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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天谢地,执政官先生在会期的最后一天终于想起自己来a国干什么了。

    “卡佩阁下见过葛林若议员了吗?”

    a国议长雷德·伽利马这天心情格外愉悦,扯了三天的皮终于要结束了,任谁都藏不住这种解脱般的快感。私心里,他很欣赏凯文迪许·卡佩这个人,果断直接不说废话,有脑子有能力,年纪轻轻就是s国说一不二的人物,虽说凯文迪许的领导方式说白了就是军事独裁,但他把s国的政权捏泥似的捏在手里,只这一点就足够让身边还有一大波心怀鬼胎的议员的雷德议长眼红。

    “乔治亚·德·葛林若?没,还没有。”凯文迪许抿了一口红茶,可能不是很合口味,他皱着眉把茶杯放回桌上。

    “葛林若议员前两天就回布宜诺斯了,怎么?您在葛林若府邸没见到他?”

    -

    兰波没什么要收拾的东西,他午觉醒后不愿动弹,迷迷糊糊地藏在被子里,床上只能看见被子里人的轮廓。从头到尾全钻进被子里的睡觉习惯容易使人缺氧,夏天更是又闷又热,但他改不了的。

    骄阳西晒,日光如同熔化的金水般倾倒在床上,柔软的被子里还残留着凯文迪许身上的味道,让他恍惚有种回到家的错觉。肚子里的小家伙这两天长了劲,时不时踢他一下,前两天真不该夸这个小坏蛋乖。他这样想,迷蒙中的脸庞却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意识忽然跑到凯文迪许身上,他晚上参加完宴会后就回来接他,这样的话凌晨就可以回到克里姆宫。

    有点想念家里贝克夫人做的甜点,凌晨回去贝克夫人应该会等在门内,但准不准备吃的就不一定了。兰波感到自己饿了,他从暖香的被窝里爬出来,吸着拖鞋下楼找人送点吃的到他房间里。

    不幸的是,他在楼梯口撞见了爱丽丝。

    “你今晚就走?”爱丽丝穿着睡衣,脸色不是很好,眼睛下有两抹明显的淡青。

    “嗯。”

    “走吧,别再回来了。”她转身往回走,兰波不知道爱丽丝本来要去干什么,此刻只有背影是清晰的,她操纵着两条腿走进一段光亮里,满头金发被阳光映得发白。

    兰波收回自己短暂停留的目光,既然要走,他希望这里的一切都能与他再无瓜葛,即便是要褪下层皮,他也要咬着牙撕下来。

    楼下一片森寂,白漆家具与石膏雕塑站立在明朗的天色中围观第一个误入者,兰波挺着肚子找人,寻了半天也没见到人影,往常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隐约意识到那个人可能要回来了。

    突然,他身后响起轻缓的脚步声,兰波寒毛乍起,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庞大蛛网上筋疲力竭的昆虫,衣料摩挲,说话的气息喷吐在脑后。

    他靠近他的耳朵说:“早点回家。”

    回家,显然不是指s国的克里姆宫。脚步声从身后延伸到楼梯上,兰波猛然从沸腾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他抬头看过去,这座府邸的主人早就消失在楼梯尽头。

    -

    “你是不是不舒服?”凯文迪许在葛林若府邸的雕花铁门外接到了兰波,忙了一整天,凯文迪许累得胃都疼,但他还是注意到兰波的脸色不太对,他张开双臂将他接纳进怀里,嘴唇贴着兰波出汗的额头试了试体温,并不发烧。

    “没事,我只是有点困。”兰波脸埋进他的大衣领子里,话音嗡嗡的,听起来确实很疲惫。

    “再忍一会儿,飞机上就可以休息了。”凯文迪许摸摸他的脑袋,伸手拦着他的膝窝将他抱起来,黑夜中的山顶只有葛林若府邸一处光源,明暗交汇中,兰波这个角度只能看清凯文迪许冷峻的侧脸,鼻梁高挺,嘴角紧抿,睫毛倒是温柔的,卷出一个上翘的弧度。

    凯文迪许很少笑,他笑起来嘴边会有一个深深的酒窝,这样他作为最高执政官的严肃气质全都吸进了酒窝里,绿宝石般的眼睛加甜甜的酒窝,定格下来就是一张转发千万的珍藏图。兰波第一次见他笑的时候十分幼稚地用食指戳了戳他的酒窝,凯文迪许捉住了他的手,酒窝就消失了。

    笑起来再怎么甜都掩盖不了一个事实,酒窝的主人是个冷酷的家伙。凯文迪许决断力与控制欲都很强,在他面前只有是与不是一种区别,他说话很少绕弯子,不方便说的话他会选择不说,但他什么态度一定会明明白白让你知道,兰波已经不止一次领教过凯文迪许的冷暴力了,他当然也见过凯文迪许对不合他心意的其他人有多么残忍,凯瑟琳·温迪是真心爱他,到头来他还是让她滚得远远的。

    兰波双手搂紧凯文迪许的脖子,头拱着他的胸膛,他害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凯瑟琳·温迪,凯瑟琳至少没有骗过凯文迪许,而他从头到尾都戴着一张假面。

    他把他放进车里,怀抱的温度逐渐抽离,兰波抱着肚子坐在昏暗的车内,低头掩盖住眼底的情绪,另一侧的车门打开,凯文迪许弯腰钻进车里坐到他身边。

    车缓缓开动,凯文迪许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睡吧,到了我叫你。”

    兰波觉得自己肯定无法安眠的,但当他窝在凯文迪许的怀里,那人沉稳的心跳声就是一段恒久的镇魂曲,让他逐渐丢失了自己清醒的意识。

    车窗外,浓密的松林暗藏着夜的影子,松树伸长干枯的手,学着鬼魅的模样恐吓深夜里的过路人,劲风在林间吹起生锈的哨子,闷哑的声音黏在车顶上。凯文迪许抱着昏睡中的兰波,劳累一点点沉淀为困意,但他腰杆还是强撑着挺得笔直,目光落在兰波打着卷儿的发顶,暗绿色的眼瞳化为一池泛满涟漪的绿水。

    兜兜转转,兰波还是要回到他身边,他手贴在兰波臃肿的腹部,这个位置藏着他们的孩子,不久之后就会在万众期待下诞生。兰波再也不会轻巧地离开他,至少孩子会把他拖住,他把怀中人紧锁了几分,怀抱着他软绵绵的气息。

    一阵剧烈的颠簸将兰波从睡梦里拖出来,他先是感觉到耳膜胀裂般的疼痛,而后才睁开眼睛,入目是泛着金属光泽的白,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史蒂文一号的机舱里。上机的时候凯文迪许没有把他叫醒,而是亲自将他抱上了飞机。

    凯文迪许呢?飞机怎么会颠簸得如此厉害,是遇上气流了吗?

    兰波从舷窗往外看,单调的黑色,没有发现伴随史蒂文一号飞行的歼击机队。他忍着腹部的不适看了一眼通讯器上显示的时间。

    1:32

    应该进入了s国境内,按说不会有什么危险,兰波蜷缩着身子,忍受不了气压骤升骤降的冲击,这里是休息区的舱室,他料想凯文迪许正待在办公区,也许下一刻凯文迪许就会出现,坐在床边安抚他。

    凯文迪许确实在办公区域,但他此刻脱不了身,飞机上的人都在等待着他的决策。

    “飞机有一个油箱出了故障。”副官说出这句话仿佛掉了半条命。

    “在最近的机场迫降。”凯文迪许端坐在位子上,抬头环视了一圈这群战战兢兢的人,史蒂文一号起飞前经过多次检查,绝对不可能出故障,但飞机一个油箱不能使用,这也是事实。

    “最近的机场在马布里,如果不出意外飞机可以在马布里降落,但……马布里机场建得比较早,机场被围在城市里面。”不出意外飞机可以落到机场跑道上,出了意外飞机就撞进市区里。

    “附近有较平坦的地带吗?”

    “没有。”没有,最好的选择只有跳伞弃机。

    史蒂夫一号飞行高度持续降低,伴飞的歼击机队咬在史蒂夫一号的尾巴后面,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飞行电台里乱成一团。领袖乘坐的飞机自身出了毛病,这群战斗用的鹰隼此时根本派不上用场。

    凯文迪许站起来,自己拿着通讯器搜索附近的地形。

    低山丘陵,不适宜飞机迫降。

    “安德烈,通知机上除飞行员以外的所有人员,立即准备跳伞。”副官接到命令,刚要行礼,凯文迪许还没说完,“不要打扰兰波。还有,我不在的话,让科林费斯继续主持政务,他很有能力,国内不会乱的。”

    凯文迪许这句话说得很是隐晦,在他不在的情况下让科林费斯主持政务,凯文迪许这是暗示他不跟他们一块儿跳伞。

    是了,他们大着肚子的第一夫人还在休息区,凯文迪许怎么会抛下他。

    众人给凯文迪许让道,他扣好外衣扣子大步离开办公区往驾驶舱走去,近卫官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道森,你也走,现在不用跟着我。”凯文迪许少见的温和。

    “保护您的安全是我的职责。”近卫官少见的不听话。

    凯文迪许回身面对他,暗绿色的眼睛竟然还装着几分欣慰,他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近卫官阁下,您的职责已经做到了,现在,请跟随众人撤离吧。”

    “可是……”

    “这是命令。”

    他独行在狭窄的过道中,身影落拓,逐渐远去。为了那个人他再次行无后路,一往直前。

    第8章 a线

    “在汉普河河面迫降,可以吗?”

    暗沉沉的夜色扑面压来,钢铁大鸟翼尖闪着红光吊在半空中,勉力保持几刻的平稳后,最终机头向下倾斜,无可抑制地坠往地面。

    发动机停了一个,剩下的发动机缺少燃料,也许下一秒就会停止转动。心脏的每一次缓慢跳动,都可以感觉到生命刮擦血液的隐痛,机身外应该有极速冲撞的风,风扯走所剩无几的时间,在疾风停止呼啸的那一刻,飞机就将狠狠撞在山丘上。

    机长听到执政官低沉的嗓音从头顶掉下来,额头上的汗水突然流进眼睛里,他动了下眼皮,没有感到疼痛。

    “水上迫降成功几率很低,飞机在水面降落时阻力大,可能会解体。”机长看看身边的副机长,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应。

    “在陆地上迫降会怎样?”

    飞机会砸在崎岖的地面上,燃起大火,烧成骨架与齑粉。

    “几率也不大。”

    “在水上迫降吧。”凯文迪许站在机长身后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驾驶舱。

    皮鞋落在地毯上,他头靠着舱门,平缓几息后再开门见他。

    设备自身故障或是人为故障对结局毫无影响,凯文迪许此刻没有精力去震怒、追究责任,他只是在意兰波会怎么想,兰波也许会怨他,如若不是跟他回国,哪里会有飞机失事这样稀奇的遭遇。

    飞机能源告罄,舱顶莹白的光源外包着一圈浑浊的颜色,相当明显的诡异预兆,兰波可能还在睡,毯子盖到头顶,他进来也没有反应。

    “兰波……”他坐在床边,俯下身子轻声唤他,伸手缓缓把毯子拉开。

    兰波额头上有一层细汗,他被声音惊动,皱了下眉头后才睁开眼,看到了贴在他面前的凯文迪许。

    “飞机出故障了,是吗?”兰波挪动脑袋,睡得暖烘烘的脸颊碰到凯文迪许冰凉的鼻尖,他扭头啄了一下他的鼻尖,带着调笑的意味,但更多的是安抚。

    兰波是个聪明人,飞机的异常颠簸与凯文迪许的失踪都指向着一个后果,他其实不用问出来的,但他觉得凯文迪许可能需要倾诉。

    他连人带毯子一齐抱进怀里,怀中人柔软而慵懒,他在他耳边说:“我们可能要永远在一起了。”热气粘在兰波颈侧,痒痒的,兰波藏起自己的耳朵,用自己鼻尖对着另一个人的鼻尖。

    “兰波·德·葛林若先生,虽然你还没有答应我的第二次求婚,但很抱歉,我们可能会一直待在一起了。”

    他暗绿色的眼瞳里真的有歉意,兰波噗呲笑出声来,他窝在凯文迪许怀里,双手勾着他的手指把玩,凯文迪许的十指纤长,钢琴家一样的手,不过右手食指有茧子,摸起来粗糙了些。他伸直自己的手指,跟凯文迪许的手指一比还是很短,如果自己养胖了,短手指就会变得肉肉的。

    五指分别插进另一个人的指缝中,紧紧相扣,出奇地合适。

    有时候,话不需要说出来,说出来的话就是掺进来的水反倒稀释了说者心底希望表达的情意。

    在昏暗的舱室中两人无声共处,凯文迪许看不出来,兰波的内心其实无比混乱矛盾,一想到彼此的鲜血碎肉会像烂泥一样混合,他就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战栗,因为兴奋激动而病态地战栗,他再也不用为凯文迪许知道什么而提心吊胆。然而他坐起时圆滚滚的肚子挤在大腿上,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身体里还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