手机彼端的语气有多温柔小心就有多害怕紧张。

    江一晴怕，她会像那天一样，坐在床上独自崩溃，只流泪又不敢放声大哭。

    她怕她压抑着内心所有的难受，不让别人知道，任难过一点一点地变得深邃，一点一点地吞噬着她，而她，毫不挣扎。

    叶暖没有什么话想说。就是心里深处的黑洞越来越深，越来越空，越来越痛。

    没什么。

    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天大的理由，会让她回来。

    回来这个不复往日般美好的城市，这个装满她和他之间回忆的城市。

    或许是那一天的报章，或许是好几年前一张随笔写下的纸条，又或许是，那一抹神似他的身影。

    气宇不凡，玉树临风。

    还有那一双眼眸，盛满温柔的那双眸。

    挥之不散的一切，他的一切。

    赵亦树，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不要相遇了，好不好，我不想输给你的温柔，我一直都是如此的骄傲。

    叶暖咧嘴一笑，眼中满是苦涩，「不怕，人海茫茫，相遇很难。曾相识的人，更难相逢。」

    耳畔传来哽咽的声音，随后，传来「嘟……嘟……」声。

    电话被江一晴挂断了。

    她和五年前还是一模一样，总是心疼她，还爱哭，每次都为了她哭，聊天聊到一半就哭，她哭她也陪着她一起哭，还哭得比她难受。

    翌晨。

    搁浅咖啡厅。

    江一晴挽着叶暖的手臂，走进咖啡厅里，找了个座位。

    江一晴满面笑容，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而叶暖偶尔点个头微微笑回应她，思绪却早已飞絮远处。

    四周围都弥漫着咖啡的香气，耳畔传来古典的钢琴曲，有着一种淡雅的气氛。

    叶暖一边啜着咖啡，一边望着窗外的风景。

    「叮铃。」咖啡厅的玻璃门被推开，挂在门上的风铃响起了清脆的声响。

    叶暖和江一晴下意识随着风铃的声响朝大门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挽着黑色西装外套的高挑男子，他眉眼温柔如初，一笑倾城。

    他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娃娃衫和黑色高腰裙的女生，她有着如公主般优雅的姿态。

    江一晴心里一惊。

    叶暖目光呆滞，神情恍惚。

    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滞在那一刻不再前进。

    犹如一世纪那么久。

    赵亦树。

    秦浅。

    叶暖缓慢地放下杯子，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个画面。

    五年前的所有。

    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无法呼吸。

    「赵亦树。」

    五年前，她也曾这么认真的叫过他的名字。

    有次她难过的时候，他说：「以后你有什么难过可以认真叫我的名字，我一定会二话不说过来陪你。」

    可是那次之后，她的难过，都是因为他。

    她也认真叫过好多次他的名字，但他再也听不见了。

    爱过的路上，你是唯一的路人，赵亦树。

    为什么那么多人走过，我只看见你。

    赵亦树，你知不知道，忘记一个人很难。

    忘记你，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