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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真的?不是我痴心妄想?”如渊被他揪住衣领,却丝毫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冲他挑了挑眉。

    存雪当然是说真的,他懒得再和书怀等人多纠缠,更懒得对如渊剖白自己的心思。他按着如渊的后脑,将颈侧血管往上一送,而如渊的眼里,闪烁起了一道猩红的光。

    “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怪不得我了。”如渊换了个地方,一口咬下去,刺穿了那层表皮,“这个过程会很长,太难忍的话,可以叫出来,我不介意。”

    “废话少说,能吃多快就吃多快!”存雪握紧了栏杆,准备迎来彻底的解脱。

    第133章 差池

    从走出囚牢开始,书怀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他总觉得存雪又要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来,于门前踌躇良久,最终还是再次打开了刚锁上不久的门。

    果不其然,踏入房间的那一刻,书怀就一眼看到存雪正和如渊隔着一道栅栏紧贴着,而狭窄的室内弥漫开一股血腥气,呛得书怀皱起眉头。

    存雪整天寻死觅活,看着就像一个怨妇。书怀有些不耐,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这才发现他脖颈处血肉模糊,不知被如渊撕了多少块肉下来。

    书怀悚然一惊,再看向铁栅栏那头的如渊,登时浑身一震。如渊唇齿间还衔着一小块肉,连着细细的血丝,在地板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那血迹从存雪方才所在的地方延伸到如渊身前,勾勒出一幅妖异可怖的图案。

    原来存雪不光是对别人狠毒,对自己也狠毒。书怀想如渊既然能吃人,兴许也能吞噬魂魄,存雪可能是被关得受不了,想借如渊之手求得一死。若是连魂魄都被吃掉,那么谁也无法再报复他,无论是书怀还是西海龙王,是冥君还是天帝,都无法寻到他的踪迹。他打得一手好算盘,只可惜天也不让他死,书怀突然折返,发现了他的意图。

    “我劝你收收心,该来的总会来的。”书怀道,“被西海龙王扒皮抽筋,和被如渊扒皮抽筋,究竟有何区别?”

    “我自己求死,当然与被他人杀死不同。”存雪抬起手,十指深陷入颈侧的伤口,好似要将血管都挖出来。书怀连忙制止他,正想开口说些别的,却听见如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不扒皮,也不抽筋,我会把他吃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也不剩的。”

    “我没问你话!”书怀被这两个疯子气得发笑,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起来,“存雪我警告你,不要再给我惹麻烦,该被罚就乖乖受罚!风仪都去跳天梯了,慕华关你禁闭,没把你从天宫推下去,是看在前任天帝的面子上,对你保留几分仁慈!”

    “滚!”存雪破口大骂,“你以为这样的仁慈,我会想要?指望我感恩戴德吗?别做梦了!”

    “没人指望你感恩戴德,我他妈恨不得咬死你。”书怀磨了磨牙,“你以为我为什么总是来找你?每次我看到你,我都想把你掐死,或者一剑把你刺死。但我不能让你死,我要你活着,我要你看清楚你想要又得不到的一切,我要你看看,别人是怎样拥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存雪突然笑了起来:“听听你自己说的话吧,这就是慕华所选中的人!这就是未来的天帝!你也阴险毒辣得很,你又凭什么来指责我?”

    “我看你被关得太久,不光消息闭塞,脑子也不清醒。”书怀将他按回床上,掀起被单胡乱把人裹在里面,随后坐在床沿,压住被角,悠然笑道,“我已放弃了天帝之位,所以从今往后,我无需再苛求自己。想爱便爱,想恨便恨——这难道不是比掌控大权要痛快得多?”

    听到书怀放弃了天帝之位,存雪先是震惊,继而愤怒。自己和风仪争抢了那么久也没能得到的位置,这家伙非但能不劳而获,甚至还不珍惜,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存雪喘了口气,奋力挣扎,几乎要把书怀掀翻,书怀没料到此事竟然也能刺激到他,慌忙在他肩头拍了一掌,将他拍回床上。

    如渊在栅栏那头抱怨:“你下手轻一些好吗?带着淤血的肉,口感不是很好。”

    “或许你们两个疯子,还可以互相学习。”书怀翻了个白眼,对存雪说,“你学学他的态度,他学学你的脑子,这样互补一下,就成了两个正常人。”

    存雪猛地咳嗽起来,居然吐出一大口血,书怀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你这口血若是喂给他,他定能消停一段时间,喂给被子,实在是可惜了。”

    “你这个混蛋!”存雪从未想过书怀的本性竟也如此恶劣,登时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心肠歹毒,没有人性!”

    书怀:“……”

    能被天宫中最毒的家伙指责心肠歹毒,大概也算是一项殊荣。

    “这么高的评价,我暂时还当不起,你回头把这个评价留给别人吧。”书怀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此时应当丢下存雪先行跑路。他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声音,那小狼崽子寻不见人,终于找到这里来了。

    可这房间里三面都是密不透风的墙壁,第四面墙上还开着唯一的一扇门,他纵然想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迟疑间,墨昀已经大踏步地走了进来。书怀余光瞥见门口的那个影子,在心底哀嚎一声,预料到自己马上就要被拖回去说教。

    果不其然,墨昀走进房内之后,对书怀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又不听话了是吗?说了不愿让你过来找他。”

    第二句则是:“严刑逼供终归不太好,见了血当心动胎气。”

    “你有完没完了?说了几百遍,老子是公的,不能给你下崽。”书怀没好气道,“过来帮我按着他。这王八羔子成天想死,得给他换个地方,要是不能换地方,还得把他捆起来。”

    墨昀脾气好,被他凶了也不抱怨,乖顺地走到床边,替他按着存雪。书怀到外面去,从鬼卒手里要了几条铁链子,回来的时候恰好听见墨昀和如渊交谈,其间夹杂着存雪的怒骂。

    “不要把他带走,让他留在此处,我还能饱饱眼福。”如渊哗啦啦摇晃着铁栏杆,嘴角还残余着没舔干净的血迹。

    “闭嘴!闭嘴!你们都给我滚!”存雪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书怀仿佛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响。

    “用到我的时候,拼了命地往我跟前凑;我一旦说错什么话,你又要我滚。”如渊躺在地板上,无聊地翻了个身,“你的心思可真难捉摸。”

    “人嘛,都是这样的。”墨昀道,“在床上的人尤其如此。你知道吗,我昨夜……”

    “你少说两句。”书怀一手肘杵在墨昀胸前,墨昀“啊哦”叫了一声,总算住口。

    存雪被铁链牢牢地捆在床头,他被束缚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所能到达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墙角的那张桌子。对于那张桌子,他有些不太好的回忆,书怀觉得,哪怕他能走到那里,他也绝不会去。

    灵力涌入存雪体内,游走在他血脉之间,替他修复着他身上的伤口。如渊兴奋起来,嘴里不住念叨着什么可再生的美食,书怀听得想要发笑,却又感到这种话题不是那么好笑。眼看存雪的伤口尽数愈合,书怀便松了手,迅速后退,躲开了对方蓄力朝自己踢来的那一脚。存雪还能继续活蹦乱跳一段时间,只要他不再自讨苦吃,甚至能活蹦乱跳到地老天荒。

    “你要小心着些,听说经常乱蹦,对孩子不好。”走出囚牢之时,墨昀突然这样说道。书怀猝然呛咳,抬腿也给了他一脚。

    书怀和存雪可能是天生八字不合,每次他们两个一见面,不是这个不愉快,就是那个不愉快,当然,大部分情况下是两个人都不愉快。他总觉得自己就不该过来看存雪,原本想发泄怒气,结果却把自己弄得更加愤怒,真可谓是得不偿失。

    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再后悔也晚了,书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愈发愤懑不平,只想去天宫面见天帝,为民请愿,恳求她下令诛杀存雪。然而想来想去,让存雪死掉却又对存雪本人有利,如此看来,竟是找不到一个恰当的手段来对付他了。

    书怀正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天帝派来的使者却突然找上门来。他强撑着支起身,询问对方来意,惊讶地发现那头昏迷二百年之久的蠢狼醒了。

    听闻父亲苏醒,墨昀惊得连水杯都掉了。他从椅子上跳起来,绕着桌子走了好几圈,直把自己晃得头晕,这才停下脚步。世间父子久别重逢,大抵都是如此:不见面会怀念,真要相见,却又感到尴尬。墨昀抓了抓头发,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不通自己要如何对父亲解释。

    难道他要厚着脸皮对父亲说:“孩儿出息了,把你兄弟给睡了?”

    不是墨晖被气死,就是他被打死,或许二者兼备——墨晖生气的同时,一拳打飞儿子,替天行道,清理门户。

    墨昀小时候也很调皮,为此没少挨过父亲的揍,他狼生的前五十年,几乎每一天都是被父亲教训过的。一年有三百六十五日,按一天一次来计算,他在这五十年间,吃了一万八千多次胖揍。他回想起父亲的凶悍,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恨不能化身地鼠,在冥府的地上打个大洞,一直向下钻去,钻到他父亲抓不住他的地方。

    可他不是地鼠,也无法逃脱父亲的手掌心。天帝派来的使者看他焦躁不安,也不知是误会了什么,竟然还笑呵呵地补刀,说墨晖一醒来就想见儿子,思念墨昀到了极点。

    “怕不是想练练手哦。”墨昀低声说道,“老头子分明已经醒了,为什么不来冥府?”

    “那是你爹,什么老头子。”书怀从床上爬下来,四处寻找自己的佩剑。他和墨昀所担忧的一样,亦是在害怕墨晖不由分说地和自己打一架。不光是墨昀心虚,书怀本人同样也有负罪感,尽管他凭空比墨晖矮了一辈,怎么看怎么是对方占了便宜。

    自打风仪不在之后,书怀就经常把桃木剑到处乱丢。他自己不知道佩剑在哪儿,墨昀倒是知道,当即抬手从柜顶一摸,将桃木取了下来,放到书怀手里。书怀吹了吹剑身上的灰尘,颇为感慨:“有两百年没见了,不知道你父亲是否彪悍依旧。”

    墨昀干笑两声:“我想他还是老样子——他若是想打我,你千万要拦住他。”

    “假如他对我喊打喊杀,我也想你帮我拦一下。”书怀瑟瑟发抖,甚至于不敢靠近天梯。

    他们就这样战战兢兢地离了冥府,忐忑不安地踏入了天宫。不过预料中的惨状并未发生,墨晖晕了两百年,突然醒来,一时无法下地走动,书怀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床上,手里把玩着一块玉牌。

    发觉他暂时不能下地,书怀多少轻松了几分,然而他依旧不肯接近墨晖,只站得远远的,对墨晖喊道:“我把你儿子带过来了。”

    墨晖闻声将玉牌一丢,拍着床喊他儿子过去。墨昀回头看了书怀一眼,似乎在埋怨对方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但当他转头面对着父亲时,却又换了一副谦恭神色,低眉顺目地走上前去。墨晖把软枕挪开,拍着大腿啧啧称赞,也不知是在夸墨昀长得好看,还是在拐着弯自吹自擂。

    天帝尚在忙碌,没空管这心性不成熟的丈夫,只把墨晖丢在此处,让他自己和自己玩儿。墨晖遭到冷落,早已觉得无聊,现下有个现成的好玩具送上前来,他当然要抓住好好揉捏。墨昀的脸在父亲手下一会儿变一个形状,他不禁回想起长清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儿子这种东西,不拿来玩一玩,实在是可惜。

    墨晖玩够了儿子的脸,又开始问东问西。书怀发现比存雪消息更闭塞的家伙原来就在这里,看来慕华是忙得厉害,没空对夫君解释太多。

    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们操心孩子的终身大事,已然到了食不下咽的地步。墨晖看也不看侍从们端上来的瓜果,只逮着儿子问他何时娶亲。墨昀涨红了脸,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书怀。

    “你别问他了,他面皮薄,不好意思说的。”书怀适时解围,拉走了墨晖的注意力。

    书怀本想敷衍墨晖,让他回头自己去问妻子,结果墨晖的脑袋结构与常人截然不同,竟是来了一句:“你脸皮厚,你替他说。”

    “我……你……”书怀气到无话可讲,“你少问两句,能掉一块肉吗?”

    墨晖是消息闭塞,但他绝不是傻,瞧书怀这百般回避的模样,一看就是有问题。他吸了吸鼻子,好似闻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顿时恍然大悟道:“你是嫁了,还是娶了?”

    “没有嫁,也没有娶。”书怀依然在逃避,“你别问了。”

    有个词叫“欲盖弥彰”,恰好可以用来形容此刻的书怀。他越是掩饰,墨晖就越是明白发生了什么,立刻拍着床朗声笑起来:“真低了我一辈!很好很好!”

    慕华终于忙完了,有时间来陪伴闲到发慌的丈夫。一见天帝踏入宫门,书怀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慕华迎着他热切的眼神,不知为何很想发笑。

    “对了。”书怀追着天帝走了两步,又道,“西海那边前些天似乎来冥府要人了,您是想把存雪丢给他们,还是继续将人关在冥府?”

    慕华闻声停下脚步,稍稍思索片刻,先问了冥君的意图。

    严青冉能有什么意图?他每天光要处置那些死掉的恶人,就已经忙得晕头转向,再让他管龙族的事,不光是鬼使担忧,就连书怀也要心疼。书怀皱了皱眉,将冥君的意见如实相告,这倒也在天帝意料之中。慕华神色如常,点了点头,却仍然不答应放人。

    只要天帝不松口,西海龙王吵得再凶,闹得太大,亦是无用。书怀暗自叹惋,他能够理解西海龙君的愤怒,任谁突然失去爱女,都是无法冷静下来的。

    正当这时,慕华突然又出声:“如渊现下也在冥府?”

    如渊自然是在的。书怀连忙回答:“冥君将他与存雪关在一处,但存雪整日寻死,前不久还主动往他跟前凑。我想,应当把他们两人分开看管才是。”

    “不用分开。”慕华摆了摆手,“冥君的处置很巧妙。让他们能看到彼此,却又无法达成目的,这才是对他们的惩罚。”

    想不到她竟然和书怀等人抱有同样的心思,看来书怀所料想的没错,前任天帝的面子已经派不上任何用场,存雪消磨掉了慕华的所有信任,消磨掉了她的所有耐心。多行不义必自毙,存雪坏事做尽,主动踏上绝路,再没有人愿意为他网开一面了。

    只是这样的慕华,还真让人觉得有点陌生。书怀感觉她身上的确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可这种改变,似乎也不是坏事。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听到这阵响动,慕华脸上立刻现出一种怪异的神色。书怀察觉到她神色有异,循声回头望去,双膝顿时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也不知道那天梯出了什么问题,他眼看着从天梯顶端坠落下去的人,此刻居然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甚至还摆出一张臭脸,凶巴巴地瞪着他。

    “青湄,你这迷路的毛病,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好呢?”天帝坐在桌旁,双手覆面,似乎愁绪无法纾解。书怀侧目去望青湄,但见青湄视线游移,支支吾吾地推卸责任:“通往天梯的路实在曲折难行,属下一时心急,唯恐无法按时到达天梯底部,便提前去接了,没有想到……”

    “瞧他们的模样,你恐怕是在天梯中部接到的人。”书怀插嘴,“既然你找不到路,为何不从北海直达冥府?你入了冥府,自有鬼使为你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