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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上买什么的有,脸谱糖丸刀剑棍棒,胭脂水粉字画铜镜,我瞅着没什么兴趣,二狗倒是很新鲜,一个个摊位看,眼睛亮亮的,不肯走,我想想该不是哪个贵人养在深院子里的小孩吧,这些市井小玩意儿都没见过。
我要逛就要去最大的酒楼,中气十足的喊:“小二给我上一桌你们这里最好的酒菜来,不要素的!”
风轻云淡,日头正暖,二狗很期待地盯着店小二,人家在附近转悠一圈,他眼珠子就粘人家身上跟着转一圈,笑死我了。
糖醋排骨,红烧蹄髈,麻辣口水鸡,粉蒸肉,绿色菜是不存在的,我不吃蔬菜,每次常天云逼迫我,我就歪在二狗身上哼哼:“你天云哥哥又欺负人啦!”于是二狗就会把我碗里的青菜吃掉。
吃饱喝足之后我才想起来没有钱这个事情,我摸着二狗圆滚滚的小肚子:“宝贝,你身上带钱了吗?”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半响摇了摇头。
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和老板说先把我弟弟押在这里,我回去取钱,可能我们长得比较像贵公子,老板勉强答应了。
我就如释重负地跑了出去,结果没跑多远身后就传来喧闹声,“站住!”“别让他跑了!”我胆战心惊地回过头,一看二狗这小兔崽子不知怎么也跑出来了,小短腿跑得跌跌撞撞的,一溜烟赶超我了居然,我“哎”了几声他没理我,后面都是拿着木棍的打手!这小东西坏的很!
常天云老远迎了上来,好声好气地付清了饭钱把人哄走了,我和二狗乖乖地跪在堂前。
天云说:“你们两个行行好吧。”
我倒是感觉很好玩的!二狗看上去也很开心,小脸红扑扑的。
由于烧饼店生意好得出奇,我们现在已经有大房子了,一人一间屋子,二狗非要和我睡,给他弄了张小床,他半夜还是要拱到我被窝里。
二狗枕在我的肚皮上,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看上去很舒服的样子,我忍不住摸摸他狗头:“你要不要回家啦?父母该担心了。”
他摇头:“没有家的。”每次问都不愿多说。
小朋友伸手在衣服里掏啊掏,居然掏出了一个小酒袋,双手捧着递给我。“有前途啊小伙子!”我晃了晃酒袋,满满的,他也不嫌硌得慌,“是中午的酒吗?”
他点点头,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我忍不住啪叽亲了他一口,他惊讶地捂住脸,耳朵都红了。
☆、第 13 章
我一边喝酒一边吃蜜饯,感叹自己果然伤员体虚啊,就这么一小袋酒都有点晕。
不知道为什么我眼前总是浮现那个冰冰凉凉的蓝玉坠子,以及坠子下方那双冷漠的眼。
人老了就容易伤春悲秋噢……
“哥哥?”小兔崽子扯着我晃了晃,我哈哈哈地笑:“没事儿,蜡烛太亮了,刺眼,我来弄暗点。”
半响看我还呆坐着,他又试探着拉拉我:“哥?”怎么说呢,我一想起那个人心里就像是有一团火在烧,这软软糯糯的一声哥一下子把火给燎燃了,烧得我脑袋发蒙,看着这粉嫩濡湿的唇一张一合,他还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清了,按住他一低头就吻了下去。
只觉得身上很热,身下的人很软,他不哭也不叫,只在疼极了的时候慢慢推我,轻声念着:“哥…哥……”长长的睫毛湿了,委委屈屈。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我很冷静地望着床帐,躺着不动,我果然不负众望,继太子骑猪、太子国骂之后我又有了太子断袖的美谈,断的彻彻底底,断给了一个小可爱……我应该还算太子吧,反正皇帝不是我了……我看着床上的血,心想当初艾尔西丁怎么没有一剑劈死我。
我走了出去,看到小朋友在帮他天云哥哥刷锅,袖子挽着,唇角破了,可把我心疼的呦,趁没人注意亲了他一下。
“哥哥。”他叫了一声。
哎呦别这么看着我,我受不了。
我只好说:“以后别叫我哥哥了,就叫我阿渊。”
他乖乖的点点头。我伸手抱抱他:“还疼吗?”“不疼。”
“要命了,我都没眼看了。”常天云端着面站在门口,嗨,和我在一起呆久了他都会翻白眼了。
“小乖乖呦,”我故意说,“心肝肉肉小甜心,快让哥哥亲亲。”我撅着嘴,小朋友笑着躲我,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呢,可爱死了。
青烟国的梅雨时节又到了,连绵不断的阴雨,都已经记不得出太阳的日子。
听说今年的收成很烂,南边饿死人,东边发大水,感觉我皇叔要忙秃头了。
小朋友和我窝在床头嗑瓜子,我总感觉他最近精神不太好,老是贪睡,喊他起来吃午饭都不理,我抚了抚他额前的发,上回被我剪得奇丑无比,现在又有些长了,小朋友睁开眼看了我一会儿,伸出爪子捏了捏我的手,又睡着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他还在睡,额头烫烫的,我有些慌,一边喊着“常天云你过来看看”一边掀他衣服,入手一个丝滑小巧的雪白锦囊,绣工精致,我寻思着可能是家里留的东西,小朋友贴身戴着的。
刚想放回去,鬼使神差的我又把锦囊拿了出来。
常天云问:“怎么了?”
锦囊里是那块蓝玉坠子,还有一个红绳系的小铃铛。
我心一下子沉了,我说:“行了,你忙吧,没事了。”
五味杂陈百感交集,真是最坏的一种可能了。我坐在床边安静地等他醒来。
午夜时分,小朋友终于动了,挺虚弱的样子,朝我望一眼一看我表情就明白了,脸上再没了稚嫩,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冷淡。
“到底怎么回事,那些梦,那个庭院,你总得给我个说法,”我声音都抖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拎着小铃铛举到我面前:“我是你此生唯一的伴侣,是你千百年不变的爱,这些都是你说的,你不记得了,现在倒是来怪我了。”
我是不会被甜言蜜语所俘获的:“你就是雪山庭院里的那位?”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简直不想理他了!先是封了我记忆想把我困在雪山上,现在又装成小朋友骗我,被他耍得傻子一样,我还能说什么呢。
“你走吧。”我说。
他看了我一眼,抬手端端正正地把蓝玉系在额前,映得一张白净小脸面无血色的,自己翻身下床,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形晃了晃,我看着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真牛逼啊他,一句都不解释。
常天云发现少了个人什么也没问,照旧打理我们两人的小鸡烧饼店,只是来买烧饼的人越来越少,石井街头流传着一个天塌地陷的说法,估计是被接连的灾害吓傻了,人心惶惶。
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我和我哥小时候,他要背书,我缠着他不停地问世界上有没有神仙,我趴在板凳上晃,喊着哥哥:“我也要修仙嘛,为什么父皇不允许我修仙。”
“没有人见过神仙啊,怎么修嘛,你去问问老师,看他要不要抽你。”
“不行不行!我也想变成神仙!”
眼前万道金光闪过,耳边嗡嗡作响,雾气弥散,我看到雪山之后顶天立地的神像,那描摹了千万年的眉眼,那藏在心头最深处的念想,悲悯的目光淡淡地望着人世间,被那双眼望着直叫人心悸,却不可逃,不可想。
“如观法。”我喃喃道,霎时轰鸣大作,尖锐刺耳头疼欲裂。
“渊姬!”常天云疯狂拍打我的脸,“快醒醒!地动了!”
我想着三更半夜闹什么闹,还让不让人睡觉,委屈得快哭了,他拖着我跑到门口,锅碗瓢盆噼里啪啦往下掉,大街上全是人,喊爹喊娘鬼哭狼嚎的,不远处还有隐隐火光。
我们刚跑没多久,一辆马车停在我们面前,皇叔从车上探出头来:“乖乖,回皇宫吗?”
我连声说好好好,弯腰爬了进去倒头就睡。
这一路吵得我呀,睡都没睡好,马车颠簸得我直想骂人,后来皇叔把我抱进了怀里才舒服些。
醒的时候皇叔还在摸我头发,我拍掉他的手,自顾自揉眼睛,皇叔看着我笑得别有深意,我疑惑地探头照照镜子,万分新奇:“呦,这白头发长的,不匀称啊,怎么不给我弄个满头白发,一把黑一把白的,还有这皱纹,这下该你喊我皇叔了。”
“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他说,“想得开,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和小猪一样能吃能睡。”
京城里一片太平,地也没动天也没塌。
我说:“皇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吧。”
他慢悠悠地喝茶,摇头晃脑卖关子,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沉着气等他慢慢腾腾把一杯茶喝完,再慢慢腾腾地开口:“你这模样,是妄自动用神力所遭受的反噬,天道取你阳寿了。”
行吧,我就用了那么一丢丢,纠缠到现在,磨磨唧唧婆婆妈妈。
皇叔眯着眼睛,似乎想到了很久远的事情,他说:“你以前的记忆是你自己丢弃的,你现在还想要吗?”
我心想我当时都不要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我严肃地摇了摇头:“您就随便给我讲讲,让我死个明白。”
他说:“我本是上天扫撒台阶的小童,名唤松竹。”
我笑得糖水都呛着了,实在忍不住,越想越好笑:“为什么全世界的小童子都叫松竹啊!”
“还不是你给取的名字!不许笑!”他一脸严肃,“可能是因为如观法喜欢在院子里种竹子吧。”
如观法,我默默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有广阔寂寥的空白,眼眶酸胀。
“很久没有凡人飞升,但是你来了,你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如观法,从此漫天神仙就看着你整天缠着他吵闹,远远看他一眼你都能乐好久。”
“他本是最最凉薄的性子,极北之地的旷古寒冰硬生生被你用神血烧化了。”
我听得凄惨,梦中那个皮肤寸寸开裂哭嚎的人想来是我自己,我忍不住问:“然后呢?”
“千山雪尽,他终于肯回头看你一眼。”
我沉默着吃了一会儿零食,只觉心中悲凉无比,忽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我说:“世界上是有神仙的,凡人也可以修成神。”
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