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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吵。”

    “哦,”屈世途应了一声表示非常理解,然后放下食盘便打算走人,一点也不想扫这个台风尾。

    临出门,实在于良心难安的屈世途又回身多说了一句。

    “素还真啊,我觉得天踦爵长时间不说话有点困难,把他憋坏了不利于修养,也不大好。”

    屈世途觉得自己话说得挺委婉,说完就风紧扯乎地跑了。

    毕竟前几天那表出了点小问题,指针经常时不时跑得飞快。素还真抓着表破门而出一路杀上时间城的模样,屈世途到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啧啧,老人家心脏不好,要时刻保护自己,更要预知风险规避风险,才能独善其身,安享晚年。

    素还真把刚打好的绳结拎在手上,听到这番话后微微皱起了眉,又赶忙把刚缠好的杰作打开,里面果然没了声音。

    “天踦爵?”

    “师尊?我在的!”

    回应迅速无延迟,声音欢脱带着笑,看来没憋死。

    素还真叹了口气,无奈地将怀表放在桌边。

    “陪我吃饭。”

    “好的师尊!”

    素还真落座,可刚拿起筷子,就觉得耳根子听到一连串的指针转动声。

    余光一瞥,果见那怀表的指针跟先前一样像是发条上过头,跑得比寻常速度快一倍,活像是常人因激动而加速的心跳。

    素还真捏了捏额角,默然心道——

    这徒弟,莫不是傻了。

    悬崖陡壁,看起来艰险,可真正攀登起来,无梦生却觉得并不是太难,且越是接近峰顶,无梦生便觉得越是轻松些。

    啾啾一直扑扇着翅膀飞在他身侧,偶尔向他汇报下进度,让他加把劲。

    “你是监工么?”

    无梦生足踏步诀,在这梦里,他的灵力和内力皆在,倒是方便了很多。

    “你想我是的话,便是了,注意脚下。”

    “呼,还有多少?这山峰为何如此之高?”

    虽是轻松,但这望不到头的峭壁竟是还没能登顶,无梦生下意识地想低头看看自己攀了多高。

    于是立刻就遭到了啾啾义正严词地纠正。

    “别往下看!”

    “哦,”无梦生从善如流地应了,余光又瞄到随着他高度攀升,似乎不断在向这里聚来的鹰们,“我能问下,为何我要攀这悬崖吗?”

    “攀到顶,你就能想起我是谁了。”

    “是么——”

    这条件似乎有那么点儿诱人。

    无梦生再蓄足劲力,轻喝一声。

    随着最后一步落定,无梦生的头顶已是超越了峰顶,可还没等他真正站上去,霎那间鹰声凄厉,竟是忽然纷纷加速向他扑了过来。

    无梦生一愣,脚下一滑险些掉下去,所幸暂时的落脚点找得即快又准,虽是立于锥尖之地却依旧稳如平地。

    他头一抬,惊见啾啾居然拉着他发带,似是想把他往上拽。

    这模样虽是逗趣,但无梦生当下并没有这闲暇偷乐,只开口喊道,“你上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快!”

    啾啾像是没听到,竟是又来拽他衣领。

    眼见着群鹰愈飞愈近,无梦生觉得一直立于此地无法反击更是麻烦,于是慌乱之中凝神静气,总算找到一处结实的踏脚之处,蹬足一踏,瞬间整身都越过了峰顶。

    而眨眼一瞬,群鹰凄厉的啸叫已是近在耳侧。

    虽是如此,无梦生心思把定,这一步落在峰顶平地已是绰绰有余,待落地后回身出招都是易事,并不急于这一时平添变数。

    然而足尖方点地,短暂碰触之后竟是一空。

    无梦生一个趔趄,眼见着那本该存在的山石竟是消失无踪,混沌的白茫紧接着汹涌而来,急速下坠的躯体早已不是自身可控。

    情急之中,他张口唤了个名字,随即只觉周身温暖,揽在他腰间的手臂将他牢牢箍住,而贴上他背心的胸膛心跳有力,默然无言,却令人心安——

    有人正抱着他,同坠无间。

    ☆、第 21 章

    之二十一

    层云尽染,烧霞漫天,血泼般的红。

    一棵没了皮的枯树,干笔蘸了粗墨划出来似的枝桠映着血瞳残阳。张牙舞爪的枝头停着几只焦躁干瘪的乌鸦,贼溜溜的眼睛正放着光,盯着不远处一户失修破败的人家,望眼欲穿的好像已经看到了果腹的血肉枯骨。

    而环顾四周,目之所及尽是这般萧索没落。泊了西山的赤阳宛如一口嗜血的丧钟,半明不暗的冰冷余晖正好照见干裂的河床、成灰的草木和即将化为齑粉的枯骨。它似故意撕开这真实的残酷给人看,要教人无可奈何放弃抵抗地受着,又让末日求生的绝望铺天盖地笼罩四野,然后重重压上人心头。

    无梦生心口一窒。

    比这惨烈的厮杀场景不是没见过,比这恶臭的血肉横飞不是没闻过,但无论哪一种,都不如眼前这凡人们无力的生死来的直指人心。

    这等炼狱景象,纵数百年为神,竟不曾见过。

    思绪间,只听细碎的脚步由远及近,一个半大的孩子跌跌撞撞地闯入视野。

    那孩子穿着破烂补丁勉强遮体的衣衫,手上小心端着只豁口陶碗,急促交替的步伐显露出他的心切。

    他停在那户人家的门口,斑驳腐朽的木门颤巍巍地被他推开,他方要抬腿进去,却忽然转过头来定定地看向无梦生,似是突然发现了他的存在。

    那双眸子清澈非常灿若星辰,分明与这个污浊不堪的世界格格不入。但那眸中,尽是与他年龄不相称的矛盾之色,那眉心微蹙,却更像是个饱经风霜事故的成人。

    而那眸子只这么静静望着无梦生,风声鸦啼就再也入不了无梦生的耳,无声无息的像是隔了此岸彼岸的三途河,世界双分,却仍要受着来自无间的拷问。

    是的,这小小孩童的目光,竟深沉的像是在拷问自己的灵魂?

    无梦生心神为之一震,恍惚间反应过来这孩子到底是谁,可刚要张口呼唤,忽闻那门中传来数声老叟低咳,孩童像是得了召唤,再无留恋地一转身跑进门内。

    “鷇——”

    无梦生方要伸手挽留住那孩子,倏然间指尖一热,一低头,正见另一个比方才所见长了几岁的孩童正攥住他左手手指。

    孩童的衣着打扮极是眼熟,头上鹤发祥云簪,身着淡黄蛟龙纹白袍,背负白色剑袋——

    这分明是刚入师门的鷇音子。

    认得这身装扮,自己是记忆已复?

    还是孩童的鷇音子抬头,正对上无梦生略有讶异的目光。

    而孩童鷇音子皱得更甚的眉心和冷漠的双瞳,一时教人看不出是何心思,他沉默不语,一抬手指了破败院门,然后轻轻拉着无梦生便往里面走。

    无梦生也就跟着他作了回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屋内充斥着灰尘的干燥气味,房间显是有经过打扫,而屋南角的床榻之上果然卧着一名老叟,正端着之前孩子手里那只豁口陶碗狂饮里面的清水。

    之前那孩子就趴在榻边,眼巴巴这么望着。也就是如此近的距离,无梦生赫然发现孩子已然干裂的嘴唇发白,还隐隐渗着血丝,显然也是许久未曾受过一滴水的滋润。

    老叟喝完了水,便将碗放下,开了口。

    “今天的分量还算不错。”

    语气里透出的理所当然让无梦生皱起了眉,却见那孩子端了碗在手,指尖用力到微微发白,却依然沉默不语。

    “小子啊,我收养你,你要知报恩。”

    一股无名业火腾得一下窜到无梦生胸口,烧得莫名酸涩,左手捏着小鷇音子的手指,攥得死紧。

    但见床榻边的孩子重重点了点头,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指尖已不若先前般死握陶碗,而是放下陶碗转身跑出门去。

    无梦生弯腰将拉着自己手指的小小鷇音子直接抱在了怀中,跟着一齐跑了出去。

    小小鷇音子在他怀中很是安静,身上带着琉璃仙境特有的熏香气息,又有着常年炼丹房浸染出的药草烟火香,闻起来极其令无梦生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