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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我们要等四个小时,但是一般那里都会有个老古董在那里看书。”
“看什么书?”
“国学。”
“哈哈哈哈哈。”禾远笑了起来,半晌道:“我不大喜欢那个。”
“那我只能希望自己老了之后,天天给你念国学了。”
“何必这样对我?”
“你自找的呀!”
两个人在倾盆暴雨中踉踉跄跄的前行,除了罗晔怀里的猫,两个人都湿透了,他们心有灵犀地转过头凝望着彼此,雨水压在他们的睫毛上,几乎让他们睁不开眼睛,但是他们极力的望着对方,想要把对方的模样篆刻在心头一般。
“你可别忘了我。”
“我记性一贯很好,你大可以在我面前说一点你的丑事,然后我会把它们如实写进书里。”
“我真的非常爱你,”禾远说,“非常非常爱。”
他低头吻了吻他的嘴唇,“我知道。”
怀里的橘猫因为惧怕雷声而喵喵喵地叫了起来,自然的伟力与自我渺茫的爱情出现在同一个取景框,力与美齐聚了。
路过顶着折叠伞的下班族见鬼一样望着他们,禾远报复地抬了抬眉毛回敬一个挑衅的神色。
罗晔晃了晃脑袋抖掉密集压在睫毛上的雨水:“我要带你沙龙的咖啡馆,让他们都出来看看。”
“你这是什么癖好?”
“我要让他们都看看我的缪斯。”
“听起来实在是太不错了,我们这就去吧。”
罗晔在隧道前却踟蹰了,禾远问:“里面有个专门吃你的怪兽么?”
他如实回答:“是一个信基督的阿姨,每天都要在这里宣扬主的光辉。”
又说:“我们要在她面前接吻,她差不多就要晕倒了。”
“我记住了,那我一定会在她面前吻你的。”
罗晔走过这条幽暗的隧道时几乎是提心吊胆的,他一怕信基督的阿姨冲出来问:“你了解我们的父耶和华么?”二怕在这位阿姨说完后,禾远就挑衅似的抱着他接吻。只要禾远用那双漂亮的茶色眸子望着他,他就无法拒绝,他实在害怕把她老人家吓出心脏病来。
万幸今天这位阿姨并没有出门。
离咖啡馆非常近的时候,禾远突然说:“我觉得自己头脑空空,当你跟我说那位信基督的阿姨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一把青》里,女主才转学,学校的麽麽让她把手放在圣经上发誓,说‘飞行员是撒旦派来的。’,后来她还真和个飞行员结婚了。”
罗晔没来由想起他说的话——“别问我不能回答的问题”和“镜子不能模拟我的时候,镜子中的时光就会倒退。”这令他非常的不安,所以他选择沉默下去。
“你不问我一把青是什么么?”
“一把青是什么?”
“你不觉得你的口吻非常敷衍么?”禾远非常不高兴。
“你知道镜子什么时候会带你离开么?”
他转过头望乡天边升起黄金的彩霞,说:“或许就是现在吧。”
“你还会回到我身边么?”
“或许会,或许不会,”禾远把湿漉漉地刘海捋到脑后,“我会尽全力来到你身边的,但是……如果我没有这个荣幸了,我的爱也会如期而至的,记得想我。”
禾远住院的某一天:
“你应该体谅大人,孩子,你爸爸为了你——”
“我没有要求过他为我做什么,我希望你们放过我。”
他母亲面对他的时候并不是懦弱的,她的强硬也让禾远又爱又恨,而当他因可以身处这种强权的保护而狂喜的时候,他可怜可爱的母亲又向他父亲谦卑地弯下了膝盖。
她几乎要向他发怒了,但是在外面她总是非常愿意扮演一个温柔贤良的母亲或妻子。
“你每天只知道做梦。”他母亲笑着对他说:“你就不能用心克服一下么?”
“什么叫用心?”
“佛家说的用心啊,不然我给你报一个国学班吧,3w下来听完就好了,什么病也没了,你要信菩萨。”
禾远的厌烦几乎要写在脸上了,他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如果他生活在小说里,尤其是他喜欢的二流作家们,这些作者总会写出一种守恒定律来,诸如贫困但父母人好,抑或父母人渣但富贵。
实际上的生活是他的父母算不上好人也当不成人渣,家境中产,生活却贫困。某种意义上也是守恒了,但是中产的恐惧与底层的恐惧相比,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他时刻能从父母身上感受到。
禾远母亲信佛教,但不是正经的寺庙或是正经的师父,是从一个逼仄老式单元楼找到的‘大师’,有个微信群,每天发些观音用性手段诱惑xx归信佛法云云。他本以为都是些骗人话,想不到后来一查,竟全是真的,派发的小册子上说得有板有眼。
他家等拆迁的老房子供奉了五六个五彩斑斓的佛像,丑得各具特色。禾远也住这间房,晚上梦醒起来喝水都想把那些菩萨佛祖都砸了。
“我喜欢精神病院,住在这非常舒服。”
他母亲恨铁不成钢地拿手提包砸他,上面的铁流苏刮伤了禾远的脸颊,“不是我选择做你的孩子的,如果可以让我选,我一定选择胎死腹中。”
“不想做我孩子就去自杀呀!”
但禾远觉得自杀很不合算。
第9章
“上次你真的吓到我了,”罗晔点了一只烟,“说什么你死了要想你云云。”
禾远立即反驳道:“什么叫我死了记得想我?那叫,我离开了,记得要想我。”
罗晔点了点他的嘴唇,说:“我真希望你这张嘴不要再说出什么让我难过的话来。”
禾远抬了抬他的下巴,“大作家嘴笨的很,来,跟我说,你这张抹了蜜的小嘴别说出什么让我难过的话。”
“俗,”罗晔翻了个白眼,他有个坏脾气,每天总要在笔记上写点什么,即便不是在写作也要写一页日记,有时候写写花写写景但多数时间写自己那只猫,“你要做点雅的事。”
“那你给我一个示范呗?”他耸耸肩坐在椅子上晃着两条长腿,罗晔凑近了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嘴唇。
禾远点点头,意犹未尽地拉着长音:“臭流氓!”
“别喊,”罗晔食指立在唇前嘘了一声:“阿姨在外头。”
“臭流氓,”禾远抬脚勾了下他的小腿,笑问“不靠稿费吃饭么?”
“什么意思?”
“你准备下一本小说已经多久了?”
罗晔把订成一册的稿纸递给他,他检阅似的粗粗翻了两页,不满道:“还是空白的呀。”
“是啊,还是空白的,”罗晔坐到他身边,笑道:“我要写一本煌煌大作,写一部爱情小说。”
“是谁爱上谁的故事么?”
“我要写一个万人迷,”他意有所指地对禾远炸了眨眼:“她活了很长,走过很多路,在中国有人叫她苏妲己,在日本有人叫她小野小町,在希腊,有人叫她海伦。她是作家梦里的缪斯,所有见过她美貌的人都会爱上她。”
禾远凉飕飕地说:“然后她爱上作家了,然后全文完。”
“不是,她没有爱上作家,她谁也不爱,因为除了她自己没人值得她爱,也可以说她很爱自己,可以把自己照顾得非常好”他望着禾远,神情几乎是痴迷的:“那样谜团一样的人,说不尽的故事,爱情带来的欢愉也是有限的,她可以更放肆的追求自己的爱、自己的生活。”
“如果是我,我愿意去追求知识。”
罗晔笑着摇摇头:“那这就超过了我这个二流作家的想象力了。”
“有时候我觉得世界的本质就是一个数学公式,物理公式也行,”他沉静地思索一阵,接着说道:“这个公式可以计算世界即将要发生什么的代码。”
“包括你怎么到这里来么?”
“镜子就是一个程序,只要我知道了这个程序的代码,说不定某一天,你就可以真正的见到我。”
说完他望向屋子里的穿衣镜,那镜面像湖水一样荡漾。
罗晔笑道:“我几乎要以为自己生活在科幻小说的世界里。”
“过去的人看未来总会觉得非常朋克。”禾远停下来,久久的沉默了,接着他转过头吻了吻罗晔的面颊,“记得想我。”
罗晔说:“下次来记得涂口红,吻在我衣领上,让我逢人便说这是我的缪斯。”
他含情脉脉地回望他,欲语还休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罗晔意犹未尽,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人一样坐立不安,他在房间里久久的徘徊,猫爬架上的橘猫狐疑地望着自己的铲屎官。禾远才离开,他便开始思念他了。他神采奕奕的爱人,气质中有种宽容,那是不符合他年纪的迷人,他那么年轻,就有一双阅尽千帆的眸子,罗晔梦中的缪斯也没有这般璀璨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