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吧，外面太黑了，不安全」

    陈优优并没想到凌远会如此体贴，她怀中原本就簌簌乱跳的兔子此刻更是一蹦三尺高。

    「我，我就是，就是买瓶水…」天才少女难得结巴。

    「我去给你买吧，今天放的早，又是星期五，教学楼和图书馆都空了」凌远晃晃脖子，戴上眼镜：「你喝什么？」

    「美、美年达吧」

    凌远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陈优优捂着脸踉跄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心中的兔子蹦出三界，把她带到了伊甸园。

    凌远的黑色短大衣搭在椅子上，袖子拖地，是男孩子所特有的马虎和随便。

    陈优优鬼使神差的走过去，捡起了那只袖子。一股淡淡的烟味从袖子上发散出来，是和陈优优闻到过的和爸爸身上的烟味所完全不同的气味。

    书卷气、儒雅气、朝气。

    凌远的气味。

    陈优优咬咬嘴唇，轻轻吻了吻那只袖子。

    凌远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四十，因为提前和凌景鸿打过招呼，所以到了家凌景鸿并没有说他回家太晚。凌母很忙，拿着几份报纸走进走出。

    「老凌啊！你快来帮帮忙，上海市中心地图你借来了没呀？」凌母进了卧室，声音从墙里传来。

    「借了借了！跟科室老陈那里拿的！我不是放你桌子上了吗！」

    「啊！看到了看到了！」

    「早就喊你配副眼镜！」凌景鸿在客厅小声揶揄，跟凌远压低了嗓子：「什么都找不到！上回一把剪刀问我藏在哪里，你说我没事藏什么剪刀？还不是她自己丢三落四的！」

    凌远笑笑，伸手剥了一个橘子递给凌景鸿：「妈要去上海呀？」

    凌景鸿咽下一瓣橘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你哥，说寒假还是留在上海过，叫一家人都去看看，说上海还要弄人工降雪，你妹妹一听就疯了，死活非要去那个天主教堂，说什么上海大地标，不去就不行，毛病！」

    凌远给凌景鸿的茶杯续了热水，这才坐在凌景鸿身边：「小女孩，都喜欢看看，那个教堂挺有名的」

    「你也知道？」

    「我一个同学，是上海过来的」

    凌景鸿点点头，拍了拍儿子的手：「那你去问问你那个上海的同学，去上海住哪里的酒店好？你妈想看江景，江景房不便宜吧？」

    「我明天要是见到他，就给您问问」

    父子俩正说着，凌母从卧室出来，看见凌远坐在沙发上便露出一个敷衍的笑。

    「老凌，你明天再问问你们科陈副主任，你说他老婆是苏州人？苏州风景怎么样？要不一起也去了？你年假是多少天？今年给我一口气请足了！别拖拖拉拉的白扔好几天！」

    「我要是混到院长，给自己放一个月年假陪您老人家！行了吧！」

    「你也得有那个能耐呀！凌大主任！」

    凌远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陪着凌景鸿看了个电视剧的片头曲，站起来要走。

    「爸，我去写作业」

    「去吧，别忘了问问你上海的同学啊！」

    「记住了」凌远又给凌景鸿添了杯茶，转身拿书包。

    「那个，小远呀」凌母坐在沙发上，喊了一声。

    「妈」

    「你哥寒假不回来家里住了，你哥交的女朋友，小刘，那小姑娘人挺不错的，说回来住不方便」凌母有意无意地咬了咬后三个字，「所以呢，你哥就说干脆去上海过年，刚好你妹妹也没去过。小刘家就是上海的，你哥这不是打算和人结婚了嘛，顺路也要拜访拜访小刘父母，把日子呀、喜酒呀订一订，要去好几天的。家里这么多天没人…」

    「妈，我不去」

    凌景鸿侧过头，喝了口茶：「干嘛不去，全家都去！」

    「那家里大过节的就不管啦？」

    「那人家要是从咱们这儿回老家过节，不也是人去屋空？你别说那个，小远，去！」

    凌母瞪了一眼凌景鸿，拿起遥控器换台。

    「爸，我还是不去了，我时间不够」

    凌景鸿看着他：「怎么时间不够？」

    「高三只放春节七天假，平常一三五全天，二四是半天。一直到高一高二二月十五号开学都是这个时间安排。我七天假就不去了，小欢和哥他们都放假时间长，我去了不赶趟」

    凌景鸿想了想，这才点点头：「也对，你这个时间是比较赶」

    「而且家里过年也得有个人留着，万一水电煤气坏了也好报修」

    「那今年就算了，暑假你考完大学再去找你哥，让你哥陪你玩！」

    「好，谢谢爸，那我写作业了」

    凌母把电视调到曲艺节目，正播放着“张文顺先生作品集”。

    “它怎么这么黑啊，它气死猛张飞，还不让黑李逵！在那唐朝了有一位黑敬德了吧，是在山东送过炭，在西山挖过煤……”

    哄笑声飘过客厅传进阳台，凌远抬手关了阳台门。

    冷。

    出自：郭德纲、张文顺词本《卖布头》

    第三十章

    寒假说来就来，快得让人害怕。时间一天一天走的太快了，根本不知道停下来等等人。

    李熏然期末大考排名年级四十五，总体来说还可以，属于年级中等。李队长拿他没脾气，管不住，叫他学习他也学，可惜一边学一边看漫画书。老李上班很忙，这几天连着接大案，脚不沾地，开完家长会就奔回局里。

    最近南市强奸案特别多，从进入一月到现在，短短半个月已经发生了三起。李队长整天泡在办公室，分析受害人心理，施暴者心理，分析来分析去，发现所有案子都有个共同点，施暴者始终用手抚触受害者下体，从来没有用性器官作为犯案工具。

    李队长跟上面汇报，重点排查南市的隐蔽场所，怀疑是个惯犯，手法相对熟练，都是先将受害妇女拖拽到无人的小巷或者废弃厂棚里，先用暴力将受害人打昏再实施强奸。可惜这个施暴者应该有心理或生理疾病，所以只用手的触摸来实施犯罪。由于这种手法无法留下精液作为检测证据，故而半个月了还没有什么起色。

    老王子在公安局忙得焦头烂额，一面安抚受害者一面应对上层施加的压力。小王子不管这些，老爸公务繁忙，他乐得逍遥自在，整天跟冯走之方晶晶这对小夫妻泡在冯家小别墅，游戏机打了一轮又一轮，闲闲散散的像是提前进入了过年状态。

    「李舵，我最近发现个好玩儿的地方」方晶晶一边喂老婆吃橘子一边观看李熏然的足球实况，裁判打了球员，延迟得厉害，里面的球员飘飘忽忽像是平移。

    「什么好地方？哎呀，操！」李熏然恼羞成怒，带球跑卡帧，再恢复画面球已经滚出八丈远，这是今天第三次如此不顺，气的他一把摔了手柄：「这破可乐妹！也配做游戏？？」

    「李舵，息怒，来吃橘子」冯走之瘫在方晶晶怀里，一边张嘴吃现成的一边扔了个橘子给李熏然，夫妻关系异常和睦，到看得李熏然心里泛酸。

    「凌远也不放寒假！」小王子非常气愤：「都年级第一了，本王子认为应该和普通同学区别对待！年级第一应该陪伴高一男友欢度假期，补课是给平凡的学生准备的！」

    方晶晶和冯走之面面相觑，看着李熏然一个人义愤填膺。这个小王子属于敢爱敢恨、一身正气的类型，从来不知道藏着掖着；而优等生凌远则是理性大于感性，哪怕前方已经天塌地陷，凌远依旧保持良好心理素质，不慌不忙准备纸笔，踏踏实实坐下写遗书。冯走之有点儿羡慕这样的他们二人，不像自己，糊里糊涂跟了个老妈子。

    老妈子非常操心老婆的身体健康，不远千里叫父母邮寄棉裤到南市，还亲自购买彩棉秋裤赠送老婆，爱妻之心令人称奇，堪称典范。

    「走之，该喝红枣乌鸡汤了，你让让，我去给你端上来」方晶晶看看时间，一脸紧张，老婆最近偶感风寒，必须吃乌鸡大补。

    冯走之晃晃悠悠从方晶晶身上坐起来，速度之慢堪比坐月子。老妈子开门出去，留下李熏然一边吃橘子一边盯着冯走之。

    「李舵，看什么？」

    「看你肚子，感觉你跟方舵现在就是刚没了孩子的患难夫妇」李熏然实话实说。

    「他有毛病！」冯走之坐起来喝茶：「不过，我的确打算趁暑假回一趟上海，把事情办一办」

    「什么事情？」

    冯走之觉得不好意思，可又觉得不该瞒着，方晶晶一直告诉他这不是病，让他坦然面对。再加上对面是李熏然，也没什么好说不开的，这个小王子坦诚真实得让人放心。冯走之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和盘托出：「变性」

    「变性？！」

    「喊什么！苏阿姨要听见啦！」冯走之恨不得拿橘子塞上李熏然的嘴，一惊一乍！

    「你真要当女人啊？」李熏然放低了声音，认认真真地看着冯走之，眼中虽然带着惊讶，但绝没有轻视和厌恶。

    冯走之面对这双幼鹰一样炯炯有神又直逼人心的眼睛感到踏实。李熏然的眼神总是清澈，一看到底，喜怒哀乐婉转于双眸，时时刻刻透出真诚的目光。

    「我在上海的时候就偷偷查过，变性手术年轻一点儿做，对身体的恢复有好处。上海有可以做手术的医院，主要是跟我爸妈商量，只要他们同意了我就没有顾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