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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辈子“铁面”面对他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安然无害的目光,像是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只是纵然这回他们之间并无什么交集,他却已经打定主意,要与他不死不休了。

    沾染了昨夜寒露的窗棂边缘,聚起了一串的小水珠,在初升的日头低下闪烁着滴滴璀璨的虹光。陈陵半阖着眼睛,漠然冷静的看了一眼昨夜“铁面”站立的地方,半晌嘴唇弯起来一道似笑非笑的弧,“嘭”的一声把窗格一下关上。

    听见动静的林思推门进来,手上端着热气腾腾的早膳,香气浓郁的鸡丝粥,还有客栈厨房里现做的玫瑰银丝卷。

    见陈陵已经起来了,忙把手上的东西刚在桌上,着急忙慌的把早早就烧好的热水倒在铜盆里,把身上随身带着的甘菊花露滴了两滴在水里。登时滚烫的热气一激,这香露的味道便翻腾了出来。

    林思一边手上不停,一边口里也在絮絮叨叨的说话,“公子您就不该来这个地方,在家中看完夫人,就该直接回山门的。您看看这些日子,您都变成什么样儿了,身上憔悴的这个样儿,到时候要是让宗主大人知道了,不知道要怎么发作我们呢!”林思把帕子在滚水里烫了一遍,又在滴了香露里的水里泡了一遍,这才拿着过来让陈陵擦了脸。手上捧着漱口的清茶和青盐,服侍着陈陵盥洗完了,才把膳食放在他前面看着他没什么异样的吃了,才放了心。

    “我不过是这段时日,未曾休息好了罢了,我这么年轻,正是身轻力壮的时候,不过几日时间,好吃好喝的就又养回来了。等到回山门的时候,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到那时,师傅怎么看得见我现在憔悴的模样,你就是太爱操心了,又爱杞人忧天。”陈陵无奈的摇头,手上端着的一碗粥仰脖一口喝了个干净,“再说了,师傅从不肆意妄为的惩罚任何人,你都已经和师傅相处了这么长的时日,怎的还会这样的满嘴跑火车的害怕。”

    林思见陈陵不解的疑惑模样,嗫喏了两下唇,还是把话憋在了心里。宗主大人从来都是那样冷若冰霜的森冷样子,就算是掌门在宗主大人的眼里恐怕也未曾有多少分量,更何况他们这些无足轻重的人了。何况宗主大人所有的温柔只在公子面前展现,您自然是不知道宗主大人究竟是如何恐怖。

    待陈陵吃饱喝足,元清章也姗姗回来了,一身浅色的白色衣裳,肩头上落了两片轻薄的桃花。见陈陵神色淡然的模样,面无表情的脸才似春风吹皱了的池水一般的化开一个柔和的笑,“你的精神看着还好,昨夜你翻来覆去的我还以为你今日定然是要多睡一会儿,所以起来的时候就没叫你。”说着一屁股坐在陈陵身边,手指端着他的脸细细的打量了一番才放心的把手上提着的一个篮子摆开。

    “这是我在街上看见的一个花娘卖的东西,现在这个地方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搂了这一篮子的花。虽没什么用处,但能博你开怀一笑也算这花的福气了。”元清章把篮子送到陈陵面前,古朴的藤条编织的篮子里精致漂亮的插了刚好开花的桃花和雪绒花,粉白相间的芬芳扑鼻,看着极是喜人。篮子上头还绑了一串精致小巧的银铃,刻着的是和合二仙的纹样。其中心思昭然若揭。

    陈陵寥落了一个晚上的心境,在看见这心思的时候,的确是如花开见月的开朗起来,眼睛弯弯的开出一个月牙的弧度,皱起的嘴唇也随着喜悦的笑而平顺起来,“这花儿开得好,只是这铃铛才是我最喜欢的。”陈陵把那串红线串着的铃铛拿下来,指肚在和合二仙的纹路上摩挲几下,转手递给元清章,让他把这铃铛挂在另一边的手腕上。

    自己的心意能被意中人喜欢而珍重相待,元清章自然是高兴的,两个人甜甜蜜蜜的把铃铛栓了好半日,腻腻歪歪的让林思泛了一肚子酸水,最后实在是忍不了的翻了个白眼儿的去找弹云去了。

    虽说弹云也不讨人喜欢,但总比那两个腻歪的人让人舒心些。

    等到晌午的时候,一行人才打算走了,佟跃十分殷勤的跟着几人忙前忙后,一张白胖的脸更是笑得像个发面馒头似的。

    “几位公子若是觉得我们这小店还算合心意,下次再来洪州的时候,还请再来小店歇息。公子住的这几件房,定然日日打扫着,等着迎候几位的大驾。”佟跃胸前的绿松石项链,因为主人的团团殷勤,似乎也知晓心意的越发的莹润起来。

    今日一大早的就接到了消息,让他好好伺候的人竟然就是眼面前这位温润皎皎的公子,这真是瞌睡就送枕头,机会来的这般巧妙,真真是到了他时来运转的时候。上头还特特的吩咐了,一定要把这位公子伺候的舒舒服服的,但然有什么需要的,就算是再如何的艰难险阻,都要给他搞到手了,送上去。那上头落下的印章,是宫中最为机密重要的凤凰花的印章。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他佟跃能不能鱼跃龙门,扶摇直上九天,就看着一回了。

    以是在听见陈陵要去王守英划定的内城的时候,忙前忙后的细心妥帖的把东西全数给备齐了。打着的还是客栈的旗号,说是久久不来客人,现在好容易遇上一位不怕这情况的,自然是要牢牢地抓住这几个大鱼了。掌柜的知道了,还说佟跃机灵,很是看重几分。

    陈陵捏着送到手上的入城令牌,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也不多说什么,笑纳的收了,倒是让一边眼巴巴的等着的佟跃松了一口气,更是提起劲头来忙碌,一时之间都把林思给挤到了一边去。

    元清章仍旧是维持着那副侠肝义胆的大大咧咧的性子,这些疑惑暂且不便相问,只得装在心里等着出去了之后再说。

    道上还是一如昨日的荒凉,偶然间看见的几家铺子也是人丁寥落,且贩卖的东西也尽都些日常用的柴米油盐。在街上走动的人,也都是些衣衫褴褛的瘦弱男人,眉宇间一派心若死灰的苦楚和沧桑。

    这样的情景昨日已经见过一次,但再看心里还是不舒服的轻轻地撕扯的疼。王琦暗藏着一点绿意的眼珠漠然的扫了一眼荒凉穷苦的街道,见一旁的林思皱着眉头露出不忍的悲愤之色,在心里不屑的嗤笑一声。洪州自来民风剽悍,这些看着淳朴可怜的穷苦人,以前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呢,能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也可算得上咎由自取。

    苍凉的路慢慢的总有走完的时候,渐渐地沾着荒草青苔的街道和粗陋的屋宇慢慢的变成越加精致的大块整齐的白石路,每块铺路的石头边缘上还精雕细琢的雕刻了繁复的纹路,隔着一道城墙展露的飞檐翘角有不动声色的富丽繁华。风中有细细的鼓乐声传来,鼻端似乎也能闻见里头脂粉甜腻的香气。这是他们闻惯了的富贵繁华的景象,只是在这个地方,却恍如隔世一般的让人有些不自在。

    半个马身后头是与天穹即将融为一体的苍凉破败,遥远的空中似乎还能看见一点茅草被风吹刮起来的凌乱,寥落的人烟像是一座久无人居的荒城。

    而半个马身前边却是说不尽的风流气象,高远的蓝天之下是让人叹为观止的高高耸立的神殿,修建的尖尖的屋顶上嵌着一颗灼烧发光的宝珠,即便是在正午最灿亮的日光之下也散发着不可逼视的宝光。气派辉煌的内城门口像是一道分界线,残忍的划开所谓的高门和寒门。

    漆了浓郁的朱红色的大门旁边站着面目威严,身姿挺拔的守卫,身上穿的雪白发亮的铠甲存了照耀的日光,反射出来的光亮刺得陈陵眼睛生疼。他吞了一下喉咙,翻身下马拿着佟跃给的令牌上前。

    象征着进出内城的令牌是上好的黄花梨木磨制而成的,用的是圆润端正的馆阁体的书法,下头还雕着几朵杨花。

    那守卫严肃的翻着令牌看了又看,守门的四个人轮番看了一遍才把几人放行。

    厚重的朱红大门打开,还未进去,就有缤纷的绯红花瓣飘散出来,夹杂着湿润的水汽。马蹄踏踏的声响带着陈陵几人慢慢的见识内城风光。

    放眼望去,皆是层层高楼,每一层的翘角上都挂着一盏琉璃风灯,章台高阁之上似有红袖招招,娇声燕语宛若黄鹂清啼。只是听着这样的声音,都觉得这日子快活舒坦。

    打眼的是进了城之后弯曲折绕的宽阔桥面,旁边无边无际的清澈见底的水泽上漂浮着嫩色的睡莲,就在水里升起来的圆圆的高台上,种着名贵的血桃花,似女儿一样娇嫩的绯红花朵大朵大朵的密密匝匝的挤了一树。连绵成片云蒸霞蔚似的团团拱卫着这座精心建造的达官显贵聚集之地。

    “这地方竟是建造出来的,难为王守英想得出来这样折磨人的法子,把一整个城都给推平了,还引了玉泉的水灌满了这满城池水。”王琦嘲讽的冷笑一声,因着冷漠的讽刺,眼睛里的绿意便一分一分的浓郁起来,“也难为了他,没什么学问和底蕴,也能想出这样好的图纸,真是难为他了。”

    “你······你知道这王守英?”林思挑高眉头疑惑地问。

    王琦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姓王,我就是这洪州出来的,王守英是我的哥哥,我自然知道。”

    林思一脸发现新秘密的目瞪口呆的神色,真的到了现在他才知道王琦竟是出身洪州王家,虽早有猜测,说是王琦是洪州来的,但看他那副没什么关照的干瘪可怜的模样,在山门里。若不是因为有陈陵关照,只怕混的连外门弟子都不如。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是从洪州的这个王家出来的。

    “可是······你既然是王家的人,怎么会是那个样子,逢年过节的,也未曾看见有什么人上山来看望你。”林思好奇的开口道,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在刚刚进山门的时候,又是那副落魄的可怜模样,谁会知道他竟然是出身大家呢。

    “我和王守英一样,都是庶子,不受嫡母待见,况且我又没有王守英那样善与隐忍钻营,自然混的不好。”王琦倒是并不避讳他自己的出身,甚至觉得他身上留着王家的血叫他觉着这是自己抹不去的污点。

    “看这建造的繁华的模样,只怕并不止外边儿的人所说的三五年能弄得好的。”陈陵环顾周身,不远处的一座高楼上闪眼间还能看见丝丝金光,那是窗帘上掺着的金线。

    元清章眼神发亮,这样的看这歌舞升平的地方,最是秘密生长的好地方,“看来,我们得多加小心了。这样的地方,看似醉生梦死的安宁和乐,实则危机四伏。”

    第四十九章:嘲讽

    一行人进了内城之后就有守候在一旁的小厮上前殷勤的牵了他们的马放在城门口边上靠着城墙的一排马棚里,那马棚也修葺的极为精致,就连棚子里放置的稻草都是精心挑过的。那些干杂活的仆役身上穿的都是上好的棉花衣裳,吸汗又保暖,吃的也是肥肉包子,几个坐在边儿上的吃的满嘴都是油。这样的日子,难怪所有人都想挤着往城里头跑。就是洛水也有几分羡慕。

    “这城里头的人,果真是巨富豪奢,这样的条件,就连我自己看着都觉得眼热呢。”陈陵眼尾本是圆润的柔和,笑起来的时候那双天生亲和的眼睛便天然一股自在悠闲,嘴里说着这样铜臭的话,也不让人觉得轻视,只觉这是谦和的真性情。

    一边儿笑脸相迎的领路人听见这话当即便自豪得意的笑道:“公子真是有眼光,我们这内城之中俱是品格高贵的清白人,得益于城主的宽厚照拂,才有了今日这样的气象。如今这城里头,就算是我们这等干粗鄙活计的,也受人尊敬得很。几位公子能进内城,想必也定然是身家清贵品性高洁之人了。”

    “什么高洁之人,不过是勉强读得一点书,不至于腹中空空罢了。若说有什么让人称赞的好品格,也不过是性情温吞,不会主动惹事而已。”陈陵浅黑色的一双眼睛珠子里像是浸润着明媚的春光,旁边朱漆栈桥边有花瓣肥厚的落花飘零下来,柔曼婉约的自那双眼睛面前划过,像是一池净水里融了妍妍春色,让人仿佛在他的一双眼睛里看见了整个春日最美的景致。

    小厮有些迷醉的恍惚,这样的眼睛,他只在浣花公子身上看见过,只是浣花公子的眼眸也不过是浅浅的漂泊着一层蔑视的柔软,并不曾有这双眼睛里透出来的真切的宁和。

    恍惚了片刻,小厮陡然清明过来,只是一张端正的蜜色脸颊上突的显出害羞的红霞,让就要发怒的林思和王琦疑惑不已的惊呆了神色,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在想什么。

    这样的神情,元清章再熟悉不过,不就是当初他初初看见阿陵时候的神色么!一样的自心里忍不住的害羞心动,之后便是忍不住的想要追随注目,再等到日后……便是情根深种。

    元清章很恨的瞟了一眼身侧陈陵柔美清俊的脸庞,腰背挺直的慢慢走在栈桥上时的风姿,让人一眼便心旌摇曳。他有时候真是恨他的这个卓绝的风姿,让他忍不住时时刻刻的生出动荡不安的揣测。但若是他真的没有这样独一无二的气度和风采,他还会真的喜欢上这个人吗?

    远处有骤起的凉风,吹散了半空凋零的桃花,夹缠着水面清漪涟涟的水汽,劈头盖脸的扑了满身。

    陈陵把身上黏着不肯离去的桃花花瓣慢慢地拂开,抬眼看见元清章还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瞧,几片绯红椭圆的花瓣盖在唇角上都未曾发觉。这么看来倒像是陌上初初行走的别家少年,说不出的风流清隽。

    陈陵把嘴唇上的几片花瓣拂开,眉眼温柔,在漫天纷落的桃花雨里,恰似他最美的一场梦。

    他忽然之间明才过来,只要他还是这个魂灵,即便他已经没有了如今的好皮囊,他也还是会一眼动心。

    离得最近的是个没什脂粉味儿的高楼,拐过宽阔的栈桥,就是平坦的青玉路,景致的门脸旁边各放着两尊白玉雕琢的团绒花。这树雕琢得极精细,连藏在里头的枝枝叶叶都一丝不漏的雕刻得栩栩如生,花瓣上头还嵌了圆润的水晶玉石,在日光底下折射出雨露一般的光彩。

    “这样的两棵花树,只怕就算是陈家也拿不出这样的大手笔来。你们家呢?”陈陵挑高一边的眉毛,好整以暇的问,静安海的财富一向是武林津津乐道的八卦秘闻。单是每年每月有人拿着重金来赎买自己见不得人的丑事,就进账不少,更别提还有别的皇亲国戚,豪奢巨富捧着稀世珍宝的来求一个消息。

    “我们家虽说进项不少,但大多都花在了生意上,余下的也不过是勉强维持温饱罢了。这样把上佳的玉石当做自己门脸装饰的东西……我就算是有心也没那个力呀!”元清章苦恼的皱着眉,薄带风流的眼睛里有担忧的愁绪,“我们家虽说是身边余不下什么钱财,但是我定然倾其所有,来养你的。”

    元清章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声淡淡的嗤笑自头顶上传来。

    几人有志一同的一同抬头往上头看,只看见一个满头雪白发丝的少女坐在三楼的露台上,倚着朱红的栏杆手上拿着一柄团扇,正托腮好笑的看着他们。见几人一时抬头上来盯着她瞧,也并没有什么不自在,只是淡淡的笑了一声,姿态慵懒之中透着几分娴雅。

    “几位公子好生俊俏,看行走之间清雅风仪也着实让人注目钦羡。怎的说话却是满口的铜臭之味儿,生生坏了公子身上的大好风仪呢?”这女子说话的姿态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蔑视,一双妩媚的眼睛里分明划过一丝审视的光。

    这样细微的神态,若是从前的陈陵,定然是看过即忘,也不会去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背后的深意。只是现在这丝神色不过是悄然闪现,便让他瞬时心中就有无数的猜测。

    “满口铜臭怎么了?姑娘您能住这儿,或者是在这寸土寸金的城里开了这样的一家销金窟,怕不是浑身上下都裹满了这样的铜臭味。”元清章一张脸长得有多好,这性子就有多恶劣。尤其一张嘴巴,想要嘲讽起来,无论男女,在那张嘴里没有丝毫的分别。

    “我们做生意的,向来是想着要做大做好,这钱滚钱,才有现在这样穿金戴银的日子,才能让我醉生梦死的躺在粟玉软被上,握着夜光杯一件嘲讽的看着那些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下贱人。”元清章最喜欢的就是嘲讽人了,尤其是这样,躺在金山银山上就妄想着能冷笑旁人的鬼东西。

    两棵玉石树下还有两个穿戴精致的小童拿着织料柔软的巾帕在细细的擦拭玉树的纹路,脚还要仔细的避开用金丝绞成的栅栏里头放置的红宝和翡翠。听见元清章现在门口就大肆申饬他们主子,心里头就算生出不满,也没办法抬眼分神帮自家主子。

    元清章明了的看一眼埋头擦拭的小童,锋利的眉头嘲讽的轻轻一挑,傲慢道:“既想彰显自己的财力,又要端出一副不把钱财放在眼里的高洁模样……这些事本来也是司空见惯,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多商户也是一样的做法。只是你为什么要拿着别人来成全了你的高洁傲然,不为外物所动呢?难道我们看起来就那么的像是一个任人贬低作筏子的蠢货吗?”

    很少有人能在这样的冷嘲热讽中挺住了,那姑娘捏着团扇的手指用力得泛了白,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像是即刻就要破皮而出的青蛇,若不是因为离着元清章太远了,只怕就要嘶嘶尖叫着爬过来一口毒死他。只是就这么还不算晚,元清章就这么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里,声音酥软的像是在说情话一样的把人数落了个遍。

    “明人不说暗话,我们都是做生意的,其中的弯弯绕绕心中彼此再清楚不过了。姑娘能有今日的财富和安逸日子,想必其中少不了心酸吧。”元清章脚尖轻点,踩着一旁飞舞过来的一片桃花花瓣,纵身跃起衣袂飘飘的落在那棵玉树尖儿上,眸眼玩味的看着气的直起腰背的女人,“身为女人,能坐拥如今的财富,在男人中杀出重围,想必姑娘定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这句话让脸色难看的女人回升了点点温度,只是下一句话,却让她的脸色顿时青白的比方才还要难看。

    “但是观你言语作风,想必这样的过人之处也不是什么让人值得称道的吧。”漆黑的眼睛里的温度一寸一寸的冷却下来,言语仿佛凛冬的冰刃,刺得她浑身火辣辣的疼。

    “是用什么来达到如今的这一切的?是美色?还是身体?抑或是阴谋诡计并着前面这些都有?”元清章“唰”的一声把手上的折扇打开,笑若三月春风,“你自己怎么走上来才能达到今日的高度,那些个手段腌臜作呕,说出来想必还不如你嘲讽的那些人呢吧。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俗气,就是喜欢钱。毕竟,有了钱,才能有一切。不是吗?”

    此番话说得那女人摇摇欲坠的愤怒,美眸燃烧着浓烈的怒火,蓬勃灼热的想要把立在枝头上风流写意的元清章,顷刻间一把火烧个干净。

    王琦啧啧有声的摇头,这样的人他也早就看不顺眼了,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能和这个讨厌鬼意见难得合拍一回。

    “说得好!做生意就是做生意,再怎么装出一副高岭之花的清高傲慢,也一样还是沾着铜臭味。”一个面目俊秀的年轻人从栈桥上踱步过来,身上还披着一件厚重的石榴色披风,娇艳的在一众穿着清淡的男人之中别具一格。不过倒是与元清章往日的风格有些相像。

    年轻男人笑得温和儒雅,抬头言笑晏晏的看着掐着栏杆的女人,“人呐,真诚些才能受人喜欢,成日的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做什么呢?别人不会高看你一眼,也不会低看你太多。别人嘴里的风评可不是什么做戏能做出来的,是要靠一步一步的做出来的。”

    情深义重的说完这些话,成功的让本就生气的老板娘按捺不住自己的脾气,仪态都顾不上维护的怨毒的瞪了他们一眼,咬牙切齿的放下一句“我们走着瞧!”就飞快的里离了那露台。

    青年男子满意的看着她很恨的进去了,挂着的滴珠的水晶帘子也被那怒气震荡得剧烈摇摆。心满意足的欣赏了片刻之后,才转头十足温和的邀请道:“若是几位不嫌弃,不如去鄙人店中,我们的招待,定然会让公子舒坦满意。”

    第五十章:桃花渊

    刚才的口舌交锋显然是已经把老板娘给得罪了,何况看这个男人方才紧跟着上来似是解围,实是火上浇油的样子,也只能到他那里去才能避一避风头了。

    “既然老板如此盛情相邀,那我们便却之不恭了。”陈陵拱手对老板施了一礼,跟着曲曲折折的才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这地方与刚才女老板所造的繁丽显贵,处处昭示着无上钱财堆砌的堂皇不同,一眼看去只叫人觉得清雅宜人,观之舒爽。夹岸两边的桃花已经开了花,并没有刚才一路看过来的名贵精致,但枝叶自在舒展,旁逸斜出的别有疏阔自由的气息在。

    乌瓦白墙的五层楼阁就掩映在重重桃花之中,只是那桃花却有高低错落之分,看着倒像是在山包上建起来的。但这一片走过来,并没有看见什么起伏较大的山峦。

    那青年十分善于体察人心,见陈陵转头打量,眼睛一眨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眼角弯弯的轻声道:“我这楼阁是找了一个小小的山谷建的,这前头的吃饭的地儿在山谷上头,依着这修的栈桥,后头的一些赏玩住宿的便依靠着着山谷一路修下去。”青年用扇子敲了两下自己的手心,显然是十分满意自己的这个设计想法的,但显然这里实在是太过于僻静了,有前头那些更加富丽繁华的有口碑的老牌子在,这里实在是年轻的让人不敢轻信且这个样式并不是洪州人喜欢的颜色缤纷热闹的风格,除了一些家中富足的闲着没事儿干,又喜欢找新鲜的公子哥儿在,就没什么人了。

    虽客人少,但这伺候的架势却做得足足的,守在门口的四个面貌各有千秋的少女见自家老板领着人回来了,轻移莲步,袅袅娜娜的上前娇柔婉转的福身娇音呖呖道:“天高云淡,惠风和畅,自是小酌一杯的风雅时候,公子不若来这桃花渊中,与意趣相投的好友清饮一杯。”

    少女的声音被训练的极好,清脆中自有一股娇媚的甜软,就算是看在这样的少女笑脸儿相迎的份儿上,便是再无情的客人,想必都不忍心拒绝得太过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