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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活着,就是对他们殉国的最大回报。”

    明楼端着醒酒汤推开门,便看见明台仍然伏在阿诚肩头哽咽,而阿诚也转过头去,悄悄用手背抹着眼泪。

    明台的话他刚刚在屋外听了个大概,看见阿诚的样子便知道他想起了曾经。

    “明台,没有牺牲,也换不回现在的胜利,所有在战争下死去的战士,都不是白死,是他们用血肉之躯,成就了现在的中国。”

    明楼的话说得相拥的两人皆是一震,所有的忠魂都不是白死,没有他们,抗战不会胜利,更不会有现在的中国。

    就算他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但他们的功绩,永世长存。

    明楼的工作相对以前要轻松了许多,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阿诚闲来无事,在寻人的间隙盘了间铺子做酒馆。

    明楼强行断了他与组织的联系,阿诚虽然心怀不满,却因为明楼的病情不敢多说,只好通过这个酒屋从往来的客人嘴里获取一些关于共产党的消息。

    听说现在正在除奸,误会明楼的人不少,从他开店到现在,起码都听到过十个人对明楼破口大骂了。

    上海滩臭名远扬的大汉奸啊,名声都传到北京了。

    好在大部分都是寻常百姓,误会就误会吧,不知者无罪。

    阿诚虽然深明大义,可听着别人这么骂自己大哥,心里总是不舒服,只能在卖给他们的酒水里加点料,让他们尝尝苦头。

    “老板,来坛女儿红。”

    “先生什么时候改喝白酒了?”

    阿诚从酒柜里拿出费了好大功夫给明楼搜罗来的红酒,暗红色的液体慢慢倾入透明的高脚杯,明楼端起来一饮而尽。

    “今天生意怎么样?”

    明楼穿着黑色的中山装,脸上戴着他的金丝眼镜,手里还拿着刚刚去见潘先生时,潘先生给他的文件。

    “我在这儿辛辛苦苦卖一个月的酒,还比不过你这一杯。”

    阿诚端着红酒给他续上,本能地伸手去接明楼手上的文件,却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明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明楼当然知道阿诚开这个酒馆用意何在,特工就是特工,入了这一行,到死都改不了自己的天性。

    “我成天闲得无聊,大哥总不能让我待在家里做女红吧?”

    阿诚见他不给,也不强求,这些日子里他几乎都习惯了明楼对他的防备,也无妨,反正明楼又不会害他。

    “大哥今天去哪儿了?从早上就不见人。”

    “去图书馆查了些资料。”

    阿诚看了一眼撒谎撒得理所当然的明楼,从柜子里拿出一只杯子与他对饮。

    明楼干什么去了他当然知道,这也是他怨气最大的一件事。

    明楼与潘先生工作关系密切,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会会面,尤其是明楼在北京任职以后,潘先生每次来北京明楼都会前去与他交谈。

    从前明楼是会让阿诚陪着去的,你来我往,后来他与潘先生也算是熟络。如今明楼却次次瞒着他,每次都能编出让阿诚无法反驳的理由来。

    “那大哥查到了什么?”

    “一无所获。”

    明楼与他碰杯,将手里上好的红酒再次一饮而尽。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比起工作,明楼其实更愿意待在阿诚的酒馆里,自己端着杯红酒在窗下慢慢酌饮,看着阿诚忙前忙后地温酒,收账。

    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在打烊后拉着阿诚月下畅饮,然后醉倒在温柔乡里。

    走钢索的人不能停下,因为一停下,就是温水煮青蛙。

    明台时刻记着自己身上的担子,虽然他对于曼丽的思念日益见长,可他始终记得明楼的嘱咐,不能让明家断了后。

    于是在一九五四年的十月中旬,程锦云的肚子终于传来喜讯,他们快要有个侄子了。

    明楼听了很高兴,整日拉着阿诚和明台絮絮叨叨,商量着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

    明楼也算是年过半百了,这人一老,话也就变得多起来,最近阿诚限制了他喝酒,又忙着照顾店里的生意,明楼只好泡杯清茶,坐在店里写日记。

    至于写了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国仇家恨,儿女情长,想到什么便写下来,只是这日记本里出现最多的,还是阿诚的名字。

    入冬以后,明楼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对此他并不感到惊讶,因为在回北京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觉悟。

    他只觉得万幸,自己千方百计地帮阿诚撇清关了系。

    明楼准备了三张机票,锁在自己的抽屉里,虽然他知道为阿诚准备的那张是多余的,可他还是这么做了。

    一九五五年的除夕刚过,程锦云的肚子渐渐显出了样子,明楼站在祠堂里思索良久,终于定下了孩子的名字。

    如果是男孩儿,就叫明贤,如果是女孩儿,就叫明月。

    当明楼将写着名字的红纸递给明台时,还被他一阵取笑。

    “大哥,这孩子还有大半年才能生呢,你怎么比我还急。”

    “想好了就先写下,最近记性越来越不好,我怕到时候给忘了。”

    现在还在正月里,阿诚便关了酒馆,成天和明楼待在家里,他发现明楼这几天也不去上班了,没日没夜地拉着他在床上纠缠,阿诚觉得他迟早会在明楼身上赔了自己的命。

    明楼也不知为何,就像发了疯一般,在阿诚身体的每一处留下自己的烙印,甚至想要将他拆了,融进自己的骨血。

    明楼这样让阿诚觉得很不安,却又说不出不个所以然来,他总觉得,明楼最近把每一天,都当成是末日来过。

    “阿诚,我爱你。”

    又一次精疲力尽时,他隐约听到明楼的告白,张张嘴想要回应他,却还没说出一句话,便在一阵战栗后陷入昏迷。

    等阿诚醒后找遍了屋子也没看见明楼,明台说他又去了图书馆,阿诚便知道是潘先生回北京开会了。

    简单地清洗了身体,阿诚难得起了性质,下厨给明楼做了顿红烧肉。

    虽然阿诚已经限制了明楼的饮食好几年,可毕竟这几天他不要命地剧烈运动,还是给他补补热量的好。

    明楼在日落后披着风雪回到家,还没踏进院子便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香味,要说在这冰天雪地的北方谁还能做出这么地道的红烧肉,自然只有他的阿诚能做到。

    明楼拍拍头发上的雪花,将潘先生今天下午对他说的话一起拍进心里藏起来,换上笑脸去寻了正在做菜的阿诚。

    明楼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忘记从潘先生嘴里说出的话。

    “自古以来,间谍都没有好下场,中外同行都一样。”

    明楼美美地饱餐了一顿,饭后将碗丢给明台,便拉着阿诚回了自己温暖的房间,阿诚在踏出正房前回了个头,好像看到了明台在用口型对他说‘注意身体’。

    阿诚还没来得及将心里的疑虑向明楼诉说,便在第二天被明楼派回了苏州。

    明楼在第二天起床后对他说,他的朋友在苏州看见了明弋。

    阿诚不疑有他,急忙收拾了一下,便坐上了飞往上海的飞机,出门前他感觉到明楼依依不舍的情绪,不舍到向他索要离别吻时,明楼没控制住力度,咬破了他的嘴唇。

    阿诚在机场嘱咐了明楼好一阵,虽说他最多就去两三天,可好像还是有说不完的话想要交代。

    不过这次明楼没有不耐烦地打断他,而是含着笑,认认真真地听完了阿诚交代的话。

    “大哥,两三天时间很快的,等我回来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糖藕。”

    “知道啦,快去吧。”

    阿诚因为快误了飞机,转头转得太快,没有看到明楼眼中的诀别。

    明楼在机场站了许久,阿诚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登机口,明楼却依然这样站着,嘴角还含着笑,他笑得落寞,笑得苍凉。

    “明台,我书桌的抽屉里有东西,钥匙在阿诚很久没穿过的旧衣口袋里,记住,瞒得了一时是一时,一定要稳住阿诚,别让他做傻事!”

    这是明楼被穿着绿军装的人带走时,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阿诚找遍了苏州的每一个角落,却始终没有得到有关明弋的任何消息,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因为实在担心明楼,不得不决定回北京。

    明弋的行踪毫无头绪,明楼前几日的表现又太过奇怪,阿诚心里总是不踏实,做什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