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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仲殊话未说完,与他目光相对,正将其中警告意味看得分明。

    到嘴边的话便吞了回去,他默默拈起一块芙蓉酥送入口中。

    “唔——都道是玉珍楼的芙蓉酥冠绝天下,依我所见,不过是我们阿凝未出手罢了。”

    楚玉凝唇角微动,不置可否。

    陆仲殊抱着寄奴在桌前坐下,又吃了两块糕点,期间楚玉凝一言不发,待他漱过口,方道:“我有话问你。”

    陆仲殊愣了一愣,便听寄奴道:“父王,我今日尚未习字……”

    “啊,好。”他回过神,道:“去罢。”

    寄奴自他腿上跃下,对两人规规矩矩行了礼,转身离开。

    室内立时归于寂静,唯有暖炉中不时响起毕剥声。

    陆仲殊不敢开口,只沉默着等面前人发话。

    过了半晌,只听楚玉凝道:“你如今既已大好了,我便无故再作逗留。你何时放我出府?”

    陆仲殊将他安置在偏殿,无非是想软禁他,这点他看得通透。

    “你、你……”陆仲殊愕然道:“川儿尚在此处,你当真舍得?”

    “他既安好,我便无所挂怀,如何不舍得?”楚玉凝顿了顿,低声道:“他终归有自己的路走。”

    陆仲殊未料他作如是想,“他与你已然熟稔,你若走了,可曾想他如何伤心?”

    “不过是个过客,何至于伤心。”楚玉凝道:“纵便是伤心,过不得几日也该忘了。”

    “他岂会忘?你是他爹爹!”

    楚玉凝垂眸,嗤笑一声,自嘲般重复:“爹爹。”

    “你是他爹爹,阿凝。”陆仲殊和声道:“你若这样走了,他便再没有爹爹,无父是为孤,你忍心看他如此么?”

    “他还有你,你不会孤独终老,或许来年,或许后年,总要迎个门当户对的新人进门……”

    “我不会!”陆仲殊蓦地拔高声音,怒气不掩,“我只愿娶你一个,我只爱你!阿凝,你究竟要我说多少遍,说多少遍,你才肯信我半分?!”

    “……”

    他双眸发红,显然已是气急,奇异的是,眼眶中似有泪光闪动。

    是委屈,抑或悲伤?

    自己一番话,竟令他如此难过么。

    不知为何,楚玉凝忽然失了与他对视的勇气,目光微动,自他面上掠过时,却又是一顿。

    他这才发现,陆仲殊面上落了伤。

    那伤落在眼尾,中央结了一层薄痂,兴许是快好了,唯有周遭一小片不甚明显的红肿。

    好似要弥补什么,他张了张口,干干道:“……你受伤了?”

    陆仲殊默然片刻,轻呼出口气,终究选择了妥协,“小伤,不妨事。”

    楚玉凝点点头。

    “七日后便是小年。”陆仲殊话锋一转,道:“届时京中有灯会,你在京中多年,尚未见识过罢?不若与川儿一道去看看,可好?”

    楚玉凝并未应他,而是转脸看向窗外,眼中隐隐透出挣扎。

    陆仲殊深吸一口气,缓缓道:“纵便是要走,也先陪川儿过了年罢。”

    此言一出,叫楚玉凝心中五味杂陈,终是点点头,应了声“好”。

    ☆、第四十章

    一约既定,陆仲殊来偏殿的次数愈发少了,反是王府来人多了些,饶是楚玉凝深居偏殿,亦觉出一丝非比寻常的动静。

    “父王说,夫子有要事在身,年前不再来了。”寄奴捧着碗热汤,小心啜了一口,“可我将才分明在前厅见着,夫子换了深衣,同父王在一处。”

    楚玉凝道:“许是同你父王议事。”

    “唔……好罢。”寄奴道:“我喜欢夫子,纳言哥哥的夫子有柄戒尺,专打纳言哥哥掌心,可夫子从不打我。”

    “川儿勤勉用功,夫子为何要打川儿?”

    寄奴羞赧地笑,道:“夫子也这样讲,夫子还讲,‘谦谦君子,卑以自牧’,要我虚心度己,及时勉励。”

    他一张小脸稚气未脱,却说出这样认真的话,楚玉凝心道,谁会不喜爱他呢。

    这般乖巧懂事,日后长大成人,也必是芝兰玉树的世家公子。

    只可惜自己无缘得见了。

    他所思所想,寄奴全不知晓,他才从珠翠口中得知将去灯会的消息,此刻正自激动。

    “父王带我去灯会,你也去么?”

    “是。”

    “唔……”寄奴沉吟片刻,小手支颐,问:“我从未去过灯会,听纳言哥哥讲,其间有杂耍、灯谜,还有许多平时难见的异域戏法,可是当真如此?”

    楚玉凝稍顿,赧然道:“我也未曾去过。”

    寄奴轻“咦”了一声,“可父王讲,你与他一同长大,同在京城,如何竟不曾去过灯会?”

    楚玉凝掩去唇边苦涩,反问他:“川儿因何未曾去过?”

    “祖父不带我去,父王也不带我去。”寄奴皱皱鼻子,不满道:“父王讲,灯会向来是阖家同游,须得同爹……爹爹、一道。”

    陆仲殊善言歪理,如此蹩脚的幌子,怕只能骗过寄奴罢了。

    可不知为何,楚玉凝竟甘愿信了这谎话。

    灯会前一日,陆仲殊忽然春风满面地来到偏殿,身后跟了一众手捧托盘的下人。

    “阿凝。”他道:“我命人新制了几件衣裳,快来试试可还合身。”

    他说罢便向一旁让开,小厮鱼贯而入,沿内室一字排开,绿映笑吟吟上前来,对他二人福一福身,面向楚玉凝道:“请公子宽衣。”

    楚玉凝向后一退,避开了她的手,“我……我自己来。”

    陆仲殊见他动作僵硬,料想是不习惯这等场面,便朝绿映等人挥手道:“尔等先下去。”

    直至下人如来时一般鱼贯而出,他方拾起一件月白短襦,笑道:“阿凝,我来帮你……”

    “这是何意?”

    “什么?”

    楚玉凝打量一番堆满桌面的衣物,眉心微蹙,“你要我年后离京,我应了,如今这般又是作甚?这些物什,我绝不会带走半点,你不会不知。”

    陆仲殊闻言,却并未如往常一般苦笑,反是不甚在意道:“不愿带走便不带走,辞旧迎新之时,总该换身新衣,去去晦气。”

    他几乎喜上眉梢,饶是瞎子也可看出他面上得色,楚玉凝心中疑虑暗生,直觉有哪里不对。

    “你……”

    “父王。”

    寄奴着一身崭新的月白小袄,见着他二人,弯身行礼:“孩儿请父王安。”

    他依旧难以念出那个称谓,陆仲殊却难得不执着,只是将他抱起,狠刮了下他的鼻子,“要你喊声爹爹便这样难,嗯?”

    寄奴不答,却殷勤地向楚玉凝笑了一笑。

    陆仲殊道:“来帮你爹爹选一身衣裳,明日游灯会时换上。”

    寄奴毫不犹豫道:“便要父王手边那件。”

    ——正是起先陆仲殊拿在手中的月白短襦。

    陆仲殊有意逗他,便问:“为何独独挑了这件?”

    寄奴看看他,小声道:“父王也有……”

    “什么?”

    “……父王,也有一身月白色的。”寄奴飞快地扫了一眼楚玉凝,脸颊染上两抹飞红,“我、我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