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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月里,为着楚生住在顾寒瑞公馆的缘故,差不多的人都在传说是顾少将看上了这戏子,所以,特地带回去金屋藏娇呢!
那一晚里,酒酣耳热,他亲自抱他,附他耳边,无限依依,“我爱你。”
太直白了,一针见血。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旁人听得见。
我爱你---是,他爱他,他---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喜欢,短短几十天,竟抱着另一个人说爱这个字?他知不知道爱字说出来,够怎样的分量?
他---简直---
他还是抱他,看席上人喝得一塌糊涂,戏谑一句:“白先生喝得这么多,难不成是为了我?”
真是残忍,他看他尽数失态、落荒而逃,心里竟有满足的叹喟。
无所谓,让他逃掉也好,猫这东西,不刺刺它,让它吃点苦头,它就死也不会知道自己原来也会爱人。
反正他和他,这样感情,不用担心他跑掉就不再回来,哦?因为他---足够失态,真是,太失态了,直接就走掉了,那样地落荒而逃。
顾寒瑞很满足。
但是,他并不打算很快地向他解释,因为---猫这东西,炸毛的时候哄不得的,还是等到过几月---再过两月。
到旧历新年---他在他文章里读到过,他平常过年时候都不回去的,那么,在除夕之夜,守岁之时,他去找他,把前尘往事细说从头,一切真情摊开说破,反正,他知道他心里有他,不怕他不就范承认。
在旧历新年前的这两个月里,他和他是常常在街上碰到的,一言不发,擦肩而过,末了终于各自忍不住回过头去看那人背影,但,就像戏院里那一折桃花扇中所唱:
浓情悔认真,
回头皆幻景,
对面是何人?
是顾寒瑞先回头,是白文卿先落荒而逃。
但是,他和他都不要入道,只等旧历新年,在除夕之夜,守岁之时,他去找他,把前尘往事细说从头,一切真情摊开说破,反正,他知道他心里有他,不怕他不就范承认。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在路上看到一只猫!超安静超乖,哈哈哈我还抱了它,敲可爱~
☆、腊月三十
旧历腊月三十,除夕夜。
不知是不是人们不在意的缘故,除夕的夜在众人印象里,似乎那一个晕黄的圆月亮总是缺席,就连平日里放光的星子,也暗暗地消隐了。
路上铺了一地的碎红纸屑,由这点红色的喜庆里,还可以联想得到这一天白日里集市上的热闹:宜春帖子、红头绳、珠花、鸡、鸭、鱼、肉
俗世里的人们,也许是因为这一天是这一年中的最后一天了,所以那些小贩的摊子收得是特别地晚。
平日是过了午后不多久,集市也就散了,但今天白日里,活生生拖到下午三四点,或许也不只是因为今天是一年里最后一天的缘故,这其中,另外还有一个缘故。
二十九不登门,除夕要讨债,这是那个年代的一个不成文的风俗规矩。
有债不过年,在新年前腊月三十的除夕夜,欠债的人照例要在这时清偿债务,过年像过关一样,所以过年也称为过年关。
为了过年关,小贩们只好辛苦些,把出摊的时间拖久一点,多挣几个铜板,好还债。
这一晚里,大小债主们照例拎着个纸糊的灯笼走出去讨债,灯笼里点着一支红蜡,债主们三三两两地走着,千点万点的红光汇成一片汪洋。
正是遍烛昏街时分,人影幢幢地在红海上载浮载沉,影子走在红海里,黑黝黝的,被灯拉长了、模糊了、扭曲了各样的形体,模糊不清的,理直气壮,都是要来讨债。
远近人家门前有鞭炮声响,在寂静夜里特别地有一种喧闹感,漫天都是烟火,腾空烂漫绽开,穹顶之下,蓝色夜景中,白色烟雾飘渺弥漫。
烟火还在放着,此起彼伏地,是万紫千红的热闹一一独属于民国盛世的漫天烟火。
光华只是一刹那,转瞬烟消云散,只有幽幽的几盏孔明灯悄然升上空了,灯里点着红蜡。
万般烟火落,一记红灯行。
顾寒瑞行在石板路上,离白文卿的住处还差几里路。
快到胡同口,突然听到有人拼命喊叫。
顾寒瑞快步过去,只看见几个中年男子在角落里围着那位西餐厅里的英国女子,凶神恶煞。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想你刚来徐州那会儿,要不是我们哥几个借钱给你,你能在这里安置下来?”
“如今是除夕夜了,还钱!”
英国女子声音哀哀地,“不是已经给你们了”
“咦?你这洋鬼子不要说鬼话,我们没见过那钱!快些还来!”
“哼,不还钱?那我们哥几个,可要不客气了!”
“啧,看这洋鬼子也蛮细皮嫩肉,我说,不如嘿嘿嘿”
顾寒瑞听至此,英雄救美,到那胡同口处,本来倒是想把那几个地痞流氓收拾收拾揍一顿的,但如今除夕夜,只好勉强和气些,只把一封银元丢给那几个男人,打发他们了事。
地痞流氓们拿了钱,对那英国女子还有些恋恋不舍,邪性的眼,还死死勾着那女子。
但,顾寒瑞今日穿了军装,这是一位惹不起的爷,几位地痞流氓忙忙把那一封银元还他,缩肩缩背地走了。
灰蓝眼睛的英国女子惊魂未定,顾寒瑞宽慰她:“没事儿吧?”
这女子看着他,不知为何,愈发瑟瑟发抖。
顾寒瑞觉得奇怪,但也并未多想,顺手从身侧掏出一把枪,递给这女子:“给,下次他们再来缠着你,你拿这个防身。”
又教她怎样使,末了,把枪保险关上,递给她。
这不知名的英国女子接了,眼里映着顾寒瑞肩章上金星的模样,闪过一点光,恨恨的。
女子没什么危险了,顾寒瑞转身继续行路,离白文卿的住处还差几里。
寂静夜里,“呯!”地一声响了,这声音顾寒瑞再熟悉不过,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一片殷红。
那女子竟对他开冷枪?
这绝不是失误。
应当说顾寒瑞是一个优秀的军人,他回过神,即刻转身回敬一枪。
在最后,顾寒瑞逼问那女子的身份时,断断续续只听见她说:“南京”
她恨恨盯着他军装上那一枚肩章,一颗金星。
晕黄的月亮还没有出来,但暗暗地消隐了的星子,霎时雪亮了,一眨一眨地,在天上放着光。
北伐?南京事件?外国人?啊是了,一切说得通了,这女子是在北伐军攻破南京城那日受了屈,后才跑到徐州来,偏偏顾寒瑞今日穿军装的样子又叫她给撞上。
但,既是他们外国人自己要跑到人家好好的国土上来,出了事情,到头来怪谁?居然还朝他放冷枪,顾寒瑞想,他又不曾去过南京北伐。
这女子是在南京出了事情,与他何干?
居然会那样蠢地迁怒于他,顾寒瑞看着身上那殷红血迹,有些懊悔,早知今日不该穿军装来,真是,除夕夜,穿什么军装出来?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他以前还不信这话,今日才算明明白白晓得。
心里一团糟,顾寒瑞返身回公馆。
副官见到顾寒瑞时大吃一惊,立马给他联系医生处理伤口,伤口扎好了,副官给他说着:
≈quot;白天里来了份电报,上面的意思是想叫军座带着军队调防别处,不过,军座若是不愿意,就在徐州呆着也可,上面不会多大追究的。≈quot;
顾寒瑞闭着眼,≈quot;有什么不愿意?明天你给上面发份电报过去,就说后天我就带手下弟兄走。≈quot;
副官平日里和顾寒瑞取笑惯了,眼下见他神情大不对劲,不由得也赔了几分小心,问道:≈quot;后天就走?可,白先生……≈quot;
顾寒瑞点了支烟抽着,≈quot;我不想害他。≈quot;
是,他怕害他。
≈quot;……那,至少走之前也把那孩子的事情解释清楚,这样不明不白走了,白先生可怎么受得了……≈quot;
≈quot;不必。≈quot;
顾寒瑞长吁一口气,吞云吐雾地,当然不必解释,反正他要走了,他就是要他受不了,这样他才会永远记得他,一辈子忘不掉,一辈子也别想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