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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这样觉得?”书生问,“公子觉得我定能高中?”

    戏子点头:“不知兄台上次是为何落榜,总之是不该的。”

    书生收到巨大鼓舞:“公子可愿到鄙舍小住,在下还有些文章,希望能与公子商讨。”

    戏子点头说好:“我去客栈收拾些东西。”

    书生试探地问:“公子不是本地人?”

    戏子说:“从京城休了假,游历至此,没曾想遇到兄台,竟一见如故了。”

    书生大喜过望:“公子真如是想。在下也是幸得兄台这样的知己。”

    戏子说话三分真七分假,被书生这般恳切吐露真心,有些心虚,忙说:“我那里还有些孤本读物,若兄台喜欢,都可拿去。”其实是同窗搜罗的书,他就当借花献佛了。

    戏子在书生家住下半月有余,每日一起谈经论道,书生母亲见书生又重拾书本,更为感激这位突然出现的年轻公子,每日款待,看他犹如亲子,让戏子受宠若惊。

    书生在书案前作完一文,正要让戏子评读,却见戏子倚在软椅上,面上盖了一本厚书,静静地睡了。书生轻轻走过去,拿下脸上的书,从窗台进来的阳光打在姣好的面容上,书生心中一悸,戏子转型,睁开那双美目:“我这是睡着了?”

    书生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隔几日清明至,我们去踏青如何?”

    戏子答:“好啊,我们还没有一同出游过了。”

    书生嘴里翻来覆去唸这几字,这是说:我们?

    二人都是柔弱的,索性租了辆马车来回。舟车劳顿戏子浑身不自在,动来动去,书生问:“不舒服?”

    戏子点头,太硬了。

    书生试探地提议:“不如靠着我。”

    戏子心里一惊,这些日子,书生对他体贴入微,他不知不觉间就在书生面前不加遮掩情绪了:“不了。”

    书生一阵失落,也觉得自己多话,人也是七尺男儿,靠着你算如何一会儿又听戏子小声说:“我就轻轻靠一会儿。”

    书生忍住狂喜:“嗯。”戏子软软的靠上来,头搁在肩膀上,书生瘦弱,肩膀却宽,戏子靠了一会儿,觉得舒服,迷迷糊糊睡去,头一滑到了书生胸膛,书生稳稳地接住,将人护在自己胸前,他很庆幸怀里的人睡了,不然,他定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膛如雷地跳动,戏子在被抱住时睁了睁眼,这个人,他在为他慌张啊,真好。

    书生选的地是城郊山中的一处瀑布,戏子还未曾见过这种景观,在瀑布下连连惊呼,书生看着孩子般惊喜的戏子直笑,戏子转过头看书生:“你是在笑话我?”

    书生摇摇头,认真地说:“真好看。”

    眼中的热忱快要灼伤了戏子,戏子看向瀑布:“是啊,这般奇观,太好看了。”

    书生但笑不语。

    戏子迎着瀑布走得更近些,书生跟在后面,飞起的水花溅了戏子一脸,晶莹剔透地水珠顺着脸颊滑落,书生伸手拭去戏子眼睛上的水珠,戏子怔怔地闭了眼,指尖是颤颤的触感,浓密的睫毛扫过指腹,书生缓缓收回手,戏子闭的眼却未睁开。

    书生看着那抹红色,越看越着迷,那抹红,在头脑里越放越大,越来越深,终于迷了眼,变成刹那间温热的触感。

    全乱了。

    戏子缓缓搂住书生后颈,盖住了二人共同的慌乱,在寂静的山谷中,只有哗啦啦的水声,似是不知今夕何夕。二人缓缓分开,呼吸交织在一起,书生拼命去寻戏子的目光,知道黑亮的眸子中有了他,书生说:“你也喜欢的,对吗?”

    戏子贴近书生,将头搁在书生肩头:“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书生抱住戏子:“你很好,非我假想。”

    戏子心中最想说实为:你所心悦者,是科举所见之人还是眼前之人?他怯懦了,戏子明白,他不会问出来,他被温存和深情淹没了。

    书生轻轻抚过戏子结实的背脊:“我想我前世定是做了天大的好事,才能在今生与你相拥。”

    戏子亦紧紧搂住书生:“我前世定是江洋大盗了,偷得短暂欢愉。”

    返程时戏子静静靠着书生的胸膛,书生搂住他:“睡吧,睡醒了就到家了。”

    “嗯。”戏子在怀中微微点头,“到家叫醒我。”

    书生觉得和他确定心意后,怀里的人似是放松许多,让他想起幼年养的猫。到家了戏子也没有醒的迹象,书生想唤他,才响起,他们还没有正式告诉过彼此的名字,书生其实知道,他不叫,反而低头吻住怀里的人,戏子醒过来:“哪里的登徒子?”

    “是你心里的登徒子。”

    “油腔滑调。”戏子起身要下车,被书生拉住,“以后叫我阿瑾如何?我也唤你叫……”

    “叫我阿瑜吧。”戏子拦住后面的话。

    书生想京官在外直呼名字确实不妥,是他思考不周了:“握瑾怀瑜,真好。”

    戏子没有笑,下了车。书生母亲回娘家,家里就两人在,都是没下过厨房的人,书生兵荒马乱只得两碗阳春面。

    书生尝了口:“要不我们出去吃。”

    戏子一口一口将面前的面吃尽:“挺好的,还是第一次吃这种面。”第一次有人专门给他煮面。

    书生盯着戏子看了会儿,风卷残云吃完自己的:“还是很难吃。”

    戏子起身嘬一口书生嘴角:“这样呢?有没有好点?”

    书生眼眸一动:“我要还回来。”将人拉过来到自己跟前,捧着脸亲上去,情难自禁,戏子手滑到书生腰上,唇齿间吐出一句:“去床上。”迎来书生更加沉重的呼吸。

    戏子清醒地感受自己沉沦,就这样死去该多好啊!这是他最后的清明。

    书生还是每日看书作文,不同的是他不再只是偷偷的看不远处的人,他光明正大地看,引得戏子放了手中的书过来:“又在走神。”

    书生忙继续看书,戏子干脆将书拿到桌上看,书生久了还真专注了,又是就书中内容和戏子探讨,二人相谈,体会更深。

    戏子看书累了伸手逗书生,扯扯他的衣袖或是慢慢凑近他些,最后都会被书生拦腰抱住一番耳鬓厮磨:“阿瑜,你就欺负我吧。”

    戏子有时会突然心烦意乱,彼时,只他默默将头靠在书生怀里,书生轻轻摸他的头,温柔地问:“我的阿瑜这是怎么了?

    “嗯,多叫我几声好不好?叫我阿瑜。”

    “阿瑜,阿瑜,阿瑜……”书生贴着戏子耳朵这样唤道。

    戏子靠的更紧:“你叫的是我对不对?不是旁的谁?”

    书生心疼:“阿瑜不难过,是你,我的阿瑜。”

    戏子沉溺于这种被珍视的感觉,这种骨肉融在对方身体中的感觉。

    同窗上门让戏子如梦初醒。

    “你现在离开,留二人一段清梦,若是揭穿,难堪的是你。”

    戏子苦笑:“一直都只我一人入梦,一人难堪。我走便是。”

    书生某日醒来,只身一人,各处了无那人踪迹。母亲在院内给花草浇水:“阿瑜呢?”

    “那孩子说京中有事,连夜离开了。留你三字:京城见。”

    京城见。书生念着这三字回屋,桌案上,有他留下来的书籍,评注,彰示着这并非一段了无痕的梦境。

    阿瑜,等我。

    两年后,书生在殿前被皇帝钦点为新科状元,进了翰林。书生见到了殿侧那人,和两年前完全不同,冰冷、疏离,目光落在书生身上不加停留,书生高中的喜悦全无。皇帝看书生:“小小年纪不骄不躁,国之栋梁。”

    书生叩首谢恩,高头大马锦衣华服打大街走过,他享受着万人艳羡的目光,始终淡淡的,心里空了,这两年多,他的心一点点被水淹没,他的心要溺亡,他抓着一根稻草,起起伏伏,那根稻草,要断了。

    翰林院遣那人带书生,那人笑着说:“我记得你。”

    书生咯噔一声。

    “三年前你文章就写得不错,偏要在里面嵌首藏头情诗,可把我们主阅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书生听着问:“阿瑜,你当真要装作不认识我?”

    面前的人愣了愣:“若是阿瑜,我知晓你说的是谁了。阿瑜是很重要的人?”

    书生点头。

    “忙完我带你在京城转转吧,你跟我讲讲阿瑜。”

    二人通宵达旦,书生讲与戏子的相识相知,隐去深情,竟仿若昨天。考官听了说:“原是家里对不住,我们本是双生兄弟,道士说双生引灾,阿瑜被丢在雪里,竟被梨园老板捡回,十二岁时家里知道阿瑜尚在,想让他回家教养,他却守着梨园不肯走,三年前他离京,再未回过。”

    “他为何都不同我说?”

    考官说:“你不也说你以为他是我。他性子敏感,定是怕你怪他。”

    书生苦恼:“如今让我到何处寻他。”

    “听你这么说不如询问你的同窗,你们相遇,也许并非偶然。”

    荒草萋萋,书生摸着斑驳的墓碑,上无任何字迹。同窗说:“他快去了才托身边的小厮来找我,说与你有京城之约,但无颜见你。”

    书生伸出双臂搂住墓碑,如同爱人在怀,喃语:“阿瑾来了,你看看我啊……”

    那位名里有瑾字的状元真的是块宝玉,不爱金钱不爱美色,兢兢业业三十余年,孑然一生,官拜丞相。他没什么爱好,闲时便去梨园小坐,只坐在不显眼的角落,倒上两杯热茶,听到曲中人散,茶也凉了才离开。辞官后他回了老家,自己选址,朝廷给修的宅子,院里有一处荒草园,老人就这样看着荒草园坐着,晒着太阳闭目养神。有一天他闭了眼,睡着了,再也没醒过来。风来了,荒草已经很高很高了,摇摇晃晃,似乎有人在唱,像几十年前京城那位名角。

    同窗照例上门访友,二人都已是老叟,不同的是他已儿孙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