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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诚,你有潘先生的消息么?”

    明楼这些年一直挂心着潘汉年,自己是被他牵连的,那么潘汉年的日子一定不比他好过。

    他们都是一代枭雄,到头来却落得如此地步。

    “大哥,别再管这些事了,余生就我们两个人,没有国家,没有大义,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好吗?”

    明楼望着阿诚,他清亮的眸子里如今有了再也化不开的哀伤。

    明楼心领神会,知道潘先生已经故去了。

    “好,从此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

    两人吃过晚饭躺在床上,阿诚蜷缩起来,紧紧将明楼抱住,脸贴在他的胸腔上,听着明楼强有力的心跳。

    时隔二十年再次触摸到爱人的身体,一切都好像没变,可一切又已经物是人非了。

    “大哥,你瘦了。”

    阿诚摸摸明楼凸出的脊骨,以前明楼还有些微微的肚腩,如今是瘦的一点都不剩了。

    “年纪大了,瘦点对身体好。”

    明楼俯下身轻轻点了点阿诚的嘴唇,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

    “阿诚,我很想你。”

    明楼的气息喷洒在阿诚的脖子上,让他觉得有些痒痒的。

    “我也想你,想到快要疯了。”

    阿诚将明楼埋在自己颈窝里的头抬起来,一点一点吻遍他的五官,嘴唇,鼻子,爬满皱纹的脸颊,微微湿润的眼睛。

    最后当他吞下明楼掉下的眼泪时,明楼终于忍无可忍,凶狠地咬上了阿诚的嘴唇。

    明楼吻得很霸道,一点不像从前柔情似水的样子,直到嘴里尝到了铁锈的味道,明楼才将他松开。

    “大哥…”

    当明楼还想继续深入时,阿诚才微喘着打断了他。

    “还做得动吗?”

    阿诚面色发红,摸摸明楼松弛的皮肉,笑出了声。

    “我试试?”

    明楼眨眨眼,嘴上说着试试,却将放在阿诚腰间的手抽了出来。

    “睡吧。”

    点点阿诚的鼻子,在被窝里找到他的手紧紧握住,原本葱白如玉的手指摸上去已经不再细滑,甚至有些过分消瘦了。

    “让我抱着你睡。”

    阿诚侧过身面对着明楼,一只手被他牵着,另一只手便伸到明楼的背后,将他抱得紧紧的。

    “别怕,大哥在这呢,哪儿都不去。”

    明楼将下巴抵在阿诚的头顶,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慢慢拍着阿诚的背,直到听见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第二天天还没亮,明楼就醒了,自他上了年纪开始,他的睡眠质量就大打了折扣,就连外面轻微的风声,雨声,落雪声,都能让他一夜无眠。

    明楼常常在半夜梦醒时分,睁着眼睛望着监狱灰白的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像是冥想,其实是在发呆。

    而这次当他醒来,伸手摸到身旁的人时,居然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

    明楼借着微弱的天光端详阿诚安静的睡颜,当年他们分开时,阿诚还没有白头发,眉心也没有揉不开的刻痕。

    这些年里,明楼最遗憾的,便是当年在功德林监狱前,阿诚留给他的最后一面,是那样的撕心裂肺。

    明楼一直不敢刻意去想阿诚,因为那年寒冬的记忆太深,磨人心志,虐人心脾。

    “还好,你还在等我。”

    明楼轻抚着阿诚的眉心,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是我该庆幸,有生之年还能等到你。”

    不知什么时候,阿诚就已经醒了。

    感受到爱人的抚摸,阿诚觉得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回到了明公馆一个平常的清晨。

    阿诚抓住流连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牵到唇边吻了吻。

    “明台怎么样了?”

    明楼勾起手指,轻轻摩挲着阿诚的手心,弄得他有些痒痒的。

    “明台和锦云去了巴黎,生了个儿子,明台曾在第一年的时候回来过,后来生活颠簸,我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阿诚望着明楼有些浑浊的眼睛,那里再也没有了当年的杀伐决断,原本藏得好好的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掉进了明楼的掌心。

    “阿诚”

    阿诚抽噎着搂住明楼的脖子,积郁了二十年的思念与痛苦一并爆发,他抱着明楼,哭得不能自已。

    “明公馆没了,它在一片狼藉之下被我烧得干干净净,我唯一带走的那副画在后来的辗转中不知道丢在了哪里。两年前听说了程蝶衣去世的消息,我曾去他的坟前看过,人生如戏,他选择了和虞姬一样的死法。我之所以能撑着最后一口气活下去,就是害怕将你一个人留在这世上。”

    阿诚胡言乱语地说了好多话,鼻涕眼泪全蹭在明楼衣服上。

    不管他们曾经在战场上有多么叱咤风云,如今年纪大了,有些情绪再也伪装不了了。

    “阿诚,别怕,大哥在这儿呢。”

    明楼轻抚着阿诚格外明显的脊柱,心疼得无法呼吸。

    他费尽心思,辛辛苦苦养大的那个骨瘦如柴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了强健的体魄,这倒好,一场浩劫将那一身好不容易喂出来的肉给消磨得干干净净。

    明楼不敢去细想阿诚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失去他整整二十年,让阿诚孤苦无依地等了他二十年,那灭顶的愧疚足以让明楼死上一千次。

    死灰不会再复燃,他无法轻易安慰阿诚,也无法说出平复阿诚心境的话,因为明楼的心,也随着明公馆化为灰烬,还不用风吹,自己就散了。

    阿诚在明楼怀里哭到无力,天光大亮后还在床上躺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想着时间太晚,管理员会来检查工作,阿诚只好头昏脑涨地翻身下床,简单给自己和明楼梳洗了一番,便搀着明楼去了自己之前打理好的水稻田。

    曾经枪法精准到能够计算分毫,如今手却抖的快要拿不稳筷子,曾经飞檐走壁,能在枪口下躲过子弹的矫健身手,如今也需要相互搀扶了。

    不过还好,至少晚年不是一个人。

    “大哥你看,这片就是我们的水稻田,成熟的稻草已经收割了,新的种子我前几天刚种下,等开了春,就能发芽了。”

    阿诚拉着明楼站在一小块空地旁,想着明年开春这里一定是一片春意盎然,灰暗的眸子里终于有一点光。

    “这里可以养花,钓鱼,还能种果树。虽然行动仍然不自由,但至少没人打扰。”

    阿诚见明楼的手指冻得发红,便拉着他的手用双手捧着递到唇边,慢慢地呼出气给他暖暖。

    “有你在,自不自由又怎么样呢。”

    明楼双眼含笑,阿诚看见自己的身影倒映在他的眼睛里。

    “阿诚,这么些年,你找到明弋了吗?”

    一个年轻的管理员刚刚检查完他们的工作,提出需要整改的部分后,明楼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声问出了这句话。

    当年他用明弋的行踪骗阿诚离开,成了他多年以来的心病。

    阿诚闻言,原本弯下腰拨弄泥土的手微微顿了顿,擦干净手上的泥泞,一言不发地背过身,从怀里掏出一盒劣质香烟。

    “他死了,一九四八年的时候,和明堂哥一起死的。”

    烟雾缭绕,阿诚的嗓子被熏得有些沙哑。

    明楼虽然不清楚事情的缘由,但看着阿诚的反应,知道自己触动了他的伤心事,心里暗暗后悔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你可还记得,当初我带你回明公馆时,对你说的话?”

    明楼走上前,掐掉阿诚夹在指尖的烟,带着他在这无边的旷野上席地而坐。

    阿诚愣了愣,在脑子里思索良久,终于将多年前的记忆从心底里翻了出来。

    “记得,你说,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