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鷇音子也不再多费唇舌,迈步向前,步履泰然,而山体内隆隆之声却愈发得大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漫上心头,无梦生在琴里转了个身,勉强顶着灵力波动从琴上幽幽飘了出来落成实体,伸手一把抓住鷇音子冰凉的手腕。
“住手!”
话一出口,无梦生自己也是随之一顿,他略微讶异地转头望向鷇音子。
方才那股凌厉之气已是不见,此刻浅棕色的眸子正紧盯着他看,询问的目光等着他的解释。
耳边飞沙之声仍在,但无梦生充耳不闻,他低了头,看着掌下那节嶙峋劲骨的手腕愣住——
那手腕微微发着颤,并不如它发招时一般坚定狠戾,竟似是犹豫挣扎着什么……
恍惚间,遥远的记忆与眼下场景重叠,他忽然忆起曾经有一次,雾霭沉沉之中,他也这般抓住过这只腕子。那时腕子的主人也是眉峰紧蹙,还带着稚气的脸上泪痕未干,眸底一丝与现在如出一辙的狂态,同样是在无梦生望过去的瞬间冰消雪融般散逝,随之浮现的便是这种寻问式的目光,像是在无声无息地问他怎么了,然后静静地等着他答复。
简直,判若两人。
回想起这些的刹那,紧跟着的是一阵头晕目眩。
无梦生刚想暗暗扶着鷇音子手臂借力,不成想被对方一手揽住,将他整个人半身的重量接了过去。
“我……”无梦生定了定神,果断抬手挥开鷇音子手臂,避开视线,转而拉了鷇音子袖子道,“我们走。”
言下之意,自然是放过这些不自量力的普通人。
无梦生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谁,没想到鷇音子并未做半分推脱,只一扬手收了拂尘和剑,微一俯身凑了过来。
“好。”
“干什——”蓦然拉近的距离让无梦生想要后退,然而紧接着他双脚悬空,贴上了一个略有凉意的胸膛——
竟是被鷇音子横抱而起。
这姿势……
“放手。”
无梦生皱了眉,下意识在那硌人的怀抱中挣扎着想要下来。
就听鷇音子声音自上方传来,“不许动。”
一如之前山顶初见,冰冷而自以为是的命令语气让无梦生再度心生不悦。然而本想继续挣扎的无梦生只觉鷇音子箍得更紧了,那力道极为强势,勒得他肋骨生疼根本提不上力,只能任鷇音子抱着他足踏八卦点地而起,从那尘沙四起的半山腰上跳了下来。
所以说,这阵法在鷇音子面前根本就是个摆设。
无梦生蜷在鷇音子怀中,感受着四周气流和下坠失重的熟悉感同时,似乎因为少了什么东西,使他在这过快的气流中就要喘不过气来,只得尽力往身后结实的胸膛靠以求避风呼吸。
可挨得越近,鼻腔便越是盈满这人身上清冷霸道的丹药苦香。
嗅着嗅着,无梦生愈发觉得这药香苦味甚是熟悉,也不知是否因为缺氧,他只觉自己呼吸略有急促,于是突然又不安地挣动起来,像只惊魂未定的兔子。
呼啸风声之中,他听到鷇音子的心跳跟着漏了一拍,随即温暖柔和的劲力帮他剖开周身乱流,让他呼吸得以顺畅。
无梦生不着痕迹地喘息数次,强压下心中莫名而起的躁动,只当是被鷇音子身上那股苦药香影响了心绪,略有不满地开口道,“鷇音子,你喜欢吃黄连么?”
鷇音子闻言一愣,微挑了眉,语气带上几分自嘲的奚落之味。
“谁又会愿吃有口说不出的苦物。”
话里之味,只怕比黄连还苦。
无梦生眉心一跳,刚要出口的嘲讽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不是便好,黄连大苦大寒,食用过多易伤脾胃。顺便,那些人为何找上你?”
“为祸棺祭所杀百婴,但更多不过乌合之众生非闹事,想借机扬名罢了。不必挂怀。”
鷇音子语罢,已是抱着无梦生落定,“随我一去琉璃仙境,你之症状,也许唯有师尊可解。”
时间城。
素还真用手勾着烫金描边的茶杯,饮尽杯中红茶,抬眼看着城主笑了笑。
“若无他事,素某就不多叨扰了,想来再过不久,鷇音子也该回来了。自他下山,可是从来都未回琉璃仙境探望为师啊。”
“呵呵,”城主挑了一边眉毛,冷淡地看着素还真道,“我要是他我也不会想回来探望一个换着花样压榨徒弟的师尊,以及我突然明白你为何要有这一堆徒弟了,其实你就是——懒吧?”
“诶,城主此言差异,泡茶也是很累的。”
“那累的也是屈世途。”
在明眼人面前,打哈哈就失去了意义。
素还真放下茶杯,难得收敛了一贯对待城主的“不正经”,自言自语似的道,“处世太深,以为把事情看得通透,其实只是身在其中不识庐山。而远离世事,以为纵观全局,又多半只是纸上谈兵,所作所为不过隔靴搔痒。”
“所以?这就是你纵有经天纬地之才,却干脆坐下喝茶撂挑子不管的理由?”
“非也,”素还真摇了摇头,又道,“经历无数乱世的你我,如何还能保有赤子之心?世代更迭,看的多了,也就惯了,人啊,都是心向偷懒的思维与活法。”
“哦?有听没懂,反正到头来我说得没错,你就是懒。”
“哈,算是吧,告辞。”
“饮岁,送客。”
☆、第 7 章
之七
莲香浮影,柳树垂绦。
倚瀑凭栏,赏花品茗,本该是再惬意不过的雅事,可放到眼下天踦爵身上,就只有大写的暴殄天物四个字。
屈世途从茶罐里拨了深褐的新茶,茶香轻逸,他刚要开口品赏一番,就见天踦爵噌的一下站起身,第五十一次从他面前拍屁股跑了。
啪,木茶拨命陨当场,屈世途额角随之抽了抽。
扔了手中的碎木渣渣,被扰了喝茶兴致的屈世途痛心疾首,抬手把天踦爵那杯凉了的茶往旁边花丛里一泼,终于忍不住摇头叹道,“天踦爵,你属猴的吗?”
“不是啊,”天踦爵站在琉璃仙境崖边的亭台,熟练地打开手中那只从时间城借来的怀表,又扫了一眼,“我属什么,屈伯不是最清楚的嘛。”
屈世途心想,也对,这小屁孩连头都不会抬的时候,自己还抱过呢。
那时香香软软一个小粉团,多可爱,多水灵,多——
嗯,其实除了嗓门有点大,其他什么都好。
屈世途捏着额角,又忆起了曾经在琉璃仙境被魔音贯脑的日子,还是小婴儿的天踦爵每次哭起来,整个翠环山都能跟着抖三抖。
“唉,还没回来……”天踦爵不知何时折了回来,整个人罩了层乌云似的暗淡无光,人往石凳上一屁股坐下,恹恹地拎了茶杯到嘴边,这才发现里面根本没茶。
天踦爵转头,泪光闪闪地看着屈世途。
“屈伯,赏口茶嘛。”
“去去去,”屈世途如临大敌,抱着自己的宝贝茶壶退避三舍,“别浪费我的大红袍,我留给无梦生的。”
“诶,好歹我和无梦生是双生子,给他给我不都一样嘛。”
天踦爵说罢倾身去够屈世途怀中茶壶,吓得屈世途赶忙跳起来又退远了些。
说时迟那时快,一声细弱钟鸣不大不小,却清晰传入二人耳鼓。
“来了!”天踦爵神色倏变,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地一个高蹦起,眨眼就没了人影儿,只声音远远顺着山道蜿蜒,居然传了回来还顺带拐个弯,“胞弟、弟——!”
“噗咳咳——!”
屈世途听着这腻到没边儿的称呼,一口茶噎在喉咙里呛着了,“弟控没救了。素还真你也不管管?”
“哈,我看挺好。”
“啥?!‘胞弟弟’?”屈世途猛然抬头,看着传出声音的门扉若有所思,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没想到你素还真居然好这口?素还真、真?噫——!”
屈世途自我嫌弃地抱着双臂搓了半天冒出来的鸡皮疙瘩,“是我输了,甘拜下风,我还是去给你的好徒弟传话吧……”
“耶,有劳好友。”
屈世途起身,一脚刚迈出去,忽又回头看着那房门,“你打算先见谁?还是两个一块儿?”
屋内沉吟一阵,“鷇音子吧。”
“哦,好。”
不多时,鷇音子来到房前,叩了门后也不待里面回应,直接推门而入。