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0 冲哥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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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冲马不停蹄回到公司,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就又急匆匆地准备出去。蒋新宇刚一推门,就见谢冲一手拎着个公文包,另一手斜搭着西服外套站在门口,像要出去。

    一见是他,才“哟”了一声,道:“来了啊?刚好,跟我一块儿到郊外一趟。”

    一路上谢冲都没闲着,平板和手机双管齐下,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刷刷刷在上面划拉着什么。

    蒋新宇一路憋着没能开口,就这么一头雾水的看他。

    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谢冲刚好在忙,蒋新宇一直没来得及对他告知。他当时想着,谢冲正焦头烂额,工地事故这种事情说大不小,自己看着顺手给他解决了了事,却没想,在医院里躺着的那位竟然是淼淼。

    蒋新宇在医院里自作主张对淼淼说的话,出了医院后才觉得有些大事不好。蒋新宇对于淼淼对于谢冲的重要性始终有些始料未及,他生怕淼淼柔弱可欺最终变成谢冲的软肋,也怕他因为淼淼的事情受人威胁。

    同谢冲这么多年的交情,两人早就铁得不分彼此,蒋新宇打心眼儿里当然希望他在危急关头最好不要出什么意外,对于让淼淼出国这件事情,他其实并没有恶意,但他还是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谢冲。

    他自己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却不代表谢冲不会这么想。

    蒋新宇于是这么些天也没打电话给他,如今这还是发生章玲初那件事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车子开出快一个小时后才终于停稳。

    谢冲挂了电话,把东西一股脑儿收拢到公文包里,这才转头去看身边的蒋新宇,有些兴奋:“还记得山上那位给我们提供的那条线索吗?当时他模棱两可,现在总算是用上了,咱们刚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因为据说...章家这次竞选结果有变。”

    “真的?怎么说?”蒋新宇本还在纠结淼淼的事情,听谢冲这么一句,这才一下来了兴致,忙跟着也下了车:“我最近没听说什么小道消息啊,难不成跟最近沸沸扬扬的姚静萍的事情有关。”

    “好像是这样,我也是听的小道消息。说是章老爷子从来都是明面支持上头那位的,谁能料到暗地里他们家还跟姚静萍这头有所牵连?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风头正乱,咱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谢冲说罢忽然叹了口气,面上颇有些鄙夷:“想玩狡兔三窟,也得看他章家到底有没有瞒天过海的本事。”

    两人说着走进了一家茶道馆,迎面便是一铺描着松竹的屏风,屋子里袅袅地飘着细烟,环境很是淡雅。可惜两人都没什么闲心欣赏这些,绕着屏风便急匆匆走了进去。

    屏风后头就是后院,露天的院子里装着一方假山,不知从哪里引来了活水来,水流顺着竹篾嘀嘀咚咚地流下,敲打在假山的石壁上,又顺着缓缓流下来,汇进下方游着锦鲤的池子。

    院子西面放着一方茶案,盖天和白家碧正盘腿坐在那儿,背对着他们。

    白家碧端着盖碗,斜斜地给盖天面前的茶碗添了些茶。

    两人喊了声“盖哥、白哥。”

    听到动静,盖天这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道:“哟,可算来了。”

    说罢他起身,揉了揉自己的双腿,嘟囔着:“蹲这半天可麻死老子了,你们坐着,我出去活动活动。”便再不多话,摇摇扇子绕着门,出去了。

    谢冲和蒋新宇扭着头一头雾水目送他走,接着才又转过头来看依旧坐在一旁的白家碧。

    白家碧摇摇头笑,道:“别管他,这人就这脾气,让他安安静静待一会儿都不成。”

    说罢,他向还在站着的两人颔首:“二位请先坐吧,想必这段时间也是寻着风声,才来找我的吧?”

    白家碧这么开诚布公,倒也不叫人意外,谢冲闻言点了点头,便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白哥,那我就直说了吧。姚静萍的事情一过,章家那头,还想请您给我们指条明路。”

    白家碧一脸毫不意外的样子,低着头慢悠悠地给茶盅添水。

    “谢公子想必也听过一些我同蒋家的关系的。”他盯着茶碗,头也不抬,缓缓道:“按理说,新宇来找我,这个忙肯定是一定要帮的。”

    他笑了笑,突然顿了顿,看了谢冲一眼:“从前那金陵,就是章家一家独大,可如今姚静萍出了这档子事,那就不好说了。历来权势交替都是这么回事,大厦倾塌的事情想必也看过不少。不瞒二位,关于章家的线索,我们这边倒不是没有。但现在这种情况,还不好就这么直接把它给了两位...”

    白家碧轻咳了咳,清了清嗓子:“我倒也不是刻意吊两位的胃口,不过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想必也知道朝令夕改的道理。当初咱们没姚静萍这一条,盖天只跟谢公子说好要西郊的地,那就是西郊的地。可当时谢公子也没点头答应不是?如今我们这头的砝码增多了,谢公子那边...不知有何打算?”

    谢冲早做好白家碧坐地起价的打算,倒也不怵。

    “等价交换,这很公平。”他尽量保持淡定,缓缓端起了茶,抿了一口,这才道:“只要能撑过这一段,我这边能做的,白哥尽管开口就是。”

    “既然谢公子这么爽快,那我就开口直说了。”白家碧这才笑了笑,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说道:“除了西郊的那块地,我还要你公司10%的股权。”

    “百分之十?!”蒋新宇坐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听到这一句才终于忍不住蹦了起来,惊讶道:“白哥你饶了我们吧,谢冲公司前段时间分权弄得一团糟,他自己手头都不足30%,再给您10%,这公司就算救回来,可也不是他的了啊!”

    “公司是不是他的,他自己心里有数。”白家碧依旧微微笑着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他手指飞旋,用竹夹捻着茶花:“话都说到这儿了,您二位还是自己好好考虑吧。要知道,章家想要的可还不止10%呢。”

    谢冲沉默了一会儿,在案桌底下默默攥紧了拳头。

    “好!就按白哥说的办,不过既然如此,我也向您再多提一个条件。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不管是我还是新宇,可能日子都不会好过,怕来不及分心去管那些琐碎的事情。”谢冲说罢,看了白家碧一眼:“所以有些人,我想请盖哥抽空照顾一下。”

    “我当是什么呢?这个好说!你爸那边我自会派人过去,不过按说你爸的势力,还不至于因为这些事情受到牵扯。至于你山顶别墅里的那位...”

    白家碧抬头扫了面前一言不发的蒋新宇一眼,又立即转过来看向谢冲,接着道:“早有人替你打点好了,你尽管放心就是。”

    “那就多谢白哥了。”见白家碧说的意味深长,谢冲也不疑有他。

    几人商定了一些细节后,谢冲就又和蒋新宇立即回公司着手准备。

    蒋新宇很少见到这样杀伐决断的谢冲,一时有些接受不过来,后半段时间,他几乎没怎么说话,只由着谢冲跟白家碧探讨,自己在一旁默默地想着什么。

    回程的路上,两人也没多言语,等到了公司,谢冲把在白家碧那里计划好的事宜向下属交办下去后,两人这才终于腾出空来,好好休息片刻。

    蒋新宇随手到一边泡了杯咖啡,这才放松了下来,叹了口气道:“白家碧那么狮子大开口,你就没一点后悔?”

    “后悔什么?”谢冲转身去饮水机边接了点热水,回头看他:“本来就是毫无转机的事情,现在尚有一线生机,百分之十就百分之十,死马当活马医呗。”

    “也罢,反正公司现在一团乱麻,有盖天那边的注资也不算什么坏事。”蒋新宇有些无法理解谢冲这种莫名其妙的洒脱。然后他摇了摇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扭过头看他:“不过,刚才白家碧说的山顶别墅...”

    蒋新宇有些支吾。

    他其实不大清楚白家碧对于那个小家伙究竟知道些什么,但隐隐地,蒋新宇总觉得这个看上去软绵绵的小东西对于谢冲来说,其实非常危险,就像一个随时要爆炸的定时装置。蒋新宇不清楚谢冲对他的态度,但就刚才谢冲与白家碧的对话来看,他总觉得,谢冲一直以来尽力掩藏的一些什么,似乎没有完全被遮盖住。结果不得不说,有些糟糕。

    “嗯,怎么了?”谢冲端着茶杯看他,眼睛圆溜溜的,一副放下重担之后的闲适,他没怎么避讳,直言道:“就淼淼啊,你见过的。”

    谢冲那么坦然,倒闹得蒋新宇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蒋新宇有些尴尬地开口:“我是说,你跟他...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等这件事情结束,你跟章小姐的婚约肯定也做不得数了,到那时候你还不打算想想,找个谁家的姑娘好好谈个恋爱结婚回家过日子?”

    “结婚啊?没想过。”谢冲一想到不久前章玲初的逼婚就头疼,忙不迭道:“再说,我觉得维持现状没什么不好。”

    “这到底有什么好的?!”蒋新宇有些看不惯谢冲这种状态,他忽然有些怒,高声道:“我不明白,谢冲你从前对着姑娘不正常得很嘛?你以前可不玩这个。”

    谢冲完全不理会他突然而来的扬声这么一句,依旧淡淡道:“不是你跟我说的嘛?多接触接触新鲜事物,又不是什么坏事。”

    蒋新宇见他油盐不进,忍不住瞪他:“你少拿这套糊弄我,咱俩多少年的交情?你一张口要放什么屁我都知道。你老实说,你跟他,到底什么情况?”

    “他啊?”谢冲沉默了,也不知想到什么,顿了一秒:“也没什么情况啊...他很乖,也很会照顾人。”

    “就这样?只是因为他照顾了你一段时间,你就特地让盖天去保护他?”蒋新宇一脸不可置信:“我从前也没见你对谁这么上过心啊。”

    “不然还能怎么样?”谢冲忽然淡淡笑了一下,不置可否,眼睛里似笑非笑地,像在自嘲:“一只小鸭子罢了,难不成还同他白头到老啊?”

    蒋新宇没再说话,他只依然静静地看着谢冲的脸。他知道谢冲不想说,便也不好多问。

    蒋新宇不知道谢冲和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多少年了,蒋新宇再一次看到谢冲露出这样的神情,而自己上一次看到,是在他母亲的葬礼上。

    蒋新宇终于对于谢冲始终矢口不言的秘密感到绝望。

    他不明白谢冲为什么要隐瞒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该怎样让谢冲心甘情愿去放弃这一切。蒋新宇只知道,现在的谢冲看起来很危险。因为他

    蒋新宇终于意识到,那个从不被他放在眼里的小东西,从这一刻起,在谢冲的心中究竟占有多重的份量,竟能在不知不觉间,把那个软绵绵的玩物变成了自己身上最大的一块软肋。

    他几乎终日与谢冲见面,却直到此刻方知,自己面前这个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没心没肺兄弟,心里某个隐秘的角落竟在不知什么时候,早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男孩搅弄得倾然崩塌。

    蒋新宇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他说:“我真后悔带你去过鸭店。”

    然后他起身,也不管谢冲究竟有没有听清,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