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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人侧身一闪,树梢上方寸腾挪,气化太极如方才一般卸了手杖力道后顺带往身侧一捋。天踦爵将将要被甩出,但近身之际手杖忽而从掌心窜出三寸,又侧肘在臂下横击杖头,杖体破空之声霍然,杖尾带着去势和横扫之劲直逼对方腹部而去。

    后者后坐引手重心后移,向上挑掌避开施力方向,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他攻势,却不料正中天踦爵下怀。但见天踦爵顺势劈掌而出落在对方胸口,松枝不韧,本就淋雨不堪重负,对方落脚借力的松枝此刻噼啪一声脆响,竟是断了。

    天踦爵丝毫不给对手喘息之机,本就上抬的手杖半空一旋,电光火石之间向下挥劈,在对方背心猛地一抽,又借着下落之势在那人肩头横掌一拍。

    周围断木之声噼啪频响,湿雨松枝透着股别样的清香。

    两人在一片杂乱中双双坠地,不同的是来人一屁股摔坐在地,而天踦爵则稳稳当当地握着手杖像是握剑一般端在对方脖颈处,再半蹲下来与之视线齐平,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哟,是鷇音子啊,‘好久不见’?”

    腰上伤势是小,但右肩本就隐隐作痛行动不便,方才受天踦爵一击,此时炸疼得像是剜肉拆骨了一般,鷇音子脸色煞白地坐在一地雨水里,蹙着的眉锋疼得直跳,却毫无怨言,只开口问道,“素、他怎样了。”

    “怎样?你看这天气还不明白?此境依师尊法力而生,终年惠风和畅四季如春,你在师门偌久,可曾见过琉璃仙境下过雨,打过雷?”

    天踦爵难得蕴着些怨怒语气不善,面上却照着个面具般端着一副笑脸,皮笑肉不笑的。

    鷇音子听了,默默垂了眼帘,“我,去看看他。”

    “不必,师尊方才饮过药,睡下了,再闭关数日,当是无虑。”

    沉默半晌,鷇音子微哑着嗓子道,“那便好。”

    说罢,鷇音子推开天踦爵的手杖,挣扎着从泥泞里爬起来,转身要走。

    “鷇音子!”

    鷇音子并未回身,停了脚步等天踦爵继续说话。

    “多少次力排众怒,替你只身入时间城推日晷受罚的,是师尊。罚你抄书,却从不罚抄酸腐的繁经冗文伦常门规,而是实用的秘籍古本典藏技法的,还是师尊。”

    鷇音子顿了顿,道,“我知道。”

    “无梦生自幼愿跟随于你,我不怪你带他离开师门,唯愿你照看好他而已。但师尊,他、从、不、欠、你!”

    鷇音子漠然闭上双眸。

    “我,知道。”

    “知道你还——”

    “吾只求他救无梦生,再无其他。”

    语毕,鷇音子不再多留,缓步而走,“欠无梦生这一命,今生,还他。”

    “谁要你还了?你要是不能把完好的无梦生亲自带回,你就别回来了。”

    鷇音子并未停步,不多时,便从天踦爵的视野里消失了。

    也不知到底听见了没。

    ☆、第 12 章

    之十二

    无梦生醒来的时候并未见到鷇音子,洞外雨声已歇,却隐约传来细弱箫声。

    箫音呜咽,浑厚柔缓,本该属上品,奈何有些地方处理生硬,总有一种险些撞上南墙又及时刹住的错觉,听起来磕磕碰碰别别扭扭。

    无梦生侧耳倾听,指尖叩着节拍,随即摇头掀了薄衾,起身出了山洞。

    山涧新雨,空气湿重,混着泥土腥气的青草香格外提神。

    无梦生深吸几口气,下意识抬手接了个抛向自己的东西,举到眼前才发现是个还挂着露水的苹果。

    “谢了。”并不打算和这人客气,无梦生擦了苹果上的水珠便直接啃了,权当早膳,“之后作何打算?”

    但见鷇音子收了箫,神情淡漠地抬手一指。

    “乘船,西行。”

    翠环山此去西行,原本数里后才是玉阳江。

    无梦生立在船首,望着眼前碧波万顷,喃喃地道,“何时玉阳江就在翠环山脚下了?”

    “非是玉阳江。”鷇音子一顿,又道,“昨夜暴雨。”

    无梦生看了一眼本就不怎么说话、但自从上船之后神色更加凝重的鷇音子,“上游河堤垮了么?”

    翠环山山势平缓,也不是容易崩塌形成泥石流的土质,山体滑坡阻塞河道是绝无可能的,那么一夜之间水位大涨至此,除了决堤,也不做他想。

    然而没等细思,船身剧烈一颤,无梦生一个趔趄,撑住了面前船沿才得以站稳。

    “这是——”

    眼前水流湍急,船身顺着水流旋转,眼见着就要被卷入水底。但无梦生眼底却不见一丝惊诧,站稳了脚跟,一回头道,“可有对策?”

    然而事态不等人,下一瞬天旋地转,木船不堪流水绞力竟是碎成了片片木渣。

    冰冷湖水紧接着漫过头顶,铺天盖地地将两人打入水底。

    一个毫无道理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原本闭住气任水流漂泊的无梦生霍然睁眼,辨识了不远处的墨蓝身影后,奋力游过去一把抓了那衣服牢牢攥住,像是生怕一个激流过来又将他们冲散。

    无梦生抓住的乃是鷇音子的衣领,水中浮力对冲了重力,是以此刻他拽着鷇音子像是拎了个小鸡仔般轻易。

    而水流湍急,纵使仗着水性不错,无梦生也只勉强露出水面一次,进退不得之间被强大的吸力往水中拖拽,再不换气大概是要憋死过去。

    凡躯诸多不便,大抵如此了。

    无梦生咬了牙,一伸手探入袖中握了之前素还真给的金叶,可食指划过叶缘,一丝血红随之冒出,随即转瞬消散在了激荡的流水之中,无法在叶片上留下丝毫痕迹。

    随着窒息的感觉愈发强烈,无梦生只觉胸口闷痛,眼前阵阵发黑,力气像是被流水浸了出去,时计啧咂声更是扰人,大概不肖片刻,他可能会被迫化灵入琴脱开凡躯限制,可即便如此,他依旧用尽全身余力攥紧手中越来越重的鷇音子,先前那个念头也愈发清晰了起来——

    不能放手,这笨鸟不会水!

    饶是神仙,闭气时间也是有限,无梦生是可藏灵入琴脱离凡躯限制,但不会水、甚至有点见水怂的鷇音子就难说了……

    堂堂录了仙藉的神仙一不留神死于溺水?

    如此惊天地泣鬼神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光辉事迹,大概能让整个仙界茶余饭后就着干嗑好几年的瓜子。

    意识离散在即,无梦生下意识张口像是焦急地说了什么,可出口只是几个气泡,除了咕噜噜冒了上去之外,没有任何实质作用——

    没救了,鷇音子,你就等着贻笑万年吧!

    无梦生伸出手,方要孤注一掷照鷇音子面门来上一拳试试能不能把人砸醒,蓦然觉得手上一紧,自己被拽了一下又被箍住,旋即唇上软糯温热,一口柔暖气息换了他口中冰冷湖水,这才使得他提上了口气没有真的憋死过去。

    半昏半醒之际,耳边时鸣声一过,叽叽喳喳的鸟啼便吵了起来,铁了心似的一刻也不打算让他消停。

    无梦生记得这鸟。

    灰不溜秋的,毛上还点缀白斑,体态虽是瘦小了些,但却非弱不经风,就单纯的不那么好看。

    无梦生挥手一摆,撵那鸟离自己远点。

    小鸟险些被打到,但也只是蹦远了一小步,然后又忙不迭地迈着俩小爪蹦了回来,示威似地吸气涨圆了肚皮,气鼓鼓地鼓成了个球。

    无梦生认识这鸟,怎么说也是昨夜梦里刚见过。

    但彼时这鸟更丑,大约刚出壳的缘故,骨头不硬朗,羽毛有点秃,脑袋也不大,那尖尖的鸟喙一张开就能占去大半个脑袋直径,腿脚还不利索,摇摇晃晃直往地上扑。可就算如此,它还是跌跌撞撞努力往无梦生这边凑,盯着无梦生拼了命地叫。

    跟叫魂似的。

    那叫声还不是一般的难听,尖锐短促,一下下啄着无梦生神经,吵得无梦生脑壳都疼,最后干脆用手指把鸟嘴捏住,强行让它闭了嘴,这才得以清静。

    至于无梦生为什么确定这俩是同一只,那完全是因为眼下,这鸟正跟昨夜那只做同一件事情——

    冲他叫。

    不过好在,这次比上次叫的好听了点儿。

    无梦生眉毛一挑,与那对绿豆小眼互瞪,“上次是秃毛鸡,这次是什么?斑鸠雏儿?”

    闻言,那鸟无声无息地奋起一扑,一翅膀就招呼上了无梦生的头。

    无梦生赶忙驱赶,可手方抬起,神识忽明,竟是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