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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着元清章把身上那点儿穷讲究的毛病按下去了之后,两个人才总算是上了路,起床的时候,就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到现在弄好了之后出门,更是快要到午膳时分了。

    “哎呀,都是你慢腾腾的,现在好了,这会儿子,想必师傅都已经用过了午膳,要午歇了。我们此刻去,也是见不到他老人家的。”陈陵微微合上眼睛,故作忧愁的瑶瑶头,眉宇间萦绕着一缕浅浅的愁思,像是十分苦恼元清章的拖沓。

    见他这样,元清章轻轻一笑,讨好得抱着他,摇摇晃晃的撒娇一样的在耳边轻声道:“是我错了,还请阿陵饶过我这一回吧。那我们便等着师傅他老人家醒了之后再去看他。”

    今日身上所穿的青灰色的衣裳并不似往日一般的夺人眼目,和陈陵身上所穿的这件海天碧水色的衣裳搭在一起,却是十分的融侨相配。衣摆上有秘织的银线卷云纹,在灿灿阳光之下,闪烁出碎星流水般的光芒。外头罩了一件鲛绡织成的纱袍,在暗处不显光彩,但一站到日头底下,那便是煌煌夺目的光彩,让人不敢逼视。

    本来陈陵也并不是真的生他的气,不过是见他在挑选衣裳上磨磨唧唧的,有心想要调侃捉弄他一下罢了。

    现在人被抱在怀里,就贴着耳朵的说悄悄话,让陈陵脸皮微微有些发烫的烧起来。耳珠上的一抹绯色让元清章一下眼睛深邃起来,不管旁边还有一个弹云和一个看他不顺眼的书丹,倾身抿了一口那玉白之中透着点子粉润的耳垂。搂得紧紧的箍着他,不让他动弹。

    陈陵还要点脸皮,在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的时候,怎么胡来都行的。但是在外头,身边还守着服侍的人,脸皮上蓦地便飞上一抹霞光的鲜红。伸手推拒着他的动作,但终究是元清章的技术太好,他也抵不过那一双迷离旖旎的动人眼睛。

    手上象征的推拒两下,还是任由他随意抱着动作,也不管身边还有人在场,主动地抱回去,抓着他的肩膀,闭眼找着他的唇回吻过去。

    书丹眼睛一利,就要上前,才将将动上一步,就被弹云展臂拦住了。

    “我们主子和夫人在联络感情,正是亲密的时候,你还是不要过去的好。”弹云微微的起了一层虚情假意的弧度,眸中有着寒冰湖下的一簇森冷的寒凉,“我们主子性子算不上好,若是惹恼了他,到时候即便你是天幕山的人,恐怕也没什么用的。”

    弹云抬手接住一片飞落的白梨花,笑弯了一双眼睛的道:“这春光如许,我们不若在这里赏玩春色,陶冶情操的好。”说罢强拉着他的往另外一边去了。

    陈陵有些气喘的靠在元清章怀里,微微闭着的眼尾飞过一抹轻红,浓密的眼睫上似有水光闪烁。手指绕着一缕元清章落在胸前的乌发,声音嘶哑的温吞道:“刚才你在换衣裳,飞白送了一封便笺来,说是昨夜遇见了逃出来的肖氏,要说动他帮着她抓了我。虽然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

    元清章看他一转眼珠,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上道的问:“那你想怎么做?”看着怀里的人一下亮起来的目光,才恶劣的慢条斯理的轻声压了一句道:“若是你想要拿自己做诱饵,诱使他们出来,那我是不可能同意的。到时候我会在你身上放下追魂香,这香中有我才能闻见的气味儿,你在哪里我都能知道。”

    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叹息一样的响起,唇齿黏连着幽幽的透出一股惑人的魅意,清幽幽的钻进耳蜗里,惹得他禁不住的缩了下脖颈。见元清章一下点破了他的心思,也不恼,耐心的对元清章解释道:“我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我已经思忖过了,这件事······”

    元清章根本不想听他的解释,伸出一根手指抵着他的唇,不让他再说话,额头抵着额头的压低了声音的道:“你最会蛊惑人心,在你面前,我更是抵挡不住。若是再让你说上两句话,我只怕立时就要对你俯首帖耳,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为了保证我灵台还有一丝的清明,还是不能让你说话的好。”

    见他还不服气的瞪着他,元清章莞尔一笑,歪了一下头的笑着说:“即便是我答应了你,让你舍身犯险,你师傅可会答应么?”

    说到戚梦棠,陈陵一下便息了心气儿。前几月他不在天幕山行及冠礼,执意要回家,就惹得他师傅生了许久的气,这好容易才消了气,又有元清章的事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着实是让他们师徒俩之间有了几次口角。现在若是再提出这样的事儿,以他师傅恨不得把他揣在袖子里的性子,只怕立时就要把他严严实实的紧闭在屋子里,一步都不能出去的。

    这件事想来是行不通了,陈陵心中不由有些丧气,迁怒的瞪了一眼元清章,“你和师傅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就这点儿小事都要告诉师傅。你还是小孩子么?”

    “我和你师傅感情自是不深的,但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儿,但牵扯到你,我们俩的心思便都是一样的。”元清章伸指在他脸上刮了一下,低柔了声音,眼中流转着温润的绮丽波光,夹缠着绵绵情丝,看着他的时候,似是要就此深陷进去一般。

    “你只要随心所欲就是了,每日想做什么就作什么,赏花逗鸟,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了。其余的一切,都有我呢。至于肖氏······”提起肖氏和夜游宫的余孽,元清章眼中飞快的闪过一缕霜雪一般的弧光,“不过是个肖想不该想的一只臭虫罢了,你宽心就是。”

    陈陵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倚在他的怀中,目光清渺的看着肩头过去的一座远山。四野有雪白的梨花花瓣纷纷而落,有些落在他们头上肩上,更有一片粘着他的额头不肯离去。陈陵捻了一下,非但没有把这花瓣拂落,还让这花瓣粘在指尖上摩挲不掉。

    元清章有趣的看着他指尖上黏连不肯离去的花瓣,也不去帮他,只在一边看着他蹙着眉尖的要把指上的花瓣拂去而不行。

    陈陵也是个心大的,见弄不掉,就懒怠去管它了,任由这花瓣落在手上,只当做它不存在。

    天幕山脚下的客栈这几日都住得紧凑,便是最不入流的老旧客栈,都挤满了人,街上摩肩接踵,刀剑如云,可见来的人着实不少。

    肖氏打扮成一个姿容平凡的妇人,臂上挂着一个针线篮子,里头装了些针头线脑,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包便宜的点心,与这城中的许多妇人并无什么不同。在街上巡逻的天幕山的弟子,也从不曾注意这么一个普通到像是路边最寻常的一块石头一般的妇人身上。

    肖氏走进一个狭窄的小巷中,和一个出门要去洗衣裳的妇人打了声招呼,又和一个正巧带着孩子回来的人说笑两声,才慢悠悠的回了最里头的屋子。

    刚刚进门,肖氏就卸了脸上亲和温柔的笑,眉宇间萦绕着浓重的森冷煞气,其中还有一点难言的疲惫。还不待走近屋中就把手上的篮子和点心随意扔在井盖上,这连日的逃亡和躲避清缴追杀,倒还没有把她身上的那点日久年深养出来的教养磨掉,仍旧是保持着一种优雅的姿态,脊背挺直的坐在井盖上,幽幽的叹了口气。

    “怎么,你没有说动一个人?”嘶哑的光是听见声音就能闻见一股浓郁的血腥气的声音,若幽冥之中蹿上来的血气刺骨,其中饱含着一点恶意,直刺刺的冲着肖氏而来,让她的耳朵一瞬之间竟有些耳鸣的征兆。

    “你不要每次都这样出现!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不惧血腥的煞气的!”肖氏眼睫低垂,手指攥紧了的转头冲里头悄无声息出现的人低声喝道:“在天幕山脚下,你也这样的肆无忌惮,迟早会给我们带来祸患的。这几日街上已经戒严了,若是你再不收敛,只怕下次就是朔风来了。到时候,我看你还如何吸人血,啖人肉。”

    肖氏并不喜欢这个耀武扬威,张扬跋扈的夜游宫的“太子”爷,若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和他对他的一颗真心还算有用,早在几年前她就会把这个人给无声无息的诛灭了。但是现在是多事之秋,且夜游宫被天幕山的那群狗东西给弄得七零八落的,在洪州的总坛现在也被接管,里头的人也尽数的被收押起来,现在还在盐场做苦力呢。

    偏偏她的身份也不知道怎的被人挖了出来,禹州城一夜之间便多出她的通缉令,害得她连死遁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带着这个大麻烦一路颠沛流离的四处东躲西藏。好容易借着瑶台灯会的时机混进去,本以为能够联合那些对陈陵心有觊觎的人,却没想到,竟然一个都没成功,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

    现在回来竟然还被这个吃人肉的东西给惊着了,让肖氏一下便恼怒起来,往日的修养全然随风而逝,只觉得心中一股火气,要喷发出去,才能舒坦。

    第九十章:藏匿

    能生吃人肉这么多年且不变颜色的人,哪里是能忍气吞声的人,即便他再喜欢肖氏,也不能让他有丝毫的退退让,听见肖氏这样不客气的话,且显然是把他当做了不得不带上的累赘,立时便发出一声阴郁的讽笑。低哑的声线像是包裹着浓烈的恶意,裹挟着腐蚀的腥风,倏忽之间便到了肖氏面前。

    “你现在嫌弃我了?”段飞云压低头颅,伸指抬起肖氏的下巴,指尖上还未干涸的通红的血迹还在滴滴答答的顺着指节流血,落在肖氏朴素的衣裳上,泅出朵朵红梅样的花朵。

    段飞云上半身赤裸着,脖颈上挂着一根粘稠的不知道是谁的肠子,头发被血沫和碎肉黏成一缕一缕的耷拉在圆溜溜的脑袋顶上。那些见缝插针的藏在头发中的肉沫,不时地随着他的动作而落下一块,“吧嗒”一声的落在地上的声音,让肖氏不由得战栗一下。

    那双眼睛黑黝黝的在长长的头发背后掩藏,恍惚之间好像看见的是一双没有瞳仁的,幽幽的冒着漆黑的、阴霾的火光的眼睛。似是地狱深处残存的一点业火,一点燎原,就要烧尽世上所有鲜活的血肉。嘴唇被血色浸染得锋利的像是一柄开刃的利剑,稍稍露出一点的犬齿像极了扎在她心上的钢针,让她稍稍一动,就有种透彻肺腑的疼痛。

    她看着这个浑身包裹在腥臭的漆黑的血腥气当中的男人,心中涌动的怒火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不觉得升腾起一股子惊惧的恐惧。

    她现在在害怕这个男人,这个事实让肖氏不甘的咬唇。这个男人曾经是她一个眼神就勾到手的人,是最好用的一条狗,也是最有用的一个棋子。她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没有陈梦冉,这个男人也算是最好的一个选择了。

    可世事就是这么的无常,她对那个男人一见钟情,不管他是不是已经有了深爱的妻子,是不是不会喜欢她这样已经连身心都浸淫在毒汁里的女人。她就这么的义无反顾的向前走了,一直到现在,没有回头路。

    肖氏眼中的那簇火苗湮灭下去,重新浮现出素日里的优雅淡然,纵然现在面对段飞云这仿佛血池里走出来的活生生的人间恶鬼,也并无什么不妥之处。

    肖氏唇边绽开一抹温然的笑意,一根洁白柔软的手指落在段飞云的那根抵在她下巴上的手指上,身条一软的,往前凑在他的怀中,却并未靠上去,虚虚的离着两指的间距。天生的透着一股子温润恬淡的眉眼,在她眼尾微微上挑的那一瞬间,无声的释放出一股诱惑的气息。饱满的嘴唇,微微的裂开一条缝隙,像是紧紧包裹的花芯,在这一瞬间,独在他一人面前展露深处的芳香。

    这股她骨头深处散发出来的馨香,引逗着段飞云的神经,让他放在这个女人下巴上的手指被蛰了一下的蜷了一下。眼神也不由得幽深起来。

    这个女人总是这个样子,前一刻还惹得他心中暗火丛生,下一刻便就用这骨子里修炼出来的风情,挑逗他,引诱他。

    可是他没有办法把持住自己,只能在这样罕见的风情面前溃不成军。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这样的媚态,只有他一人见过,即便是被她放在心上,念了这一辈子的男人,也无从见过这样风采。

    “你别忘了,你有今天的地位,还能这样活生生的站在这里,究竟是谁为你带来的。”纵然内心已经被肖氏这老旧的手段给安抚下来,但他的嘴上还是一样的不肯让步,恶意的道:“我吃人肉,变成现在这样不死不活的东西,究竟是谁的错?”

    肖氏眼神闪烁一下,但仍旧是微微含羞的仰头看着他,喉中发出绵软的声音,像是一根柔软的柳丝在人喉咙上,轻轻逗弄,让人忍不住的便发出猫儿一般舒服的“呼噜”声。

    “我知道我能有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你的缘故。当初要不是你替我当过了那一劫,只怕现在就是我是这般模样了。”肖氏爱怜的抚了抚段飞云沾满粘稠血块的下巴,不怕沾染了他身上浓郁的腥味儿,低垂眉目的含着楚楚动人的叹息哀婉,“我能有今日,都是因为你在我的身边,若是没有了你,我不知道我如今会是个什么模样。想必早早地就被我那个妹妹给磋磨死了吧。”

    女人柔软馨香的气息在耳边的缓缓吐息,让段飞云的心脏也跟着一点一点的跳荡起来。他眉眼深处是一片冰封的冷寂,缓缓地把肖氏的轮廓和声音刻在脑袋里。蒙着一层潮湿的黑雾的脸上,蓬勃的怒意好似在肖氏婉转的低语之中退却,方才阴冷的让人生寒的森冷之意也沉淀下来。

    “哼……你也就只有这张嘴巴还算是有点用处,你记得这是你欠我的,这一辈子你都还不清了。”段飞云咬着她的下巴,锋利的犬齿在娇嫩的唇瓣上咬噬,像是在吃一朵刚刚开花的花蕾,无比珍惜,“你也是知道的,你离不开我的吧。”

    肖氏顺从的点点头,“你是我身边最值得信任的人,我怎么可能舍下你呢。纵然到了天涯海角,我也定然会守在你身边的。”说罢整个人的伏在段飞云的怀里,眼中泛出柔媚的波光。手指暧昧的摩挲着他裸露出来的坚实的胸膛,自眼睫之中流泻出来的媚色,其中夹杂着的含义不言而喻。

    段飞云伸手一捞,单手把肖氏抱起来,肆意狂张的走进屋子里去了。留着还在井盖上摇摇晃晃的摆着的一个篮子和已经被人忘记的点心。

    趴在房梁上的暗卫,眼睛空洞无神的把目光微风一般的自未曾关紧的房门处溜过,略显兴味的砸吧了两下嘴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一脸老实敦厚的女人,竟然能够凭借这么几句轻飘飘的话,就把在江湖上惯有“血鸦”之称的段飞云给治的死死的。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且看段飞云这浑身洗都洗不净的浓重的血腥味儿,这几日频频失踪的人,想来该是都被他吃了。

    暗卫悄无声息的掠走,几个箭步就到了小镇的出入口处,懒洋洋的窝在摇椅上的刘伯闭着眼睛,追着落在眼皮上的一片日光,听见暗卫轻巧的落在暗影出的声响,也并未有什么反应。等着终于和这小片日光玩儿够了,才开口道:“找到了?”

    “是。就在葫芦巷中最深处的那一户。这几日频频失踪的人都是被血鸦抓回去吃了。”暗卫嘶哑的声音清渺的仿佛一阵微风般落入刘伯的耳朵里。

    “你可瞧见那些人的尸首了?”刘伯淡淡的问道,脸上并无悲天悯人的深情,只是淡淡的问话。

    “我跟了许久,段飞云这几日想必是已经被身体中的蛊虫折磨得不轻,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且今日在租赁的屋中看见夜游宫的宫主肖氏和他在一起,两人安与亲密,其中隐隐的,提到了少宗主。”

    “把这个消息告诉朔风,我守在这里看着他们。到时候叫上阿陵这小子,来把此事了结了。”刘伯闭着眼睛疲倦的吩咐一声,罢了挥挥手让暗卫退了下去,

    暗卫是知道这位剑宗的少宗主是如何的受人宠爱,这位深藏不露的刘伯也是其中之一,往日听见这样的消息的时候,都是生怕让人听了去,如何今日会特特的吩咐这么一句。像是生怕他不来,见不到这两人似的。

    “禀报大人,这样的事,素日里不是不许少宗主只晓的么,怎的这次却定要少宗主知道了。属下不解其中意思,还请大人稍加解释。”

    刘伯掀掀眼皮,目光刮骨一般的在暗卫脸上扫了一遍,“暗堂里出来的小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早在以前,你问出这句话,就会被我当场斩杀。哪里还容得下你站在这里。快滚!记住你的身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中也该有一杆秤了。”

    暗卫冷汗涔涔的抱拳艰难的道了一声,“是。”几个起落走远之后,仍觉着背上还有那道如芒在背的锋锐的剑气。后怕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长出了一口气,心跳得太快有种胸腔共振的回音在耳边轰鸣。

    朔风长老常年所在之处是山上众人最不想去的地方,只因这里实在是太过于阴郁,连踏进这里一步,都会觉着是已经踩进了黄泉地狱之中。在别处显得高原湛蓝的天空在这里也晦暗的压垂下来,板板正正的栽种在两边的常青树也像是被这其中压抑的幽森气息所感,黑郁郁的泛着一股针扎般的不详之气。

    暗卫安静恭敬地站在古朴的大门外,等着人通报他进去。对他们暗卫来说,朔风长老是绝对不可违拗的权威的存在,他掌握着他们的生命。在任何人面前,他们或许还有一线挣扎的机会,但是在这个男人面前,他们只有臣服才是最终的归宿。

    “师尊现在已经处理完了手上的事务,请你进去。”垂髫小僮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那些骨子里的天真活泼也像是被这其中阴郁的晦暗磨去了一般,肃着一张脸的没什么波澜的通知道。

    暗卫低头示意,跟着小僮便往里头走,直通通的一条大道尽头处便就是朔风长老的居所。现在在台阶底下跪了几个人,跪着的膝盖底下涓涓的流出暗红的血液,在身旁圈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圆。

    这是朔风长老独创的刑法,让人跪在用尖刺做的小圆盘上,涂上快要没有效用的麻药,等着人以为就这么无知无觉的度过这样的惩罚的时候,陡然之间窜起来的疼痛,才叫人又痒又疼的难捱。为了不让他们叫出来,扰了朔风长老的休息,在他们的嘴巴里塞了一团汗脚的臭袜子。

    这个刑法比不上那些车裂、洗刷等的让人闻之色变的酷刑,但这慢悠悠的折磨人的难受,还是让这些人苦苦难捱得很。

    第九十一章:葫芦

    暗卫站在台阶底下等着,看小僮轻声禀报道:“师尊,追寻这几日在城中调查食人案的探子前来向您复命。”

    小僮的声音清脆甜软,即便是肃着一张脸,已经有未老先衰的小夫子的模样,也不损言语中的那点儿稚气童真。只是在这样的地方,没有任何人会因为这难得的天真而心生动容。

    寂静的院子当中只听见这孩子单薄的声音,偶有飞鹰尖啸的长鸣,在远远的山间回响,惊起院子当中伫立不动一棵常青树的枝叶,等到人的眼睫眨动之间才缓缓地落下一片浓郁的翠叶。

    好半晌,才听见里头传出来一声低哑的“进来。”

    木制的纸门在地面上轻轻地划出细微的声音,才进去,正对着的就是一个身穿薄衫的年轻女子,身上松松的裹着几片单薄清透的轻纱,一头乌发顺滑的散落在肩头上,正逶迤跪坐在地上,听见声音微微侧头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一角妩媚轻佻的眼角。

    暗卫不敢多看,跪在地上,简洁的道:“启禀尊者,日前属下在山脚小镇中的葫芦巷中发现夜游宫宫主和“血鸦”段飞云的痕迹,现在他们正在那里密谋对剑宗少宗主不利的计划。且城中失踪的人,俱是被段飞云吃了,屋中有浓郁的血腥气。且属下亲眼看见段飞云浑身陈旧的血块和身上挂着的人骨,证据确凿。”

    朔风坐在桌前手上拿着一张泛黄的草纸,垂眸不语,似是这上头有什么让他为难的事一般,听见暗卫的话,才淡着声音的道:“既证据确凿,你们便带着堂中的人前去围剿,万勿再次放走他们两个。”说罢就不再管暗卫,显是让他即刻去办的意思。

    旁边跪着的女子眼风轻飘飘的掠过来,波光缱绻的销魂,膝行着上前,一双柔软滑腻的素手就要攀上朔风的腿,却被朔风轻飘飘的摆袖荡开,整个人重重的撞在墙上,滚落在地上。

    那女子一手撑地,艰难的支起半边身子,很是痛苦的蹙了蹙秀气精致的眉头,粉润的唇角滑出一线殷红的鲜红。眸光盈盈的看着坐在一旁不为所动的朔风,“你就这般厌弃我么?你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撇下你独自离去的那件事?”

    女子眼中落下滴滴凄楚的泪光,凝在小巧的下巴上,聚出一点透明的辉光,“我从来都不想的,我当初真的是被逼无奈,虽然现在,想必你也不会相信我了。这么多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想着你念着你。只是我不敢回来,我怕我见到你,我就不想走了,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我自己,要与你此生不入黄泉不相见。从前是我任性,不懂事,我也不奢求你会原谅我,我只想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弥补我这些年的过错。”怕男人不同意,女子忙拭干了脸上的泪珠,急急地道:“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我······什么都是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